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羡慕嫉妒恨综合症”：一种极具黑色幽默的政治话术

今天，我偶然收到一封来自号称加州州长纽森（Gavin Newsom）的email，信中堂而皇之地用了“加州精神错乱综合征”（California Derangement Syndrome, CDS）。一看到这个词语，我立刻想到纽森近期频频与特朗普公开过招的情形，强力挑战特朗普的各种论调。很显然，在我收的email中，纽森是似乎继续借力打力，以毒攻毒。他几乎是把特朗普惯用的“特朗普精神错乱综合征”（Trump Derangement Syndrome, TDS）原封不动地反向移植过来，高呼“加州精神错乱综合症”。特朗普经常靠TDS四两拨千斤反击对手，现在纽森用CDS还治其人之身，这里面有挑衅，也有老练，更高光了一抹好莱坞式的戏剧效果。

所谓“精神错乱综合征”（Derangement Syndrome），作为一个原本不太严肃的医学或心理学术语，它在政治语境中却浸透着一种黑色幽默。TDS一语最早由川粉创造，用来描述那些对特朗普任何行为都一棍子打死的情绪化批评者。按特朗普的语气理解，所有批评他的声音都不过是对手内心深处的一点非理性不甘。如果用中文来寻找一个更地道的说法，我反而觉得“羡慕嫉妒恨综合症”比“精神错乱综合症”更形象、贴切，因为它精准捕捉了特朗普那种张扬、自恋、把一切批评都当成“别人嫉妒我”的架势。我发现，每次他用到这个词的时候，他都是洋洋自得，身体透露着兴奋的躁动。所以，他用TDS既是攻击，也是炫耀，即粗糙，也效力十足。

纽森在邮件里玩CDS，就是把这种话术反向复制。他的意思很清楚：那些天天跑到福克斯电视新闻痛骂加州的人，无非是患了严重的“加州羡慕嫉妒恨综合症”。为此，他列出一串让人嫉恨的数字：

加州如今从全球第六大经济体升至第四大

州内财富美国500强企业数量达到二十年来最高

加州拥有全美最多的科学家、工程师与诺贝尔奖得主

其高等教育体系“世界领先”

制造业产值占全美13.9%，远甩佛罗里达的2.8%

农业也在全美独占鳌头

纽森借这些事实表明，加州不是别人眼里的负担，而是美国经济实力的缩影和基石。他的语气中有一种强烈的自豪感。这让我不禁想起去年去硅谷看望朋友时，我聊到加州极左政策和人口外流的问题，他立刻反驳：你别忘了，加州是全球第五大经济体，加州GDP远超很多发达国家。今天读纽森的邮件，我突然理解了朋友那句话背后的底气和不服。

从语言学的视角看，TDS、CDS之所以爆红，折射出当代政治话语正在快速“病理化”。“综合征”（Syndrome）原是医学术语，用来指一组共同指向某种疾病的症状。一旦加上那个修饰语“精神迷乱”，再挪用到政治语境，批评就不再是意见，而呈现为一种“病态”。反对者也不再是政见不同，而是“精神错乱”。所以特朗普描述他不喜欢的人的时候，总是脏话连篇。比如：stupid, retarded, low IQ，nasty, piggy, fake, crazy等。这种话术不是用来辩论，而是用来侮辱、诅咒对手，把政治冲突转化为心理缺陷的嘲讽。黑色幽默背后，是赤裸裸的语言杀人刀。我们知道，语言的确是能杀人的。他的一句MAGA格林是traitor，接着格林就收到了很多死亡威胁。

说到“羡慕嫉妒恨综合症”这种话术，我还有些联想。我感觉这个话术说不定很快会被中国人学会。前几天看到一篇博文，博主用美国医学科研实力与中国工程科技成就对比，说中国的高铁和桥梁不算高科技，顶多就是大规模工程复制。这种说法多少带着点酸味，像极了“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事实上，中国的高铁和桥梁技术如今在全球已是领先者。我常常幻想，如果哪一天美国也能建成一条从新英格兰直达佛罗里达的高铁，那将带来怎样的效率与环保革命？所以，不能因为美国科研强，就贬低中国在工程科技上的卓越表现。诚然，中国的现代技术多源于学习西方，中国学生大批留学美国就是佐证。但学习者到一定阶段便能够创新，这也是事实。而中国恰恰展现了这一点：把学来的技术做到极致，并真正用于改善民生，高铁便是最好的例证。想到这里，我忽然觉得，也许中国人回应这种刻薄评论时完全可以反过来说一句：“你这是中国羡慕嫉妒恨综合症（China Derangement Syndrome）吧？”

看来特朗普无意间推广的一套语言话术，正在政治、经济、科技等领域继续发酵，不但被加州州长玩得风生水起，说不定也将成为一个跨文化的通用表达，列入词典，继续焕发新的生命力。

2025.12.7 于美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