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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铁血襄阳》连载(168)

(2025-12-23 12:25:51) 下一个
第168章 :临汉门风云

汉江之畔,朔风卷地。元军的“五牙巨舰”如庞然大物般泊于岸边,六艘轻型战船拱卫左右。铁锚落水激起巨大的浪花,溅起的水珠在冰冷的空气中瞬间凝结成冰。元军士卒如潮水般涌下船舷,动作迅捷而肃杀,顷刻间便将岸边封锁得密不透风。

二十名弓箭手如狸猫般窜出,抢占了周边的制高点,弓弦半拉,箭在弦上,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紧接着,二十名身形高大威猛的贴身护卫踏上冻土,他们左手擎着又宽又高的塔盾,右手紧握闪着寒光的战刀,前后左右各四人,将刘整护在垓心,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铁桶阵。

“刘元帅到!”一声长喝穿透寒风,在空旷的岸边回荡。

刘整在十二名护卫的簇拥下,大步流星地走向临汉门。他的铁靴踏在冻硬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宋末这破碎的山河之上。广场上,元军士兵早已列队整齐,甲胄碰撞之声如雷鸣般响起,怀都将军见刘整走近,抱拳行礼,护腕擦过箭囊发出清脆的摩擦声:“恭迎刘元帅亲临前线!”

临汉门城楼之上,气氛凝重如铁。吕文焕身披重甲,立于中央,身旁是副将范天顺、其子吕师圣以及一众宋军将领。他们的目光如喷火的钢针,死死盯着城下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眼中满是愤怒与不解。

刘整停下脚步,缓缓抬手,示意护卫退下。他独自一人走上前,慢慢挺直了佝偻的腰板,抬头望向那巍峨的城楼。江风吹过他的铁甲,发出铮铮的鸣响,仿佛是历史的低语。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城墙那斑驳的砖石,指尖擦过粗糙的表面,发出沙沙的细响。

“襄阳啊……”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在寒风中颤抖,“我……到底还是回来了。”

话音未落,城头几只栖息的鸟儿被惊起,扑棱棱地飞向远方。夕阳的余晖洒在古老的城墙上,砖石的纹路在光影中显得格外清晰,透着一股历史的厚重与沧桑。高大的临汉门巍然矗立,城门上方的雕刻精细入微,仿佛一位沉默的巨人,默默守护着这座饱经战火的城市。墙缝里,一只蟋蟀的唧唧叫声突然停止,仿佛也在为这尴尬而沉重的重逢屏住了呼吸。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将刘整带回了那个风雪交加的泸州冬日。

那是开庆元年的冬天,四川泸州寒风呼啸,鹅毛大雪漫天飞舞。驿马踏破结冰的路面,马蹄声急促如鼓点,打破了军营的宁静。传令兵冲进营帐,“噗通”一声跪地,呼出的白气瞬间被风吹散:“制置使李曾伯大人军令!刘钤辖立即调往襄阳驻守!”

刘整猛地拍案而起,身上的铠甲发出铮铮巨响,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光芒:“李大人居然知道我的名字?”

军令上,“京西兵马钤辖”的红色官印鲜红刺眼,仿佛是热血铸就。幕僚唐书文递上佩刀,低声说道:“听说鄂州的吕文德畏敌如虎,李大人特意调将军这样的猛将去……”远处,蒙古军的号角声如狼嚎般逼近,令人心惊胆战。

画面一转,樊城的雪夜,刘整攥紧了那份残缺的调令。风雪中,城头的火把噼啪爆响,他咬碎了嘴里的冰碴,目光坚定如铁:“李大人以国士之礼待我,今天我就要以国士之心报答!”铁靴狠狠踩碎脚下的冰块,发出刺耳的声响,那是他对大宋最后的誓言。

思绪回到现实,汉江之上,风雪初停。城楼上传来一阵稚嫩的童声,断断续续地念着:“襄阳风景好,真想和山翁一起喝个痛快……”

刘整被这情景触动,心中五味杂陈。他随口吟出一首诗,声音洪亮,回荡在城下:

“临汉门前铁甲冷,
泪擦战剑照残墙。
王维诗里太平酒,
不醉将军醉江山!”

