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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长篇小说《铁血襄阳》连载(139)

(2025-10-15 23:51:31) 下一个
《诏书夜焚》

残更时分,临安城的宫门在黑暗中发出“吱嘎……吱嘎……”的呻吟,铁链绞动的声音如同垂死之人的喘息。
突然,“杀——!”的吼声震彻瓮城,箭矢破空而来,“嗖!嗖!”钉进城门木匾,箭尾犹自颤动不休。火光映照下,朱砂写就的诏书忽明忽暗,“十一月丙子朔,诏奖谕襄阳守臣高达”几行字如渗血般晕开。恍惚间,仿佛可见高达单骑冲阵,刀光“锃——”地劈开敌将铁盔,血雾“噗”地喷出三尺高。

烛火“噼啪”爆出灯花,映得贾似道脸色惨白。但见他指节“咔吧”暴突,手中诏书“嗤…啦…”撕开一道口子。喉咙里滚出夜枭般的冷笑:“好个高达……好个……忠勇!”
窗外,捷报传令兵“八百里加急!”的嘶喊与蒙古军“呜——呜——”的退兵号角声纠缠撕扯。突然,纸张“嚓!”地彻底撕裂,混着夜枭“咕——咕——”的啼叫,惊得谯楼更鼓“咚!”地漏敲一记。
这一纸嘉奖,竟成了催命符?

枢密院偏厅内,赤金香炉吐着细细的烟丝,烛火在堆积如山的军报上跳荡。窗格外,昏鸦色的云团压着滴水檐,御街那头隐隐传来三更鼓点。
吕文德随着幕僚踱进厅来,青罗官袍下摆微晃,袖口暗刺的蟒纹在烛光里一隐一现。他弓着腰压低嗓门:“相公容禀,襄阳来的军报有蹊跷——”说着用指甲尖点着奏章,“这角上的墨渍显是后添的。”

贾似道玄色缎袍的下摆一抖,活似乌鸦扑棱翅膀,指尖轻叩茶盏:“嗯?”白瓷盏身上的冰裂纹漾着半盏残茶,映出他阴晴不定的面容。
吕文德又凑近半步,呼出的浊气混着沉水香的清苦,递过一张麻纸道:“高达那厮纵容军汉在辕门生事,竟敢讥讽——”他点着“巍巾”二字,“戴乌纱的哪里晓得刀枪利害?”

贾似道指腹碾过纸卷,残茶在裂纹里洇开如血痂,从牙缝里漏出冷笑:“好个狂悖的杀才……”
吕文德忽地从袖中抽出一本绢册,指甲刮过字迹发出刮铜锈似的锐响,嗓音陡然尖利:“曹世雄、向士璧的饷银册子——三千贯竟成了无主孤魂!”
贾似道广袖猛扫,账册应声落地,玉带扣撞在紫檀案上迸出火星,喉间滚出闷雷般的话音:“襄阳的捷报方才送进大内!尔要寒了十万貔貅的心肝么?”
吕文德额头抵着青砖,袖口隐约露出御批残本的金边,气声如游丝:“倘使官家问起战事……怕有人要嚼‘枢府贻误军机’的舌根!”

贾似道瞳仁里烛焰跳如鬼火,牙关咬得咯咯响,越听越生气:“备轿!某要亲赴垂拱殿——教这泼才晓得‘王法’二字几笔写成!”
枢府一纸文书,竟能让庆功宴变成断头台!
紫宸殿的九层台阶下,青砖地面映着从漏窗透进来的雨光。蟠龙柱间垂挂的鲛绡帐幔无风自动,露出御案上堆积如山的奏章。宋理宗斜靠在缂丝龙纹靠枕上,手指随意敲着汝窑天青釉茶杯,发出“叮——”的清脆声响。

贾似道突然用象牙笏板重重敲地“铿!”,绛红色官服下摆扫过青玉台阶:“臣冒死弹劾!”
他的手微微颤抖,袖中滑出一本靛蓝色封皮的兵册,朱砂批注像血迹一样晕开:“襄阳督府曹世雄所领的冬季军饷……少了七千六百缗!”
吕文德快步上前,乌皮靴蹭过地毯发出闷响,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麻纸:“臣补充呈上士兵的谤书……上面写着‘枢密院的大臣不懂打仗,只会白白让将士去喂虎狼!’”

闪电照亮御案,奏折上“擅调弩手”四个字墨迹未干,旁边的朱批“知道了”三个字已经渗到纸背。
贾似道猛然抬头,玉带钩撞地发出铮鸣,袖中画轴哗啦展开:“此人还擅自调动北门守军……导致敌军三次试探城防!”
雨雾中的供状上,“珊瑚树”三个字被晕染成暗红色,恰好映着御前蜡烛滴落的蜡泪。

宋理宗猛地拍案,茶盏翻倒碎裂:“立刻流放曹世雄、向士璧到琼崖!”
贾似道伏地嘶喊,回声在殿顶藻井间震荡:“启禀圣上,微臣还有本奏:高达那家伙和他们是一伙的,应当削去爵位——”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襄阳捷报到了!吕大人督粮功劳第一!”
最后的光影里,吕文德袖中露出的枢密院火漆印,在暴雨中若隐若现。
一纸诏书,一夜之间,忠良蒙冤,奸佞得势。襄阳城的血战之功,终究敌不过临安城中的权谋暗算。


