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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长篇小说《铁血襄阳》连载(157)

(2025-12-16 12:17:46) 下一个
血溅水门(再续)

夜凉如水,元军中军大帐内,一盏油灯摇曳不定,将帐内照得半明半暗。青铜灯台上的火苗忽高忽低,映得帐中几位将军的脸庞,时而隐入阴影,时而浮出光亮,阴晴不定。

伯颜斜倚在虎皮交椅上,手指轻轻叩击着一只西域得来的镶金酒壶,“叮叮”脆响在帐中回荡。史天泽手持拂尘,正慢条斯理地掸去铁甲上的血点子,拂尘扫过,细碎的血沫簌簌落下;阿术则摩挲着腰间金刀的狼头雕花,指腹一遍遍描摹狼牙的纹路,眼神沉凝如渊。

忽闻伯颜拍腿大笑,声震四野,案上的令箭被震得簌簌作响:“今日破了樊城水门,真似庖丁解牛!刘整排兵布阵如弈棋,刘黑旦的死士营当记头功!”

帐外更漏“滴答”三声,清脆入耳。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刘整单膝跪地,铁护膝砸在青砖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末将不敢当伯相这般夸赞!”他抬头时,眉间那道刀疤被火光映得活似一条蠕动的蜈蚣。皮甲随他动作摩擦,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帐帘缝隙间,寒风“嗖嗖”灌了进来,带着刺骨的凉意。阿术“腾”地起身,腰间玉带扣“哗啦啦”乱响,虬髯随他粗重的喘息起伏:“襄阳城便似胡商贩的哈密瓜——”说着,他五指缓缓攥紧,骨节“咔吧”作响,“今日既破水门,明日该从何处下口?”

帐外北风“呜呜”呼啸,檐下铁马“叮当”碰撞,声声入耳。众将面面相觑,无人应声。史天泽举着拂尘的手僵在半空,尘絮在光柱里打着旋儿。忽闻帐中传来“沙沙”声,却是伯颜正低头端详着羊皮地图,他的指甲抠着襄阳城的轮廓画圈,在浮桥的位置掐出一道深深的印痕。

烛芯“噼啪”又爆开一朵灯花,帐内光影随之剧烈一晃。张弘范猛然挥拳捶向地图,声如闷雷:“襄阳樊城如连体婴孩,全仗这浮桥吊命!依某之见,当先斩断这勾连两城的浮桥!”青铜镇纸被震得“咣当”滚落案角,他袖中寒光一闪,一柄匕首“夺”地一声深深扎入地图上的汉江位置,精钢刀柄因余力嗡嗡震颤不止,映着烛光,晃出一片冷冽残影。

帐内空气瞬间凝固。这一记匕首,如同扎在所有人心头。在场将领,无论须发皆张的猛将,还是深藏不露的谋士,或惊愕,或沉思,或探寻的目光,刹那间齐刷刷聚焦在帅座上的伯颜身上。跳动的火光在他玄色大氅上流淌,将他孤坐的身影烘托得如同风暴中心最沉静的磐石。唯有地图上那柄仍在颤动的匕首,打破着这死寂的平衡。

伯颜深陷的眼窝在烛光下投出深邃的阴影,眼神却稳如古井,不见丝毫波澜。花白的虬髯紧贴着刚毅的面颊,唇角那道如刀刻般的纹路几不可察地加深了一瞬,那不是笑意,而是猎人望见猎物落网时的极致冷静与认可。他原本轻放在虎皮扶手上的右手,食指指尖微不可察地向下压了半分,仿佛按下了心中推演无数次的棋局终盘。手背上那道纵贯的旧疤,在烛光下更显狰狞,诉说着过往无数次征伐。

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伯颜缓缓抬起眼帘,目光如实质般扫过众将,最终落在地图上那柄匕首上。他身躯微微前倾,玄色大氅竟纹丝未动,随即,沉雄有力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字字如掷地有声的军令:“不谋而合,”他稍作停顿,目光灼灼,加重了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正合我意!”