最后“江山”二字,仿佛带着千钧之力,震得城头的积雪簌簌落下,混着汉水冰层破裂的声音,在天地间回响。

怀都将军连忙抱拳讨好地笑道:“都元帅真有才华!真是文武双全!”袖子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木花里也赶紧接话:“对对对!这诗念得比说书的还好听!”靴子不小心踩断了脚边的枯枝,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刘整的目光却穿透了城墙,落在守军那凹陷的脸颊上。他能清晰地听到,铁甲之下,那一声声因饥饿而发出的“咕噜”声。他突然转身,披风扬起呼啦一声:“拿些热食来。”

木花里连声答应:“马上办!快!快!”急促的鼓掌声啪啪两下,命令迅速传下。

箭楼上的铃铛叮当摇晃,宋军守兵们的眼睛紧紧盯着城下移动的食筐,干裂的嘴唇不由自主地开合,发出吧嗒吧嗒的声响。寒风从城垛上吹过,呜呜作响,却吹不散空气中那渐渐弥漫开来的食物香气。

刘黑旦挥鞭指挥着士兵:“轻点放!”蒸笼掀开,嗤的一声,白色的蒸汽冲天而起。热馍的甜香混着卤肉的浓香,瞬间在汉江两岸扩散开来。油脂滴到火把上,滋啦爆响,诱人的声音听得人直咽口水。

“宋家兄弟——”刘黑旦扯着嗓子大喊,回声在瓮城里嗡嗡回荡,“热馍夹肉管够啊!”

一个个雪白的馒头,一块块酱色的卤肉,被元军士兵用力抛向城头。馒头砸在城垛上,发出砰砰的闷响;油纸包展开,哗啦一声,肉块滚落。面粉簌簌飘落,像一场小雪,在阳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城墙上的宋军士兵们喉结剧烈滚动,此起彼伏的吞咽声咕咚作响。吕师圣看着那块落在脚边的牛肉,袖口沾上了油渍。他的鼻子不自觉地吸气,咻咻有声,突然转身,腰带急转发出吱扭的响声。他抓起牛肉,肉汁从指缝滴答掉到地上,他狠狠地咬了一口,后槽牙咀嚼着,发出咯吱的脆响。

这一刻,饥饿战胜了一切。城头上突然爆发的咀嚼声像暴雨般密集,有人吃得太急噎住了,直捶胸口,咚咚作响;有人则贪婪地舔舐着手指上的油脂,哧溜有声。

“人在饿的时候,对美食的渴望都是一样的,不管你是当官的还是老百姓。”刘整在心中暗叹,“饿急了,什么立场、原则都能先放一边。饥饿让人失去理智,谁也没法抵抗。”

刘整抱拳,大声喊道:“吕少帅好啊!我是刘整,当年和你父亲吕帅在川蜀……”

突然,一阵北风吹过,旌旗猎猎作响。

“嗖——”一支冷箭破空而来,钉在刘整面前的木柱上,箭尾兀自颤动。

吕师圣刚要回话,突然“啪”地一声,一道鞭响炸开在城头。

吕文焕脸色铁青,厉声喝道:“谁准你们吃狗鞑子的馍?就不怕里面投毒闹死你们这群饿死鬼吗?!”他腰间的佩刀铮地拔出半寸,寒光凛冽。

范天顺也怒挥马鞭,鞭子抽在皮甲上,噼啪作响,像放鞭炮一样:“饿死鬼投胎吗?!”鞭梢甩出血珠,嗤地溅在墙砖上。

一名士兵被范天顺一脚踹倒,军靴踩断了他的肋骨,发出咔嚓的脆响。那士兵喉咙咯咯作响,还在拼命往下咽:“饿……饿死了……”口水混着血沫滴答滴到地上。

“当官的想活活饿死当兵的吗?!”城下,刘黑旦举刀怒吼,刀背用力拍打盾牌,咚咚作响,像战鼓擂动。

“咚咚——”数百支铁枪同时砸向地面,轰地一声巨响。众元军齐声大喊:“不许欺负当兵的!”声浪之大,震得城头箭垛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范天顺跳上箭垛,指着城下大骂:“老子管自己人,关你们这群狗鞑子屁事?!”话刚说完,一支冷箭铮地钉在他脚边的砖墙上。

