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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急状态与总统特权的边界危机——当“经济战争”变成无需宣战的统治工具

(2025-05-28 18:54:53) 下一个

紧急状态与总统特权的边界危机

当经济战争变成无需宣战的统治工具

一、文明制度的试炼,不是危机,而是对危机的授权

现代国家的制度核心,不在于它能不能面对危机,而在于谁来决定什么是危机,又如何使用危机之名来统治。

美国制度设计者原本试图将国家紧急状态的启动权嵌入制度程序中,确保总统虽可应急,却不可逾制。

但在过去二十年中,紧急状态正日益制度化、常态化,成为行政权力绕过立法、规避审查的法定捷径。而在这一演化路径中,总统的关税权是最具象征性的一块试金石。

川普政府宣布对所有进口商品征收10%基准税,就是以《1977年国际紧急经济权力法》(IEEPA)为凭借。这部原为冷战设计的法案,初衷在于制裁敌对国家,现却被用来调控全球贸易。

二、总统的经济战权:扩张的路径与制度的沉默

在制度逻辑上,总统是否能在和平时期宣布经济紧急状态、进而发动关税制裁,本该受到多方限制。但事实上,该权力体系存在三个制度盲区:

1. 定义权模糊

国家安全经济威胁等词在法律中并无精确定义,使得任何外部输入或供应链变动都可被解释为危机。

2. 启动门槛低,无需国会同意

IEEPA允许总统直接宣布经济紧急状态,形式上通报国会,但无需其批准。

3. 实际效力强、难以反制

一旦启动,关税可广泛生效,法院往往因行政裁量空间而回避干预,直到2025年本次裁决为止。

这意味着,总统的经济战争可以不经国会、不经外交协商,甚至无需对内说明成本结构。制度沉默了太久,边界自然被侵蚀。

三、2025年法院裁定:一次迟来的制度反弹

国际贸易法院对川普10%关税计划的裁定,标志着司法系统重新开始检视总统权力的边界。

法院认为:

IEEPA不允许总统以抽象经济威胁为由,对全球贸易实施全面性、非针对性的普遍关税;

该行政令跳过了必要的听证、评估与程序审查,构成制度绕道;

总统无权将紧急状态作为政策工具常规化使用,否则国家治理将沦为危机例治的惯性模式。

这不是一次判词胜负,而是制度内部的延迟自救。法院用法律语言发出一个警讯:总统的危机动员权若长期不被界定,制度本身将逐步失去主权功能。

四、从反恐到关税:紧急状态逻辑的泛化过程

我们已经历过安全概念从反恐扩展到通信,从金融扩展到气候,如今又扩展到全球贸易。

从911后的《爱国者法案》,到疫情期间的《国防生产法》,再到今天的IEEPA征税逻辑,美国总统已经习惯于在没有宣战、没有灾难、没有立法的前提下,宣布结构性危机并进行治理。

这正是一种危机治理文明的悄然成型:制度不再追求长期平衡,而是不断进入例外状态来维持秩序。

而紧急状态一旦成为可复制、可设计的治理模型,文明秩序将从常态法理滑向例外支配权逻辑。这不是滑坡,而是滑移:权力结构的根被重新种植。

五、制度的防线:何以设限于总统的非常手段?

美国宪政的设计者曾在《联邦党人文集》中写道:共和国的强大,不在于其行政效率,而在于其对权力的慢速反应能力。

但当下的问题是:我们已进入一个以速度为荣、以震撼为策的政治周期。

国会对行政权扩张保持沉默,出于党派利益权衡;

媒体对总统治国论推波助澜;

民众对强势领袖倾向认同,忽略制度配置之重。

这使得总统动用紧急法令越来越像一种策略选择,而不是例外措施。

制度若不重新建构对例外状态的程序束缚,未来任何总统都可能将危机当作治理的起点,而非终点。

六、结语:文明秩序的界限,是对危机语言的克制

制度本质上是用来处理冲突的。但如果危机本身可以被制度所制造,那么制度就失去了它原有的角色。

总统不该是例外的永久代理人。

紧急状态不该成为制度运作的常态配置。

治理文明不能靠关税、禁令和命令维持,而要靠法律、程序与语言的边界支撑。

文明的未来,不在于我们能不能应对危机,而在于我们是否还能在没有危机时坚持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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