话音落下的瞬间,帐内凝固的空气仿佛被这道决断猛地劈开。众将屏住的呼吸终于得以释放,一种混合着兴奋、杀伐与决然的战意,开始在整个军帐中弥漫升腾。

阿术“哐”地踹翻桌案,金刀擦过地面,迸出点点火星:“妙!可南人必以死相护!”话音未落,帐外战马突闻“唏律律”一声惨嘶,如利刃划破夜幕。

张弘范冷笑着屈指弹响匕首,匕首发出“铮铮”鸣响:“末将愿领五十死士舟——”话音未落,他骤然收刀入鞘,“锃”地带起一溜火星,“先断铁锁链,再焚它个通天彻地!”

阿术腰刀上的狼首双目,在火光下忽泛红光:“唐永坚!你最知浮桥关窍……”话未说完,唐永坚“咚”地跺脚上前,声如洪钟:“末将请为先锋!”牛皮战靴碾过地上砂石,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最后一截烛芯燃尽熄灭,帐内陷入漆黑。犹闻匕首嗡嗡颤音,混着更漏滴答声,渐次消隐在沉沉夜色里。

冬日清晨,汉江之上晨雾如纱,襄阳浮桥横锁烟波,两岸雉堞隐现于青灰天色之中,恍若水墨丹青。

桥板随着挑夫的脚步“吱呀”呻吟,扁担两头的水桶轻轻晃动,露珠沿桶壁滚落,“嗒”地砸在潮湿的木纹上,晕开一小片水痕。青石栏杆边,竹篮堆满湿衣,妇人扬起棒槌捶打,“啪”的一声,水花溅入江心,惊散一尾银鱼,倏然不见踪影。

江水“汩汩”流淌,如人酣睡时的鼾声,间以木板“吱——嘎——”的长吟。棒槌捶衣声由疏转密,忽闻妇人嗤笑:“呆子!裤脚还沾着泥星子!”挑水汉子甲闻言,忙用衣袖拭了拭额头汗珠,笑道:“汉江活水烹龙团,方不负赵掌柜赠茶之雅。昨儿汲的瓮底水,煎出茶乳如雪哩!”挑水汉子乙挤眉弄眼:“你屋里那尊灶神娘娘若晓得你藏了私茶——”说着,他忽噤声作捂耳状,“哎哟!耳朵根子已疼起来了!”二人拊掌大笑,笑声惊起苇丛中几只野鸭,扑棱棱飞向天际。

菜贩背着竹篓过桥,篓中菘菜青叶滚落露珠。一位老妪蹲身拾起,枯瘦的手指轻轻拂去菜叶上的泥渍。竹篓发出“窸窣”轻响,如虫啮草木,露珠“嗒”地坠入桥缝,消失不见。老妪递过菜叶,颔首道:“后生,一叶菘菜半勺粥,莫轻贱了。”菜贩遽然揖手:“阿婆教训的是!”说着,他忽掀篓强塞一把芹芽,“这把芹芽您带回去,用麻油拌了最是开胃!”老妪推拒不得,只得摇头笑叹着收下。

哨塔剪影割破晨光,值夜兵卒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惊飞了檐下宿鸦。鸦翅“扑棱”掠空,铁甲碰撞发出“铿然”之声,如冰面开裂。夜哨递过腰牌,说道:“王哥,昨夜北岸火光窜得邪性,倒似……”日哨接过腰牌,眯眼打量着远方,嗤笑道:“樵夫?呵!张都头丢牌那日,也是这般说辞。”他拍了拍夜哨的肩膀,重重叹道:“回罢!梦里且躲躲军棍。”

新哨兵扶刀而立,警惕地望着江面。忽闻脆亮的童声穿雾而来:“浮桥跳,我来唱——唱着歌儿到襄阳!”众童嬉笑和声,清脆悦耳。“外婆蒸糕糊了灶,阿爹罚我抄文章!”童谣声中,夹杂着竹简“哗啦”落地声,草鞋“哒哒”踏过桥板的声响,还有极远处“咯吱”的船桨声,细若老鼠啃噬房梁。

一个小童俯身掬起江水,掌心悬着的水珠里,忽映出雾中一缕黑烟。水珠坠江刹那,模糊传来“咚”的一声鼓声,沉闷而急促,似是元军战船的催征之音。小儿甲拽着同伴的衣袖疾奔:“快走!背不出《孟子》要吃板子!”小儿乙蓦然驻足,眯眼望向雾中:“咦?那雾里黑影……”话未说完,他忽被同伴扑倒,惊呼一声:“哎哟!”