刘整赶紧按住剑柄,低声劝道:“将军消消气……”话音未落,突然一阵箭雨嗖嗖掠过城头,虽然没有射中,但也惊得众人一阵慌乱。

城下的吼声更大了:“不许欺负当兵的!”盾牌相撞,咣咣震天响。

范天顺朝城下呸了一口,口水砸在砖上啪嗒一声:“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唾沫星子溅在铁甲上,滋地蒸发。

刘整的皮护腕蹭过城墙,沙沙作响。他抬头,目光直视吕文焕:“文焕兄,好久不……”

“哈哈哈!”吕文焕仰天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嘲讽与愤怒,“北边的蛮子也配……”笑声突然变成剧烈的咳嗽,咔咔作响,“是忽必烈老儿派你来当说客的吧?!”他的指甲用力抠进墙砖,嗤地刮出一道白痕。

刘整的箭囊皮带吱呀绷紧,他沉声道:“文焕兄明察!”

就在这时,城头突然传来弓弦嗡地闷响。

一支雕翎箭带着凄厉的呼啸声,旋转着破空而来。刘整躲闪不及,箭头噗地一声扎穿了他的皮袄,刺进了胳膊。

一滴血珠飞溅,嗒嗒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保护大帅!”木花里大喊一声,盾牌瞬间合拢,哐当巨响,形成一道坚实的屏障。

百张硬弓同时拉满,吱嘎作响,箭尖直指城头。百夫长怒火冲天,破音嘶吼:“预备——”北风呼啸,吞没了后半句。

“住手!”刘整挥手暴喝,转头直指城头,“吕文焕!”他拔出胳膊上的箭,带血的箭头叮当掉地,“你们顽固不化,樊城的老百姓都得陪葬!”他的铁拳重重砸在胸甲上,咚地回响。

“啪!”木花里扬鞭大喊,“保护大帅上船!”

铁盾铿铿相撞,形成铜墙铁壁,将刘整团团围住。

“扎!”元军齐声应和,盾阵如铁桶般移动,护着刘整向战船退去。

襄阳城,临汉门敌楼内。

铁护臂撞在胸甲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吕师圣一把拉住范天顺,眼中满是焦急与愤怒:“你……人家带着诚意来……”他手中的弓弦铮的一声被扯断,“你怎么不让人把话说完?!”拳头重重砸在城砖上,嘭的一声,扬起一片灰尘。

城垣上,值岗的众士卒面面相觑,眼中流露出赞同吕师圣的神色。他们早已厌倦了无休止的饥饿与死亡,从心里支持吕少帅的做法。

麂皮护腕啪的一下扫碎冰凌,吕文焕一甩袖子,怒气冲冲地喝道:“不要在众士卒面前逞英雄,都给我进来!”铁门铰链吱呀地发出锈蚀的呻吟声,他的战靴踏在台阶上,咚咚作响,像擂鼓一样。

吕师圣冲进内室,手中的地图卷轴哗啷啷地滚落台阶。桐木门咣当一声被撞开,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逆子!”吕文焕指着他大骂,案头的令箭筒哗啦啦地颤动,“认贼作父,该当何罪?!”唾沫星子溅到烛火上,滋的一声爆出灯花。青瓷盏噔的一下在桌上擦过,险些掉落。

“我是为了全城百姓……有什么罪?!”吕师圣硬气地顶了回去,目光坚定。

“和谈……就是叛国!”吕文焕猛地一拍案几,啪!案几裂开一道蜈蚣般的缝隙。砚台被震翻,墨汁飞溅,溅满了地图。

作战室外的众士卒听到里面的争吵,纷纷议论起来:“和谈为的是襄阳樊城的百姓性命,这岂能是叛国?”“我们支持少帅的作法!”

