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龙门阵
艺术史与艺术评论
在意大利，探访乡村小教堂，经常会有大惊喜。
某日傍晚，途经Montalcino。Montalcino是托斯卡纳地区一个依山而建的小镇，距离锡耶纳大约40公里，人口只有区区6000人，差不多是北京上海一个中型居民小区的规模。
但是Montalcino历史悠久，9世纪开始有居民定居，至今仍然完好保存了中世纪小城风貌。Montalcino又以葡萄酒Brunello di Montalcino及Rosso di Montalcino闻名遐迩，吸引不少来自世界各地的发烧友。
见到路边一个简古朴素的小教堂仍然开着门，就走了进去。光线昏暗，但一走进去就惊呼一声，见到四边墙上保存的极其动人的老壁画，仿佛胸口被猛击，太好了！
定了定神，借助iPhone的翻译器，大致阅读了墙上的意大利文介绍。这是圣奥古斯丁教堂（Chiesa di Sant’Agostino），建于14世纪初。现存的湿壁画基本上都是14世纪请来的锡耶纳师傅所作。
最精彩的，是左墙上的壁龛里的一块大壁画。中间是圣奥古斯丁，两边六块图像描绘他生平中的一些重要场景。这些画，仍然多多少少有一些14世纪中叶锡耶纳大师杜乔(Duccio di Buoninsegna)的风格，但完全没有杜乔的宫廷气。质朴、笨拙而诚挚，细看其造型、结构、色彩，又妙不可言。
下部应该是基督下葬的场景。右侧圣徒面目模糊，暂时未能识别。左侧圣徒，应该是圣巴多罗买。巴多罗买是被剥皮殉教的，与文艺复兴以后展现血淋淋的剥皮场景不同，中世纪对于巴多罗买的诠释，多以华丽的长袍和刀示人。以华服代表皮肤以及对死亡的胜利，绝妙的象征手法。
我最爱的，是左右下方的两幅小画。妙极。
壁龛上沿的一系列图像，包括壁龛两侧的花纹装饰，亦好极。
另一侧的墙上，有14世纪稍晚时期另一位师傅所做壁画。描绘的也是圣奥古斯丁的一些重要事迹。
这几个场景绘画里面，显然已经有了不少乔托的影响。人物形象、空间处理，稍稍“木”了一点。总体说水平不如前面那一幅，但还是很好。
庙里所见的另外一些壁画。应该也是不同的师傅所作。各有各的好。
重庆千哥，见我发的这些老东西，欢喜赞叹。他的评论：“这些东西实在好。文艺复兴以后都用线性透视法，就像强行推广普通话一样霸道和无趣。”
精辟！
*****
这次在托斯卡纳，读到过去几十年中意大利不遗余力进行艺术遗产修复的一些文字。在这些了不起的项目中，欧洲区域发展基金（ERDF）和天主教会的“8X1000”资助是重要的资金来源。ERDF是一个欧盟基金。在意大利，ERDF对文化遗产的修复和保护起到了重要作用。“8X1000”是意大利的一种独特资助机制，纳税人可以将其收入税的0.8%分配给天主教会。天主教会利用这些资金支持各种文化和遗产项目，包括教堂和宗教艺术品的修复保护以及社区教育项目等。
Montalcino这座圣奥古斯丁教堂，其整体结构以及内部艺术品的修复，正是得益于ERDF与8X1000的资助，在2013至2019年间修缮完成的。
2019年教堂内部修复场景（官网图片）
曾经与北京一位文博系统的朋友聊起，就在十几二十年前，山西、河北还有不少小庙里存有明清的壁画。有些还颇精美。我10来年在蔚县还见过一些残存的壁画遗迹。但是现在拆的拆，盗的盗，所剩无几了。嗟乎。
2024年7月31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