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我国内的读研时的一个老同学,突然打电话说他要来我们学校开会,太太也跟着。朋友也在美国大学教书,虽然住的城市离我所在地并不算太远,但听说他工作特忙,所以来到美国后还没有见过面。他电话上告诉我要来开会的消息,让我有点兴奋。我当时提议:“会后到我家来吃顿饭吧,好好聚聚!” 那天下午,朋友和太太如约而至。一番激动寒暄后,我告诉朋友:“我们正在包饺子呢!”
我们都是地道的山东人。出国以后,我的饺子在周围朋友圈也算小有名气。在我心里,饺子不仅是待客的最高礼遇,更象征着团圆与重逢。朋友一听,二话没说,就洗手挽起袖子干了起来,朋友太太的饺子活好像也很娴熟,一切都透着“山东老乡”式的默契。
谁知,热腾腾的饺子刚出锅,朋友却突然语出惊人:“饺子我不能吃了。”
我整个人都愣住了:“不能吃?为什么?”
他抛出一个陌生的词:“面筋(Gluten)过敏。而且,我太太也是。”
我仿佛被闪电击中,满脑子问号。一个曾天天吃面食的山东人,怎么会“面筋过敏”?这听起来未免太“矫情”了吧?我这辈子在中国只听说过对海鲜、花粉过敏,从没听说对面粉里的面筋过敏。追问之下,朋友解释:“是身体问题,不能吃面粉,但米饭、小米、高粱这些带‘米’字旁的粮食都没问题。”
我哭笑不得:“老兄,你怎么不早说!早知道做米饭就行了!”
朋友倒很淡定:“没关系,包饺子的过程不是挺热闹的吗?我们现在马上上路,开车两个多小时就到家了。”
我苦劝他们留下,等我做米饭,但他们坚持说天已经有点晚了。抓紧早点回去,第二天还有事。没办法,也只能有点扫兴地送他们离开。
这件事一直卡在我心里,成了多年挥之不去的“心病”。但从此,“面筋”在我心中有了完全不同的定义和分量。那时我还在大学教书,我们学校每天给老师们提供免费午餐。我周围有一些中国人同事,在吃饭的时候我常常对他们一脸严肃地说:“还是少吃点面吧!最好把面停了!”甚至有段时间,“把面停了”成了我的口头禅。
我把朋友太太的经历讲给他们听:她当年正是因为这种面筋过敏,呼吸困难、甚至脏器也几乎衰竭,走在死亡边缘。后来,他们找到了一位老中医。老中医听完症状,没有开药,只给了一个极其“朴素”的建议:“你太太这病,好像不太好诊断。有可能是面筋过敏,不如先把面停了,试试看再说。”
没想到,奇迹真的出现了。太太停了面食、不再吃面粉后,所有症状逐渐消失,她的身体也健康起来。更玄乎的是,朋友随后也出现了类似症状。这一次,他没再找老中医,直接有样学样,也把面也停了。
这让我百思不得其解。按我后来的了解,真正的小麦过敏,在普通成人中的发生率并不高,已属相对罕见。这对夫妇又无血缘关系,怎么会“夫唱妇随”,一同得了这同一种怪病?多年过去,这个疑问始终无解。
不过,“把面停了”渐渐成了我同事、朋友口中的段子。我嘴上不断劝同事少吃面,可作为山东人,我对饺子、肉饼、面条的热爱是刻在基因里的。
多年后,有一次我无意中对同事说:“我对退休生活的要求其实很低,就是一碗面。”
没想到,我当年反复念叨的“把面停了”,也早已被同事们牢牢记住。他们毫不留情地“指责”我:“你天天让我们把面停了,结果自己退休还要吃面?”
我这才意识到,确实有点自相矛盾了。只能哈哈哈了。
其实“把面停了”这句话的真正的意思只有一个:如果身体出现不明原因的过敏不适,不妨考虑把面停一停,看看变化。
没想到,多少年后,随着年纪增长,“面筋过敏”的风波散去了,面粉对血糖的影响又浮出水面。身边学医的朋友和医生纷纷提醒:为了控制血糖,面食、米饭这类高碳水食物应尽量少吃,它们会加速血糖上升。我的餐桌理念也因此发生了变化。面食摄入急剧减少。虽然朋友来家聚餐,我依旧端出饺子,但自己只象征性地吃一点。
上个周末,饭桌上有个退休的朋友说,她每天早上吃面包,中午有时还吃 Bagel。忽然间我那句“名言”又脱口而出了:“把面停了吧!” 尤其当我得知她的A1c数值已徘徊在糖尿病前期边缘时,这句话就不再是玩笑,而是一句严肃的健康建议。
“把面停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但为了身体健康,值得一试。如今,我的饭量明显减少,主食主要换成豆子粥、燕麦粥、红薯、土豆、胡萝卜等非面粉类食物,配合蔬菜,吃一点就很饱了。
如果谁也有不明原因的过敏症状,不妨想想面筋的问题。如果血糖已经超标,那更是时候调整饮食了,减少面和大米等碳水的摄入量。当然我不是专家,所以有关更科学、更权威的判断,还要听专业人士的。
2025.12.13 于美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