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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铁血襄阳》连载(130)

(2025-10-11 13:37:12) 下一个
《赤翎捷报》

鄂州城头,晨光初露。长江如一条金鳞巨蟒,在朝阳下翻滚着万点金光。江风拂过,带来湿润的水汽与渔郎悠长的号子声。京湖制置使吕文德的府邸便隐在这片山水环抱之中,紫薇花在庭院里开得正盛,淡粉的花瓣随风轻舞,簌簌落满青石小径。

书房内,吕师夔正襟危坐,朱笔悬在公文之上。窗外竹影婆娑,阳光透过竹叶缝隙,在宣纸上洒下斑驳光影。这位吕家次子虽年方二十八,却已随父征战多年,眉宇间凝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墨迹未干,忽闻扑棱声响。一只通体雪白的信鸽落在雕花窗棂上,琥珀色的眼珠滴溜溜转着,细爪上系着赤艳竹筒。
吕师夔搁笔起身,指尖触到竹筒时微微一颤。红绳解处,薄纸展开,寥寥数字跃入眼帘:“吕将军钧鉴:襄阳援战大捷,七日返鄂。夏贵拜呈。”

“好个灵禽!”吕师夔抚掌而笑,声震梁尘。他抓了把新收的粳米撒在案上,白鸽轻啄指尖,米粒沙沙作响。
木屐声急,吕师夔顾不得整理衣冠,疾步而出。屐齿叩击石板,惊起满园生机。他踏过青苔小径,碾碎一路紫薇落英;跑过九曲桥,锦鲤闻声跃水;穿过紫藤花架,淡紫花瓣如雨纷扬。
“捷报!襄阳捷报!”

这呼声如石子入潭,激起千层涟漪。书房门吱呀作响,吕师龙袖口沾着未干墨迹奔出;东厢房吕师说幞头歪斜地探出身来;账房先生吕忠的算盘珠儿哗啦啦散落满地。丫鬟家丁们相视而笑,整个吕府顿时活泛起来。

后园暖阁里,六十五岁的吕文德正与夫人对弈。闻声执棋的手停在半空,白玉棋子啪嗒落在棋盘上。
“父亲!”吕师夔疾步入内,将纸条奉上。
吕文德览毕,老泪纵横。这位镇守京湖十余年的老将,此刻竟倚着夫人颤若秋叶。泪珠砸在“夏贵”二字上,墨迹晕开如云。
“吾家兄弟这场胜仗…”吕文德声音哽咽,“岂止救得襄阳,分明是捡回老夫一条性命!”
吕师龙已备好文房四宝:“爹爹!速速禀报贾太师!”
吕文德抹了把泪,陡然扬声:“添上一句——夏贵斩首三万级,汉水为之不流!”忽又扯住儿子衣袖压低声道:“后头这句且勾了去…速速勾了!”

众人皆怔,旋即会意。南宋朝廷最忌边将功高震主,这般奏报方能既显战功,又不至招忌。
笑声渐歇时,鸽笼里咕咕两声轻响。那只赤竹筒滚落案边,咚地一磕,在晨曦中泛着微光。
窗外,长江依旧东流。而这座鄂州城里的悲欢,不过是大宋江山的一缕微澜。吕文德遥望襄阳方向,心中清明:此番虽胜,蒙古铁骑仍在江北虎视眈眈。这捷报,不过是暴风雨前短暂的宁静罢了。

《铁马冰河入梦来》

“咚咚咚”梆子敲过三更,襄阳城沉入墨色。浓云吞了月轮,谯楼檐角的铁马被北风扯得乱响,叮叮当当的,声气刚出口就被风吹散了。
露水凝在青石板上,泪珠子似的发亮。更夫佝偻着背,手里的灯笼在风中摇晃,竹骨子咯吱作响,昏惨惨的光映着忠义坊匾额,明明灭灭。这条曾经商贾云集的街巷,如今只剩死寂。蒙古人围城三月留下的创伤,比这冬夜更寒。

“沙沙——沙沙——”
麂皮靴碾过枯叶堆,声响活似长虫游草。吕师圣裹着狐裘走在最前,二十四岁的年轻面孔上凝着与年龄不符的沉毅。这位吕文焕之子,自小在襄阳长大,对这座城池的一砖一瓦都了如指掌。身后许亮的铁甲映着寒光,一队亲兵踏着薄冰前行,马蹄铁叩击石路,铮铮作响。

小官人,侍卫甲摩挲着刀环低语,“这石缝里都透出煞气来…自打上月蒙军退兵,这北街就总觉得阴森森的。”
吕师圣呵出口白雾,嘴角扬起一抹与其父如出一辙的淡然笑意:尔等且看瓮城那头——说罢振袖如展旌旗,颇有几分儒将风范。

目光顺他指向掠去,雉堞间铁兜鍪密匝匝如齿列。守夜士卒的甲叶子相碰,铿然作响。角旗上破败的孟字在风里绞扭——那是京湖制置使孟珙的旗号,布帛撕裂声利似刀锋。
檐下那是甚物事?侍卫乙忽地勒住缰绳。
半张残告示教雨水沤得发胀,每斤二十文字迹模糊。碎纸片扑簌簌响,如鬼手翻掀。那是围城时粮价飞涨的遗迹,那时一斗米要价十贯,百姓饿殍遍野。如今看来,恍如隔世。

城门洞墨黑黑吞尽火光。唯闻玉佩叮咚相击——那是吕师圣腰间玉玦轻响,与他稳健的步伐相和。这玉玦是他弱冠之年父亲所赠,上面刻着精忠报国四字。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更夫拖曳的哑嗓自深巷传来,梆声碎落,没入夜色。吕师圣驻足仰首,城楼上的孟字旗在风中猎猎。七日前夏贵率水师解襄阳之围,可这座城池的伤痛,远未痊愈。他清楚记得,就在半月前,蒙古骁将张柔率五千精兵猛攻南门,城头箭如雨下,护城河都被尸体填平了三分。

小官人,孟将军已在府衙等候。许亮低声道,这位跟随吕文焕多年的老将,铠甲上还留着上月恶战的刀痕。
吕师圣点头,目光却仍凝在城垣上。那里,新一轮的守城工事正在暗夜中悄然进行。他深知,蒙古人虽暂退,却如饿狼环伺。据探子来报,蒙哥大汗已命忽必烈在邓州集结重兵,这襄阳城的灯火,终究要靠血与火来守护。

夜色更浓了。吕师圣紧了紧狐裘,想起父亲常说的话:襄阳在,大宋在。这六个字,如今像烙印般刻在每个守城将士的心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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