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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铁血襄阳》连载(13)

(2025-08-16 04:30:54) 下一个

(晨霜惊变)

寅时三刻的襄阳城还笼罩在浓重的夜色中,唯有府衙檐角的铁马在寒风中铮铮作响。铜刻漏的水滴声在寂静的大堂内格外清晰,每一滴都像是敲在人心上的重锤。

吕文焕踏着晨霜而来,皂靴碾过青砖上的薄冰,发出细微的碎裂声。他今年四十有六,眉间的皱纹却深如刀刻,两鬓已见斑白。这位京西南路安抚使自五年前接任襄阳守将以来,从未有一日安睡。
“节帅!”
亲兵赵守义提着铜壶匆匆而入,壶嘴冒着白汽。他倒水入漏时,忽见水面浮冰未消,慌忙用袖子擦拭铜盂。转身时猛地发现吕文焕已立在屏风旁,铁甲叶片相碰发出清脆的铿声。

“禀节帅,寅时末刻,漏箭指巽位!”
吕文焕微微颔首,目光却落在堂中央的襄阳城防模型上。这座木制的城池模型是他亲自督造,每一处城墙、箭楼都按比例缩小,连护城河的宽度都分毫不差。他的手指划过樊城外围的十二连城,那里的烽燧模型上还留着昨夜议事时插的小旗。

帐帘突然被掀起,樊城统制官王福顶盔贯甲闯了进来。胫甲刮过门槛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他单膝跪地时护膝铁片重重砸在砖上。
“禀吕帅!末将领轻骑四十余人,分四路追至万山,鞑子蹄印到乱石滩就断了!”

王福的右拳砸在地上,碎石迸溅。这位三十出头的将领脸上还带着夜巡后的疲惫,眼中却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吕文焕的护腕划过襄阳模型,木屑簌簌落下。他突然将一支令箭抵在烽燧处,咔吧一声折断,断箭的尖端刺入掌心竟浑然不觉。
“阿术这狗彘!既敢白日犯我十二连城要道——”

话音未落,城头警锣声穿透晨雾传来,余音在堂内回荡。吕文焕猛地转身,铁护腕撞上案几,迸出几点火星。他一把抓住王福肩甲,甲片发出不堪重负的喀嚓声。
王统制!樊城街市必生骚乱——吕文焕松开手,直指门外,“尔等立即回去弹压!凡有趁火打劫者一律收监!”
王福抱拳时臂甲相撞,靴跟碾碎地上碎石:末将领命!他转身就跑,腰间铁牌甩得啪啪作响,掀帘时带起的寒风吹动案上军报,露出阿术主力动向不明的字样。

(米市惊魂)

汉水上的晨雾如浸透的绡纱,缓缓流动。樊城九街十八巷的瓦檐还浸在露气中,灰瓦泛着幽光,像一条老旧的艑船停泊在江畔。
“祸事了!鞑子马队抢了十二连城!”
一声嘶吼划破晨雾。葛衣汉子趿着破草鞋狂奔,腰间草绳松散,幞头歪斜,露出剃青的额皮。他赤脚踩过水洼,泥浆溅满裤腿。

“粮铺要关门板喽!”
这一声吆喝如同沸水泼入蚁穴。抱婴妇人的木钗勾翻笸箩,新粟洒地溅起金尘;驼背老丈的鱼担被撞得打旋,两尾鳜鱼摔在青石板上,鱼鳃还张合着吞吐晨雾;药铺伙计慌忙收竹筛,枸杞子滚了满地,像撒了一路的血珠子。
刘记米栈前已人头攒动。刘守业踩着条凳,靛蓝裤管沾满鞋印,后腰的铁算盘硌得生疼。

“列位高邻!仓底都刮出火星子了!”
咣当一声,柜台边的陶瓮被撞倒,铜钱滚落一地。一枚开元通宝滚过三双草鞋,最后卡在排水沟的石缝里,像只嘲笑的眼。
麻脸汉子拳头捶得门板扑簌掉灰:鞑子没来倒要先饿杀?他鼻头抽动,突然弓腰往侧门钻,“他后头厢房准藏着粮!”

“抢他姥姥的!”
众人喊声如雷,纷纷拥入。驼背老汉从怀里掏出劈柴斧,榆木斧柄上还沾着露水。
刘守业抡起条凳横挡,樟木凳腿与斧刃相撞迸出火星。他被震得踉跄倒退,后脑勺重重磕在米斗上,官字朱漆崩落一块。
“哗啦啦——”
马蹄声踏碎街心青石板。牛富领着六名枪卒破雾而来,红缨枪掠过众人头顶似血浪翻涌。这位樊城统制今年三十有五,左颊箭疤如蜈蚣蜿蜒。

鞑子派细作搅乱粮市!牛富勒马人立,枣红马前蹄扬起,泥浆飞溅。
人群霎时僵住。黑脸后生缩着脖子嘟囔:“法不责众……”
王福的枪杆劈碎半扇门板,木屑飞溅:“再敢上前闹事者,插箭游街示众!”

但见米店老板刘守业从人堆里爬出,额角鲜血染了账本。他抖开空米袋,袋角补丁的麻线突然绷断,像招魂幡垂下条白须子。
破瓢在空仓里晃荡,回声扎得人耳根生疼。日头斜照进来,浮尘中飘着根白发,不知是哪个饿急眼的扯下来的。
白须老丈作揖如捣蒜:鞑子刀都顶到脊梁骨啦!他说话时露出牙床上仅剩的两颗黑牙,像生锈的铜钉。

牛富大笑展卷,羊皮纸背面的火漆印尚带余温:“十二连城不过宰了个探马!”
老丈猛拍脑门:“着啊!中了他娘调虎离山计!”
王福!速开西仓,拨三百石新米来!牛富刀环撞上铁甲,“明日襄阳粮船一到,白面蒸饼管够!”
后生们臊红着脸扶起刘守业。老丈突然振臂,袖口补丁像蝴蝶扑棱:“牛青天!”
雾散时,朝阳跃上樊城鼓楼,金光里浮动着米尘,恍若撒了一城碎金。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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