吕师圣的手指因寒冷而冻僵,咔咔作响。他惨笑道:“哈哈……朝廷……朝廷早就放弃襄阳了……”远处,饥民的哀嚎随风飘进来,刺人心肺,“还能……撑多久?”铜壶滴漏嗒的一声,水珠断了,仿佛预示着襄阳的末日。

范天顺捶着胸口,刀柄上的红绸猎猎抽打甲胄:“宁可做忠魂!”护心镜当的一声共鸣,“也绝不跟刘整、田鼠之流同流合污!”炭盆里噼啪爆出火星,映照着他坚毅的脸庞。

吕师圣撕开包扎伤口的布条,布帛刺啦一声撕裂,像撕心裂肺的哭喊:“六年死守……换来了什么?”

“活着是宋臣!”范天顺瞪裂眼眶,牙齿咯咯作响,咬出血沫,“死了也是宋鬼!”

“人各有志……”吕师圣深深作揖,突然,城外号角呜——地划破夜空,“你……你这一箭……”城外,弩炮轰!地震得瓦片乱颤,“必定酿成大祸!”

范天顺抹了抹嘴,将一个空粮袋噗地砸在墙上:“大不了就是一死!”

吕文焕看着两人,低声喃喃:“我们死了算什么……”远处,婴儿的啼哭突然又断了,“只是连累了满城……无辜百姓啊!”雪粒敲打窗户,沙沙作响,像蚕吃桑叶,又像无数生命在凋零。

汉江,元军五牙巨舰上。

北风呼啸,混浊的浪头轰隆一声撞在船边,船头劈开血色的浪花。元军的“五牙号”巨舰碾着尸体前进,六艘赤马舟像饿狼一样围着打转。帅旗猎猎作响,旗上“精忠报国”的金漆早已剥落,碎片簌簌飘散在江风中。

铁甲锵啷作响,随着浪涌起伏。刘整扶着栏杆,江风灌进袍子,啪啪地抽打着铁护腕。十二名铁卫按着刀,甲缝里的血痂咔咔裂开,渗出血丝。

刘黑旦拳头重重砸在船舷上,青筋暴起:“大人!那姓吕的蛮子——”牙关咯咯作响,“您送粥送袄,他反倒当毒药!”

刘整眼中浊浪翻腾,面无表情地说道:“意料之中……”

“要是三年前就投降!”刘黑旦捶着胸口,突然压低声音,眼中满是痛苦,“末将亲眼看见……妇人抱着孩子的骨头唱《摇篮儿》!”喉结滚动,硬生生咽下呜咽。

刘整冷笑一声,目光投向南方,那是临安的方向:“临安的圣旨——”指甲嗤地刮过铁栏上的锈迹,“比狼牙箭还毒十倍!”

“难道那姓吕的五脏是生铁铸的不成?!”刘黑旦揪着头发嘶吼,心中充满了不解与愤怒。

刘整转过头,看着他,缓缓说道:“当年岳王爷接到十二道金牌时……”他突然啪地折断手中的箭翎,“他背上的四个字,是用血写的!”剑鞘上的漆画剥落,露出岳家军的战图,那是一段悲壮的历史。

“那……现在怎么办?”刘黑旦凑近一步,浪沫哗地扑上战靴,打湿了他的裤脚。

刘整的喉结滚动,声音沙哑得像刀刮铁甲:“仁至……”他手中的箭杆咔嚓一声爆裂,“义尽——只能动武了!”

箭杆爆裂声混入江风,远处,战鼓闷响如雷滚过水面,浪头拍碎在铁甲上的破碎声渐强。号角声撕裂江雾,混着隐约的丧钟回响,在汉江之上久久回荡。襄阳之战,终究无法避免,一场惨烈的厮杀即将拉开帷幕。(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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