童谣戛然而止,唯余江风呜咽,隐有马蹄踏浪之声,自江底隐隐传来,令人心头一紧。

鱼梁洲的元军舟船上,晨雾尚未散尽,冰面开裂的“噼啪”声混着远处战马喷鼻的“哧哧”白气,在江面回荡。

张弘范身披玄甲,甲胄上覆满冰凌,他按剑立于轻舟船头,凛冽的江风刮过,冻硬的令旗“咔咔”刮过铁胄,如刀刮骨般刺耳。“儿郎们看清楚了!”他呵出的白雾遮住半张脸,旋即被北风撕碎,“这南人的‘寒江锁龙’,铁索都冻成了冰筋!”他一拳砸在结霜的舵盘上,冰碴“簌簌”坠落,“今天就要让他们知道——”他突然拔剑出鞘,剑鞘上冻住的冰晶“滋啦”碎裂,“什么才是真正的‘冰魄断魂’!”

朝阳照在冰甲上,发出“滋滋”的融化声,混着士卒冻伤的手指掰开弓弦的“咯嘣”声。江底传来铁索与冰层摩擦的“嘎吱”怪响,似恶蛟翻身,令人不寒而栗。“趁着朝雾没散,”张弘范五指关节爆出青紫,猛地攥紧拳头,“先派凿冰队破开冻壳!”他突然踹翻火油桶,黑色的液体在冰面蔓延,化作诡异的花纹,“等火鹞点燃浮桥——”他狞笑着看向火油在冰面燃烧出的幽蓝火焰,“让襄阳守军尝尝‘冰火九重天’的滋味!”

战船挤压浮冰,发出“轰隆”闷响,惊飞了晨鸦,“嘎嘎”的惨叫声在江面回荡。亲兵跪呈角弓,冻僵的弓弦绷起,发出令人牙酸的“铮——”声。张弘范搭箭瞄准,箭簇折射着朝阳的光芒,在雾中划出血色光痕:“传令!等我这支破甲箭射穿帅旗……”远处突然传来冰层坍塌的“轰”然巨响,他目光一凛,高声道,“就是总攻的信号!”“扎!”众士卒低声回应,声如闷雷。

另一艘元军轻舟之上,唐永坚握刀立于船头,江风将他的战袍下摆吹得“呼呼”作响,像破布被狂风撕扯。腰间铁弯刀与铠甲碰撞,“当”地一声溅出火星。他振臂高呼:“大帅有令!等回回炮一响,就抢桥烧绳子!”说罢,他抬手一挥,护腕“咔”地碰在一起,“斧头手去破冰开路!火油队在后面压阵!”

战船之间的铁链“哗啦啦”划过浪头,远处江面上,水鸭子被惊得“嘎嘎”乱飞。三十个斧头手同时举起斧子,斧刃被朝阳照得“唰”地一亮,雪亮如霜雪。他们齐声怒吼:“扎!”声音如雷鸣贯耳,震得船边的霜花“簌簌”往下掉。浪涛“哗啦啦”拍上甲板,靴子踩碎冰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元军回回炮旗舰之上,军令如山。阿里海牙背着手站在炮台上,铁甲被晨光映得“铮”地一亮,他冷声下令:“七门回回炮轮流发射,先打烂浮桥,再轰樊城码头!”石弹在炮膛里“咕噜噜”滚动,绞盘的牛筋绳“吱呀呀”收紧,铁链“哗啷啷”绷直,蓄势待发。

弓弦绷紧如雷响,炮手们光着膀子拉动绳索,胳膊上青筋暴起,绞盘“咯吱吱”作响,弓弦越拉越紧,发出令人牙酸的“铮——”声。亦思马因突然蜷起三根手指作为信号,“呼——”地吹了个无声军令,袖中箭镞“叮铃”相撞,他大喊一声:“准备——”火把浸入火油,“轰”地爆燃,火星“噼啪”乱飞,引线“嗤嗤”燃烧起来。

七门回回炮阴森森地排开,黑漆漆的炮架像巨兽的獠牙,炮石泛着冰冷的寒光,仿佛要择人而噬。巨大的炮石呼啸着砸进江里,“轰隆隆”一声巨响,江水被掀起三丈之高,火舌舔着晨雾,浓烟滚滚。黑乎乎的石弹破空而去,发出“嗖嗖”的尖叫,像恶鬼哭嚎。浮桥的木栏杆“咔嚓”断裂,铁链“嘣”地崩飞,碎木和浪花“哗——”地掀起,混着血沫飞溅。

