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讨价还价的生意,有你情我愿的欲望,哪里寻不离不弃的爱情?
第21章 别恋
到省城开会已经第三天了,这次是医疗研讨会,沈文杰离开一线已经两年了,会议上讨论的新技术新方法让她获益匪浅,当年做一线的感觉又回来了,她想着自己还是适合做专业,这两年干行政弄得她心烦意乱。
这次她带队的两个年轻医生住在大会的招待所,她自己还是住在南苑饭店。一是这里安静舒适,二是可以避开其他市院的同行,她心里明白,许多想和自己熟络的人其实都是冲着老梁去的。后面两天是大会招待的边境城市观光,她打算自己待着,好好放松两天。
吃完晚饭,沈文杰在房子周围转悠。她住的是一栋两层小楼,背靠背两套房子,一楼是办公和厨房,二楼是卧室,有各自的室外楼梯,楼梯被茂密的树木遮掩着,私密性很好。
第一次来是跟老梁一块上来开会,刚开始她还奇怪为什么不住北园饭店,那里华丽热闹,出门有饭店商场;住久了,才发现这里是真正的好,特别是夏天,清凉幽静,时不时从江边吹来一阵凉风,清爽宜人,在高楼大厦林立的城市里非常难得;住客也不多,散步时不易被打扰,偶尔见到一些工作人员,都会尽量避开客人。后来发现附近有个游泳池,她经常去,游完泳后用浴巾围上走回来,路上一个人都见不到。
她走到江边,在一棵大树下的长椅坐了下来。江面很开阔,水流不急,几艘钓鱼的小船离岸不远,一条游船开过,一阵阵波浪拍打着岸边,发出哗哗的声响。
电话拨通了,只是没人接;过一会再拨,还是没人接。沈文杰换了个号码,这次是打给司机小廖,电话一响就接通了。沈文杰说车后备箱里有一箱日本大麦茶,让小廖给老梁送去。小廖说,领导去三医院时没让他送,是自己开车去的。沈文杰说那就没事了,然后挂了电话。
老梁当脑科主任时,是院里的一把刀,重大的手术都由他主刀,加上各种关系户的请求或指定,他每年的手术量远远超过一般手术医生,时间长了,腰开始不好,所以基本上不开车。不用单位司机时,也都是沈文杰开车。
她想了想又拨了老梁的电话,这次电话里传来“关机”的语音提示。她又换了个号码,电话响了一会通了,传来周海燕有些慌张的声音:“文杰,这事不怪我,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沈文杰和周海燕在同一科室共事了好些年,两人个性大不相同,沈文杰文静温和,周海燕活泼开朗,互补的性情让两人成了好朋友。刚认识周海燕时,医院的人私底下叫她“花蝴蝶”,一是她喜欢打扮得花枝招展,二是她喜欢招惹男医生,特别是长得帅的,说话时又嗲又甜。周海燕年轻时长得又白又嫩,身体微微有些丰腴,很招男人的眼球,老王是第一眼就被她胸前涌动的波涛吸引得忘记了走路。
老王是院里的老油条,当了多年的外科主任,专业能力很强就是喜欢吃吃喝喝,包括喜欢吃女医生和女护士的豆腐。三十好几还没结婚,女朋友倒是谈了一个又一个,直到遇到周海燕才停止下来。
新婚夜时,周海燕“哎哟哎呦”,一边喊疼一边躲。老王抄着短棍左冲右突也没破防,急得烟熏火燎,心想这也能骗我这个采花大盗?后来终于完事,老王得胜起身,发现床单上一片鲜红,女人蜷缩着身子一动不动,大腿上也有红色的血迹,才明白女人是真的叫疼,原来自己得了个宝,自此慢慢收敛了那颗花心。
五六年日日相处的交情,沈文杰对周海燕的了解和信赖不低于对老梁。听到周海燕慌张的声音,沈文杰反倒是冷静下来,说:“别着急,你慢慢说。”
今天早上,周海燕带着几个医生护士查房。说是查房其实就是和住院检查疗养的住客聊聊天,讲几个笑话。3号房住着刚退休不久商业局的牛副局长,一见周海燕就问原来的医生为啥就给换了,低声抱怨说新换的医生板着个方脸,两道浓眉紧锁,如果手里握把大刀,就能挂门上做女门神了。牛副局长是东北人,嗓门大,压低嗓子也能传到走廊上,惹得几个护士掩着嘴笑。
办公室里,护士长向周海燕解释,说是院长老王临时调动,把安排给老梁的新医生换给了牛副局长,把周海燕调开的陈琳琳又换了回去。周海燕跑到院长办公室,把老王骂了一通,老王委曲得很;他也不知道这里面的蹊跷,是老梁打电话要之前的医生,自己就给换了。
“我想给你打电话,又怕自己无事生非,到头来坏了你们两口子的感情。”周海燕委曲地解释给沈文杰。
沈文杰安慰对方,说紧张什么,又不是什么大事,而且陈琳琳了解老梁历年的检查,换了就换了。周海燕这才舒了口气,说自己会多留意老梁的检查安排,让沈文杰放心。两人又聊了会闲话才挂了电话。
沈文杰表面越是心平气和,心里就越是心慌意乱。老梁处理事情一直很稳重,打电话换医生的事情不是他的风格;而且原本老梁是上周检查,得知她要带队到省城开会一周,便把检查延期到这周,说是可以把两人不能见面的时间缩短;当时还觉得有些意外的暖心,现在看来或许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想到这,女人的心紧缩一下,她快步往南苑饭店外走去。刚出门口,路上一辆出租车驶来,顶上的灯箱亮着“空车”,沈文杰紧跑几步,伸出了手。