贾似道脑洞里回忆与高达结仇的往事,又回道半闲堂的书房,他依然沉浸在与高达结仇的过往中,两只眼睛瞪得像猫头鹰,总透着一股湿漉漉的霉气,连带着达官显贵府邸里的熏香,都压不住这从骨子里渗出的颓败。贾府书房内,烛火通明,却照不亮那弥漫在雕梁画栋间的阴鸷之气。

范文虎垂手侍立,大气不敢出,直到觑见太师贾似道将那杆狼毫笔重重搁在虬角笔山上,他才长长吁出一口浊气,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脸上堆起谄媚的笑,拍着大腿赞道:“着啊!”
他凑近几步,几乎要贴到贾似道的耳根,压着嗓子,吐着热烘烘的气息:“满朝穿朱裹紫的,哪个不晓得……师相盏里的茶汤,比官家的敕命还烫嘴哩!”这话说得极险,却又极准,挠到了贾似道心底最痒处。说完,他躬身作揖,便想悄无声息地退下,将这满室的压抑留在身后。

“慢着!”贾似道一声冷喝,如寒冰乍破。一方沉重的青铜镇纸“当啷”一声,精准地压住了案上铺开的宣纸。贾似道挽起袖口,露出半截白皙却筋骨分明的手腕,重新取墨,缓缓研动。墨锭与砚台摩擦,发出沙沙的轻响,在这静寂的书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吕兄灵前……”贾似道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沉痛,他提起那支饱蘸了浓墨的狼毫,“少不得这番体面。”
笔尖落下,不再是方才批阅奏章时的随意,而是带上了某种表演般的郑重。“唰唰”声起,笔走龙蛇,力透纸背。四个大字——功高盖世——仿佛带着裂帛之力,跃然纸上,墨迹淋漓,未及全干,贾似道便已悬腕提起。
他对着那幅字轻轻吹了口气,眼风却斜斜扫向范文虎,语气淡漠地吩咐:“拿去,挂在灵堂正中……”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笑,“须得正对着吊丧人的眉眼!”

范文虎立刻心领神会,扑上前,双手恭敬地接过那幅字,抖开绢帛,带着哭腔,抑扬顿挫地高声念道:“功——高——盖——世啊!”那声音在空旷的书房里回荡,竟真有几分悲戚之意。念罢,他捧着那幅字,如捧圣旨,声音陡然变得尖利:“这墨宝……分明是给吕家镀了金身呐!”话音未落,他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贾似道,“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额角瞬间泛起红印。

烛火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带得忽喇喇一阵摇曳,明暗不定地映在贾似道脸上。他执起袖角,轻轻擦拭了一下并无泪痕的眼角,语带“哀伤”:“定要替老夫在灵前,焚三柱清香……”然而,这“哀伤”转瞬即逝,他忽然掐指,似在推算什么,眉头微蹙,“鄂州军务紧急,吕兄的丧仪,老夫是去不成了。”
说罢,他转身欲走,腰间玉佩叮当作响。就在范文虎以为吩咐已毕时,贾似道却猛地停步,压低嗓子,声音低沉得如同地府传来的判词:“传话给吕文焕——”他的指甲无意识地在紫檀木书案上划过,留下几道浅浅的白痕,“襄阳城头,多挂些红灯笼。至于丧钟……能少敲,便少敲!”

范文虎浑身一凛,连忙应声:“是,卑职明白!”他小心翼翼地后退,靴尖刚跨过高高的门槛,却又像被什么东西蜇了一下,猛地缩了回来。他脸上瞬间又换上那副殷勤备至的神情,鬼鬼祟祟地四下一顾,确定并无旁人,这才退回书房,凑到贾似道跟前,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邀功的得意:
“师相,还有一事……净慈庵里,那个带发修行的小尼姑……”他双手在空中比划出曼妙婀娜的曲线,眼中闪烁着淫邪的光,“经不住卑职再三‘点化’,已答应还俗了。”说着,他的袖口里,竟滑出一角绣着鸳鸯戏水图案的鲜红肚兜,那抹艳色,在这肃杀的书房里,显得格外刺目。

贾似道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眼中那点伪装的悲戚彻底被贪婪的色欲取代,他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妙哉!”激动之下,胳膊一带,竟将案头的端砚打翻,浓黑的墨汁溅湿了摊开的奏章,他也浑不在意。他痴痴笑着,捻着颌下的几缕胡须:“自那日见过这小菩萨……老夫这心里,就跟猫抓似的。”他忽然一拍大腿,恍然道:“对了!这宅子里的金丝楠木拔步床……空着也是空着,正好给她歇脚!”

范文虎佯装搔头,面露“难色”,神神秘秘地探问道:“师相,您莫非忘了?这宅子……您不是早已许给唱曲儿的小桃红了吗?”
贾似道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如同驱赶一只恼人的苍蝇,脸上尽是腻烦:“爷早玩腻了!”说着,竟从怀中摸出一把黄铜钥匙,“当啷”一声砸在地上,“赏你耍子她罢了!莫再来烦我!”
“咚!”范文虎再次跪地,额头紧紧贴住冰凉的金砖地面,声音里充满了“感激涕零”:“谢师相厚赏!师相恩德,卑职没齿难忘!”然而,在他低垂的眼帘下,却藏着一丝窃喜与算计,目光偷偷瞄向那象征着荣华富贵的拔步床榻,心底暗笑不止。

书房内,烛火依旧跳跃,将两人扭曲的影子投在墙壁上。远处,隐约传来为吕文德敲响的丧钟,一声声,沉闷而悠长,却仿佛被这室内的淫邪笑声所吞噬,渐弱渐远,最终混成一片模糊不清的嘈杂,预示着这座王朝风雨飘摇的未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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