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龙门阵
艺术史与艺术评论
米兰的圣安布罗斯大教堂（Basilica di Sant’Ambrogio），是早期天主教非常重要的一座道场。但是其现今的知名度，却远远低于旅游热点的米兰大教堂。
这座教堂起初由米兰主教圣安布罗斯在四世纪末奠基。安布罗斯是基督教早期极为重要的人物，限于篇幅，此文不展开。最初教堂只是一个朴素的巴西利卡，包括中殿、侧廊和半圆形后殿。用于安葬殉道者杰瓦西乌斯（Gervasius）和普罗塔修斯（Protasius）的遗体。安布罗斯死后亦安葬于此。今日亦可步入教堂地穴，瞻仰几位圣徒的遗骸。
此教堂中最令人难忘的，是侧廊后部的“圣维托雷在金天礼拜堂 Chapel of San Vittore in Ciel d'Oro”。之所以叫这个拗口的名字，是因为礼拜堂的圆顶及两面墙上美丽的马赛克绘画。尤其是天顶的马赛克，大量使用了金色镶嵌片，营造出天堂般的氛围。
这座礼拜堂要比圣安布罗斯大教堂更古老，始建于大约375年，后来才被纳入为大教堂的整体一部分。马赛克镶嵌画创作于五世纪初，是西罗马帝国最早也是最精致的早期基督教艺术实例之一。此礼拜堂献给当地殉道者圣维托雷（San Vittore是后来的意大利语。早先的拉丁语以及后来的英语、法语等语种中称“Victor”）。
天顶中央，圣维托雷以正面姿势呈现，周围环绕着六位圣人，包括杰瓦西乌斯、普罗塔修斯和安布罗斯。
这件马赛克镶嵌画，堪称杰作！虽然不如希腊或者拉文纳那些老教堂中马赛克的豪华铺陈，但是正大、朴素、威严、肃穆。周边的装饰使用非常有节制，展现出强烈的早期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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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教堂中亦能够看到一些非常难得的四至八世纪的老壁画残片，虽然许多湮灭不清，但却是相当难得的早期图像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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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圣安布罗斯大教堂后殿的圆顶上，其实有更加堂皇的马赛克镶嵌画。一进教堂大门就能看到。
这件马赛克，据教堂的介绍资料，大约创作于9世纪。圆顶尺幅巨大，画面中央的基督，和两侧的天使与圣人，无不目光炯炯，庄严神圣。基督和天使的衣纹，有些接近于后来的罗曼式壁画（如在加泰罗尼亚所见之十一至十三世纪湿壁画）。
仔细盯着看了许久。赞叹。真是每处细节都好。然而，相比于小礼拜堂中那件更加古老的马赛克，这件装饰性元素太多，从整体看觉得有些琐碎了，精神力量较之前一件无疑弱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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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堂落成后的千余年里，进行了多次的扩建、改造和装饰工程。特别是11至12世纪的扩建，引入了今天所看到的标志性罗曼式（Romanesque）风格，以坚固简洁的线条、半圆形拱门和厚重的墙壁为特征，同时建立了两座钟楼：教士钟楼（Torre dei Canonici）和修士钟楼（Torre dei Monac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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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堂内外亦可见一些大约十至十四世纪，罗曼式风格的湿壁画残片。每一件都生猛、真挚、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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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马赛克和这些早期的湿壁画，大教堂中非常引人注目的是其讲坛、柱头雕刻，和一些墙面浮雕。这些元素基本也都是十二至十四世纪强烈的罗曼式风格。奇妙地结合了“巧”与“拙”，妙不可言。
上面是制作于十二世纪年的石制讲坛（Ambo），以及讲坛的各种石雕细节。
各种柱头的细节。我最喜欢的是上面这一件。注意下方的牛，它的头是被倒过来安在身体上的！何等奇异的手法和想象力。
教堂的门口，有一件非常有意思的浮雕像。其中的人物戴着主教的帽子、握着主教杖，很可能描绘的是圣安布罗斯主教本人。
这件浮雕亦是典型的罗曼式风格，特别是其颇为卡通的龟甲样服饰，这是罗曼时期所谓 “板状衣褶 Plate Drapery”风格，特点是宽大、平坦，带有几何图形的特征，强调抽象、象征意义，而非关注自然布料褶皱的复杂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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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15世纪开始，教堂内部又开展了大规模的装饰工程。包括伯纳迪诺·卢伊尼（Bernardino Luini）的湿壁画和加洛林王朝皇帝路易二世的陵墓。
画师卢伊尼大约活跃在16世纪上半叶，也是当时伦巴第地区的一位高手。据说他还在达芬奇在米兰驻留期间做过大师的助手。教堂内存余的卢伊尼的作品，简朴淡雅，还是颇可以看看的。只是他出现在那些生龙活虎的马赛克镶嵌画，和罗曼式湿壁画与雕刻边上，就显得太老实、太平淡了，登时黯然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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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至十八世纪，教堂更是在当时的趣味下加入了巴洛克风格的改造和装饰，但是根据文献资料，许多巴洛克风格的装饰后来逐渐被移除，以恢复教堂原来的罗曼式朴素外表。目前仅存很少几处。
上面这个18世纪装饰的小礼拜堂，带有强烈的法国洛可可味道。确实与大教堂整体调性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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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便提一句。二战后期的盟军轰炸，造成这座古老的教堂结构严重受损，部分屋顶和墙壁坍塌，后殿、中殿和回廊均受到不同程度的破坏。教堂内部珍贵的壁画、马赛克和雕塑等艺术品也未能幸免。
战后，立即采取措施稳定受损结构，防止进一步倒塌，包括搭建临时支撑和覆盖暴露区域。随后启动了一项历时几十年的全面修复阶段。修复工作的重点是修复和加固受损结构，重建倒塌的墙壁和屋顶，加固地基和结构元素。同时，对内部的湿壁画、马赛克和雕塑等艺术品进行精心的修复，尽可能使用与相同的材料和技术，并采用现代保护技术确保修复的持久性。现在所见的修复成果，让人惊叹。
圣安布罗斯大教堂，其建筑本身亦是一件极高明的艺术品。特别是教堂前面的回廊，真是神来之笔。这个回廊造就了整体非常优雅和灵性的空间分割，在不同的光线效果下带来极为丰富的视觉和精神感受。
2024年7月14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