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警官男友分手后,玛莎告诉家人,她要离开伤心地,一个人去芝加哥谋生。
父亲说:“你根本就不可能在芝加哥找到工作!”
“考虑到我的过去,似乎他说得挺有道理。但他并不真正了解我,也不了解我一旦下定决心之后会发生什么。”
玛莎很快在芝加哥找到一份工作,租了间破屋——只容得下一张小床。她不得不坐在床上看书,又过上了白天工作、晚上去夜校的生活。
某夜,玛莎拨通了危机干预诊所的电话,哀求对方陪伴自己熬过此刻的精神崩溃,否则她控制不住自残冲动。
对方以下班为由客客气气地拒绝了她。
半夜,三名警察敲开她的房门,不容她辩解,把她强行押入当地的精神病院。
“于是,一场恐怖且怪诞的噩梦就这样开始了。”
一周后,玛莎穿着纸做的外套和拖鞋,低眉顺眼,一步一步地挪进了法庭。
大她两岁的哥哥厄尔当着陪审团的面郑重承诺,愿意充当玛莎的监护人——父亲拒绝了这一职责——玛莎得以重获自由。
玛莎进入洛约拉大学,寒窗苦读,表现亮眼,校方提名她参与伊利诺伊大学的研究所项目。
所有人都告诉她:申请该校研究生稳了,被提名的学生从来没有被伊利诺伊大学拒绝过。
信心百倍地等待了几个月之后,玛莎收到了拒绝信。耶鲁大学的申请也被拒绝。
1969年的那个美丽的夏夜,身穿蓝色连衣裙的玛莎遇到了此生挚爱——她的同学埃德——她的春天终于来了。
毕业后回到纽约的埃德沮丧地向玛莎坦言: 横亘在他俩之间的障碍无法逾越,因为那是神——埃德打算当神父。
玛莎输得非常不甘, “我希望能够和他共同生活,我的心愿始终如一,但埃德却总是变来变去,这个漫长的过程真是令我肝肠寸断。“
无数次的深夜来电让玛莎有信心打赢这一仗。
“玛莎,我必须见你,我真的离不开你。”
等到见面的时候,埃德又哭着给她打来电话,”我不能这么做,我要回去了。”
1977年的一个夜晚,玛莎从埃德口中听到了一个老掉牙的故事,对于她却是很新鲜的刺激。
“其实,我在12年前搬到纽约时,就在那里遇见了一个人,我正在考虑跟她结婚。我本该早点告诉你,但朋友们都劝我别说,因为那样做会伤你至深。”
心理治疗师玛莎教授的第一个病人,是她自己。
她的认知层面已经达到了人类导师的高度,情绪层面却如同得不到玩具在地上撒泼打滚的孩子——身体里仿佛住着两个不同的自我。
心理治疗师玛莎会淡定地走向持枪自杀的男子,坐在他的身边,用令人倍感安心和安慰的声音说,“汤姆,你想把你的枪交给我吗?”
身后的同事两腿发抖,擦拭着满头大汗——玛莎老师真乃女中豪杰!
很多个夜晚,玛莎痛哭流涕地给同事打电话,“我太痛苦了,我想死,但不想自杀,我该怎么办?”
“我被迫经受完全出乎意料的彻底崩溃,即关于我自己和我究竟是谁的毁灭性打击。”
边缘人格者的痛苦根源在于他们难以满足的情感黑洞——没有爱和家庭,简直生不如死。
然而,玛莎与父母关系糟糕,她的婚姻梦又被两位恋人先后打碎,一生没能步入婚姻殿堂。
根据能量守恒定律,人的好运与霉运也应当是守恒的。
玛莎在18岁之前用光了自己的好运,“时来运转”的齿轮转动了——“霉运先生”提着大锤子冲她来了,那架势似乎在说:不把你给锤老实了,你都不知道咱霉运大人长啥样?
精神病院的经历让玛莎清楚一个事实——不管发生了什么,她唯一能依靠的人就是自己。
她不能放任自己在烂人烂事里撒泼打滚,没完没了——她不自救,只有死路一条。
每个人都在自己的灵魂地下室饲养着一头狮子,名曰“愤怒”。
霉运是狮子的最爱,一次喂个饱,能让狮子十天半月乃至十年八年保持满满的活力。
玛莎对自己说,“饿死那头狮子!”
多年后,心理咨询师玛莎望着相册里那个陌生的女孩,喃喃自语:
“谢谢你,玛莎,谢谢你让我重获新生。我想让你知道,重生后的每一天,都是期盼已久的假日。
“你听说过卡玛诺岛吗?在岛上,晴天可以看到白雪皑皑的贝克山,驱车45分钟就是数百英亩的郁金香山谷。
“我在这座岛上买了一幢木屋,房子在岛西侧的悬崖边上。我修了一个巨大的露台,数不清自己曾在露台上度过多少时光。
“我打开音乐,给自己倒一杯冰镇好的红酒,看老鹰捕猎,它们在露台左边的大松树上筑了巢。还有大蓝鹭,耐心地在水边捕鱼——落日无比壮观……
“50岁的生日,我一个人在卡玛诺岛度过的。第二天开车回西雅图的家,在后门的台阶上看到一个大箱子,我把它拖回家,剪开封条,打开箱子——我的第一本书,《边缘型人格障碍认知行为治疗》,一共12本。
“我对自己说,好,我现在死而无憾了……
“34岁那年,我搬到了西雅图,我爱上了旅游。我和妹妹完成了4000英里的自驾游!我无法跟你描述投身大自然的美妙感受,没有语言可以形容大峡谷的神奇。
“旅游途中,我开发了自己的表演天赋,‘漂亮的外表、几滴眼泪、甜美的声音和恰到好处的无助感’,让我不再担心车子抛锚的问题……
“我和妹妹现在亲密无间,曾经你和她形同陌路。她其实是最了解你的,她说,‘玛莎,你从小就没有属于自己的家,没有你真正需要的那个家。’她因为没能帮到你而内心愧疚……
“爸爸妈妈也没有抛弃你。我在卡玛诺岛的房子是用爸爸留给我的钱买的……
“妈妈给我写信,用“我最亲爱的女儿玛莎”作为开头,我忍不住哭了整整一天。你知道的,我和妈妈都是爱哭包子……
“我没有结婚生子,确实有些遗憾。我一直在给自己寻找家人——来自秘鲁的寄宿生杰拉丁尔现在和我生活在一起,她的丈夫厨艺棒极了,我是他们的美国妈妈和美国外婆……
“我在西雅图的房子又大又漂亮,我经常在家里举办大型圣诞聚会。
“有一年,因为某些缘故,我没有举办宴会,结果人们纷纷致电我说:‘玛莎,我们怎么还没有受到邀请?”那种感觉就仿佛他们都要崩溃了,从那以后我就没再犯过这种错误……
“我一直在做自杀干预,24小时接听电话。质疑和反对的声音太多太多了:医生怎么能没有自己的生活呢?医生怎么能与病人共情呢?可是我没法不共情啊,看着他们,我总会想到你。帮助他们,就是在帮助你……
“亲爱的玛莎,谢谢你没有放弃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