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铁血襄阳》连载(126)
(2025-10-09 06:1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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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魂的襄阳牛肉》
雨水顺着垛口往下淌,把城墙砖泡得发亮。吕文焕伸手抹了把脸,雨水混着汗水从盔甲缝隙里渗进去,冰凉刺骨。他刚要开口,城下厨房的蒸锅“噗”地掀开盖子,蒸汽混着肉香直冲上来。
“夏铁头——老哥!”吕文焕的喊声被裹进了香味里。
江面上,夏贵正扶着湿漉漉的船桅杆往城墙上看。汉江上雾气蒙蒙,三千艘战船在雨中若隐若现。他咽了咽口水,不是饿,是那窝子面的香气太勾人。
“吕六!你这家伙……”夏贵笑骂着摇头,城墙上的士兵们跟着大笑起来,笑声竟一时盖过了淅淅沥沥的雨声。
就在这时,三根长枪“唰”地伸出垛口。一个满脸稚气的少年士卒操着浓重的襄阳口音喊道:“夏爷爷!刚煮好的黄酒煨得咕嘟冒泡啦!”枪杆有节奏地敲着墙砖,“可——香——啦!”
“就是,可——香——啦!”士卒们齐声应和,尾音在雨声中拖得老长。
夏贵回到旗舰船仓时,箭楼上的水珠正往下滴。他擦脸的工夫,抬眼看见城墙上忽然举起二十个大碗,碗底砸在墙砖上发出闷响。
“牛肉面管够!”
声音隔着雨幕传来,有些模糊,却让夏贵不由自主摸了摸腰间的刀柄。甲板上一支蒙古人的断箭被他用脚尖一踢,“噗通”落进江里。
“让兄弟们留半坛子酒……”夏贵的话还没说完,汉江上三千艘战船的缆绳突然绷紧,他后面的话混进了水手的号子里,“……等老子砍了蒙古人的马腿……”
最后三个字在江面上回荡,带着某种不祥的预兆。
”呜呜……”突然起风了。
江面发出撕裂般的声响,大浪像巨掌一样拍向船队。在汉江转弯处,三千艘战船被浪头推得“吱嘎”作响,猛地往下一沉。
“把稳舵啰!”夏贵靴子在湿木板上擦出火星,一把抓住令旗。船身倾斜的瞬间,铁链哗啦绷直。
岸边的蒙古兵举刀欢呼:“水龙王发威啦!宋兵要喂鱼啦!”
战马兴奋的喷鼻声混着箭矢破空之声,在雨中格外刺耳。
夏贵爬上箭楼,雨水顺着盔甲纹路流成小溪。他甩头时,听见城墙上范天顺的喊声压过浪涛:“牛肉面加了辣子!黄酒烫得直冒烟!兄弟们——”
炒锅“锵啷”一声,范天顺缺门牙的笑声格外响亮:“加把劲,往浮桥终点划啊!”
“好嘞!划呀……划呀划呀……”船队的响应声响彻汉江两岸。
三百根船桨同时插进浪里,哗啦声震天动地。士兵们一边咽着口水一边喊:“遵命!”那声音混着樊城守军跺脚的闷响,竟让蒙古兵的叫嚣弱了下去。
“雷公打鼓天开眼哟!嘿呦!划呦!”夏贵肩膀撞碎箭垛的砖,吼得雨水倒流。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他缺了半边的耳朵。
“喀啦!”一声巨响,新兵手里的桨裂开了。
“桨……桨断了!”新兵脸色煞白。
脸上有疤的老兵甩出绳子:“抓紧!老子当年空手抓过江蛟——嘿呦!划呦!”
夏贵的鼓槌砸出血色的浪花:“小子别学乌龟缩头呀!嘿呦!划呦!”
浪尖上,突然漂起半个蒙古头盔,在江面上忽上忽下。
“死了的算个球好汉!嘿呦!划呦!”范天顺在城墙上举碗痛饮。
落水的人咬住漂来的断桨,含糊接话:“活……活着的干翻天嘞!嘿呦!划…”
大浪吞没了声音,只剩下船板漏水的“滴答”声,城墙上酒碗碰撞的“叮当”声,还有蒙古兵突然安静的呼吸声。
生死时刻,夏贵撕心裂肺地呐喊:“弟兄们,咬紧牙关,冲出浪头!”
“好嘞!咬紧牙关,冲出浪头!”众水军的怒吼压过了风浪。
当夏贵的旗舰船头撞破最后一道浪时,他吐出嘴里的水草,放声大笑:“哈哈……兄弟们,襄阳黄酒摆上桌啊——嘿呦!划呦!”
三百个光屁股汉子“啪啪”拍着屁股,声浪响彻云霄。
岸边的蒙古士卒被这阵势惊得“哐当”掉了刀。
雨渐渐小了,汉江上的战船陆续靠岸。城墙上,吕文焕亲自端着一碗牛肉面等着,辣子红得耀眼。
夏贵爬上城墙,接过面碗先喝了一口汤。热气腾腾中,他眯眼看向退去的蒙古兵,轻声道:“明天还得打。”
“打就打。”吕文焕递过黄酒,“有牛肉面,有黄酒,有你们这些不怕死的,樊城就丢不了。”
少年士卒又凑过来添酒,枪杆子上的水珠滴进碗里。夏贵这次没骂人,反而揉了揉少年的脑袋:“小子,等你长大了,我请你喝最好的黄酒。”
江水还在哗哗地拍打着城墙,但此刻听来,已不像战鼓,更像是一首古老的歌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