两个小时的路程,沈文杰蜷缩在后座上一声不吭,她衣衫单薄,车窗的缝隙里漏出的夜风让她手脚冰凉;司机从后视镜里看过她几次,体贴地开了一点暖风。
一进家,沈文杰直奔卧室。她打开内衣抽屉翻找,连翻了好几遍,那蓝色的药盒还是不见踪影,女人腿一软,坐倒在地上。
家里静悄悄的,因为两个大人都不在,女儿和保姆去了爷爷奶奶家,房里也没开灯,只有进门的壁灯亮着,少得可怜的一点光线,陪伴着可怜的女人。
当把第一口酒喝下去之前,沈文杰觉得自己分裂成了两个;严格地说,是她想把自己变成非常不一样的另一个,而原来的那个死活都不肯合作。新的女人有着温柔的语调,妩媚的笑颜,立刻获得了不少赞美;旧的女人被冷落在一边,只能愤愤不平地诅咒着:“你早晚会后悔的。”
对面的蔡文胜有些诧异,上次见面对自己忽冷忽热,说话夹枪带棒的女人突然变了,让临时被叫出来的他不得要领。他依旧喝着果汁,悄悄打量眼前的女人:她穿着一件黑色无袖针织衫,两截白藕一般的手臂,有些暗的灯光下,能看出女人画了眼线上了腮红,笑起来多了不少妩媚; 一个姹紫嫣红的妈咪包倚在身边,和女人的笑靥呼应着。他记得她上次是背了个香奈儿,他认得包包的logo。
咖啡店里原本很安静,直到一群年轻人开始唱起了生日快乐。两人看着他们嬉笑打闹,寿星女孩闭着眼睛许愿,年轻的脸上闪着光;许完愿,女孩在众人的欢呼声里吹灭了蜡烛。
沈文杰把半瓶葡萄酒放进了妈咪包,命令式地说道:“带我坐你的摩托去兜兜风。”
坐上摩托车,蔡文胜对沈文杰说,你得搂着我的腰;沈文杰说,为什么?蔡文胜笑,说大家都这样;沈文杰说,我才不。
蔡文胜开一辆进口的白色本田摩托,当地人称之为“大白鲨”。“大白鲨”载着两人,滑进车流里。后座上,沈文杰有些后悔,在繁华大街上游车河的情侣不少,女孩从后面搂着男孩的腰,前胸贴着后背,时不时把嘴凑到男孩的耳边说话,看上去浪漫甜蜜。只有她生硬地挺直着上身,两脚踩着踏板,两手撑在自己的膝盖上,不让自己的身体接触到前面的男人。
蔡文胜开得很平稳,即便如此,到第二个红灯时停车,沈文杰的身体还是顺着惯性向前,她有些慌乱,怕自己的胸贴上去,于是猛一低头,“碰”的一声顶在蔡文胜的后背上。
蔡文胜摘下摩托车帽,转头说:“沈文杰,你是要撞死我啊。”
摩托车开出了闹市区,向城市的东边开去。这是一条从旧的主干道延伸出去的新道路,准备在十一国庆时通车献礼。道路刚刚全线完工,正在养护地面,“大白鲨”绕开隔离墩,开了上去,只听到发动机急速起来,清凉的晚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把城市的光影和喧嚣抛撒在身后。
省城的东南是一个国家级公园,远看群山起伏,林木青翠;近看崖幽壁翘,泉清石奇,公园里生长着各种奇花异草,最为著名的是一棵树龄超过一千年的书铁。公园的大门开在西边,最近新开了一个北门,一条新修的路从山上丢下来,蜿蜒曲折;路边的路灯黑着,只有微微亮的天空和黑峻的山野。
蔡文胜打开了远光灯,一束强光随即照亮了远方的山坡树林,随着曲折的弯路,暴露在灯光下的景物也转瞬即逝,一会是山林,一会是沟壑。沈文杰两手抓着蔡文胜的肩头,有些紧张地问:“这是去哪?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一直开到北门,看见了灯光,沈文杰心里才松了口气。蔡文胜打趣道,刚才吓着你了吧。沈文杰嘴硬,说自己胆子大得很,就算遇上妖魔鬼怪也不会害怕。
新建的北门没有前门的气势磅礴,中规中矩的柱墩式,名牌上遮盖着一块红布,也等着和大路一块迎国庆。临时看大门的中年人是附近村民,手里拿着一把大蒲扇驱赶着灯光下乱飞的虫子,说公园已经关门了,现在是只出不进。北门刚刚修好,来的都是本地人,晚上来的都是情侣。
蔡文胜把摩托车停到大门边上,过去和中年人说,我把车停在这,就进去走一走,不耽误你关门,门票我照买;说着拿出二十块钱递过去,中年人接过钱,说去吧去吧,不要超过半小时。
北门是个高坡,四周是高高的树木,黑黝黝仿佛是一堵墙。沈文杰轻轻地叫出声,“看,天上的星星好多啊。”
没有了城市的光,天空显出了本来的面貌,大大小小数不清的星体闪亮着,如同成千上万颗钻石,形成一条晶莹璀璨的银河。几颗闪烁的星星坠落下来,在沈文杰的眼里荡起一片涟漪,她惊奇地看着,蔡文胜趁机握住了她的手。
两人从公园出来,上了摩托车,沿着大坡往下开,女人的身体自然地前倾着,双手搂着了男人的腰;夜风轻抚着山间的一切,也撩起了女人的醉意,她把滚烫的脸靠在男人的后背,嘴里喃喃自语:“蔡文胜,你不是个好人;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不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