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養漁堂琐记:关于古代情色艺术的几则札记(二)

(2024-08-16 06:30:53) 下一个

 

情色艺术的高明,在于其“撩”,而不在其“露”。于文字、于画皆然。《西厢记》“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隔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此是高手,能发人遐思。即便如第四本第一折说到紧要处,亦就是百把字点到为之。平庸的作品,往往一览无余。而那些通篇于器官与过程之细节唠唠叨叨者,如白行简之《大乐赋》、明末《绣榻野史》之流,斯为下矣。

于此可知,洁本《金瓶梅》删去了那些大段的直白描写对文意其实并无大碍,而那些□□□□记号反而更加情色。贾平凹深谙此道。

南唐 顾闳中(宋摹本)《韩熙载夜宴图卷》局部
故宫博物馆

最早的春宫画起于何时?应该不会晚于汉朝。古代此领域最有名的教科书《素女经》最早在战国出现,两汉时已经普及。汉朝甚至已经有了配合素女经文本的系列图示操作手册:

 “……衣解金粉御,列图陈枕张。素女为我师,仪态盈万方。……” (张衡《同声歌》)

又如南北朝:

“……优游俯仰,极素女之经文,升降盈虚,尽轩皇之图艺,虽复考槃在阿,不为独宿。……”(南朝 陈 徐陵“答周处士书”《徐孝穆集箋注》巻三)

可见制作这种带有图解的素女经的传统一直保持到后世。
 


唐 周舫 《簪花仕女图》局部
辽宁省博物馆

朱新建云:

“中国古代几乎没有情色的绘画作品。偶尔一些‘春宫’之类,因为水平低劣,可以忽略不计。一些早期的比较‘性感’的人物画,如《簪花仕女图》等,大好,可惜后来不多见了。”(朱新建《打回原形》)  

唐朝五代的人物画,有中国登峰造极的线描,而造型色彩又有西域的很多影响,元气充沛。但要说春宫画这一支,不要说汉唐五代,宋元也似乎片纸无存。现在能见到的,基本都是明朝及以后的东西。人物画到了明清整体来说已经无甚可观。唐寅、仇英算是一时之好手,但比起唐宋,精神气格远逊。

明 唐寅(传) 《仕女图轴》局部
弗利尔美术馆

 

明 仇英(临本)《宫戏图卷》局部
弗利尔美术馆

唐、仇在春宫领域可谓鼎鼎大名。但是真迹稀见,只能从其仕女画想见其风采。曾有藏家朋友示我数件具名仇十洲之春宫,俱粗劣,一哂可尔。总体来说,明清之春宫着实无甚可观。大多但见局促,不见性感。

朱新建又云:

“……中国人的性感全画到花里来了,比如宋朝佚名的《出水芙蓉》、元朝钱选的花鸟。……”(朱新建《打回原形》)

 

元 钱选 《來禽梔子圖》局部 
弗利尔美术馆

可以与此做个比较的是美国画家欧基芙(Georgia O'Keeffe)的花卉静物画。钱舜举的花卉中流露出来的性感也许是无意为之,欧基芙笔下则是明确的暗示了。

欧基芙 "Music, Pink and Blue No. 2", 1918 
布面油画,88.9 × 76 cm
惠特尼美术馆

 

欧基芙 "Jimson Weed/White Flower No.1",1932
布面油画。122 x 102 cm
Crystal Bridges Museum of American Art, Arkansas

对于她的花卉主题与性的联想,欧基芙年轻时候是不承认的。她曾说过这样一段绕口的话:

“Well—I made you take time to look at what I saw and when you took time to really notice my flowers you hung all your own associations with flowers on my flower and you write about my flower as if I think and see what you think and see of the flower—and I don’t.”(1939年欧基芙纽约画展之图录前言)

然而在其晚年,欧基芙对其传记作者Randall Griffin坦言,她笔下许多绘画(不仅是花卉)都有其性寓意。

见过几件欧基芙的肖像。好看,犀利而讥诮。

在车中作画的欧基芙, 1937
安塞尔·亚当斯 摄影

 

 

----------

我的文章在微信公众号“半山龙门阵”最为齐全。谢谢关注。

[ 打印 ]
阅读 ()评论 (0)
评论
目前还没有任何评论
登录后才可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