江水“咕嘟嘟”翻涌,沉船“吱嘎嘎”散架,远处传来宋兵凄厉的惨叫。元军舰队黑压压地压过来,将士们齐声高呼:“杀!”千帆齐发,如黑云压城。船桨拍水,“啪啪”作响如闷雷,船头“砰”地撞碎浮冰,战鼓“咚咚”擂响,震得江面水波激荡。

箭雨“嗖嗖”掠空,浪花“唰唰”冲刷着染血的铠甲,军旗“猎猎”作响,在风中撕裂。上游的战船如饿鹰扑食,下游的小船如蚂蚁过境,元军舰阵遮天蔽日,逼得江水仿佛都要倒流。襄阳城头的宋旗“呼啦啦”狂抖,像在做垂死挣扎。

唐永坚“锵啷”一声拔出佩刀,刀光“唰”地劈开雾气:“兄弟们,跟我冲!”六艘小船“吱呀呀”急转船头,船桨入水,“唰啦啦”溅起血浪,朝着浮桥疾冲而去。

浮桥上的守兵手指“咯咯”发白,铁甲里的单衣早被冷汗湿透。一个老兵喉咙滚动,死死盯着逼近的元军战船,嘴唇发抖,声音里满是绝望:“阎王爷的船……来了……”城门闸门“咯吱吱”缓缓关闭,如铡刀落下,远处丧钟“当——”地回荡,声声催命。

临汉门箭楼上,夕阳西斜,余晖洒在吕文焕的铁甲上,泛出暗红色的锈迹。他扶着城墙的手微微发抖,砖石被他攥得“簌簌”掉下碎屑。范天顺紧紧握着刀柄,手心的汗“嗒”地滴在城砖上,像催命的更漏声。

远处回回炮的“轰隆”声越来越近,像闷雷滚过地面,夹杂着江风“呜咽”着穿过城垛,带来浓重的硝烟味。吕师圣突然冲上前,铁手“铿”地抓住父亲的胳膊,铠甲碰撞的脆响未落,江面便传来木梁断裂的“咔嚓”脆响。“父帅!元贼的炮石瞄准的是我们的浮桥命脉!”

吕文焕猛地转身,腰间的羊脂玉“啪”地撞碎在箭垛上,他声音嘶哑,像喉咙里卡着铁砂:“范统制!快带精锐去护桥!”范天顺抱拳领命,护腕“咔”地蹭过胸甲:“得令!”接着,他大吼如雷:“八勇士,跟我来!”铁靴踏过石阶,“咚咚”作响如擂战鼓,夹杂着皮甲束带“咯吱”绷紧的声音,一行人匆匆下了箭楼。

日色正盛,襄阳瓮安城门之下,八名壮士紧随范天顺,疾步冲下城楼,身影在箭楼阴影中忽隐忽现。忽然,江心“轰”然一声巨响,一股水柱如天柱般冲天而起,裹挟着断裂的木头“噼里啪啦”地砸入江中。火星尚未点燃,便被浑浊的浪头吞没,江水翻腾,如怒兽咆哮。

瓮城的甬道中,五十名死士手持刀刃,火光映照之下,刀锋似染血般猩红。范天顺“唰”地一刀劈在地面,青石板迸出火星,他俯身点燃火把,“滋”的一声,火苗窜起老高。“兄弟们!若此桥断裂,襄樊就难保!”火油被火星引燃,“轰”然爆燃,混杂着铁甲“哗啦”的震响,仿佛地动山摇。

死士们刚冲出城门,突然“轰”地一声,一枚炮石击中引桥。碎木像蝗虫般“嗖嗖”飞舞,未被炸死的士卒被气浪掀翻,铁头盔“咣当”一声落地,声响清脆,仿佛丧钟已然敲响。范天顺瞪大双眼,怒吼声震天地:“收兵!关城门!”

绞盘“吱嘎嘎”发出哀鸣,千斤闸“轰隆”一声猛然落下,尘土扬起三尺之高,遮天蔽日。闸门底下的铁钉刮擦石面,发出“吱——”的刺耳声响,城外元军的号角“呜呜”声愈发逼近,带着死亡的气息,弥漫在襄阳城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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