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寻尘香
中部
有讨价还价的生意,有你情我愿的欲望,哪里寻不离不弃的爱情?
第16章 生意
“是哪个姐姐的丈夫?”陈熙容问,她和来弟回到厨房,给帮忙的人准备午饭。
“大姐夫。大姐结婚早,那时候我爸妈在外打工,大姐带着另外两个姐姐生活。” 来弟回答,当年如果没有“屠夫”家的接济,三姐妹还不知道会怎么样;于是接着又说:“大姐说,大姐夫长得凶,却有一副好心肠。”
中午饭快要做好了,陈熙容让来弟去小河对面买一斤米酒一盒香烟,然后叫帮忙干活的人来吃饭。
他们吃饭时,陈熙容走出门去看,有大概两个车位的灌木已经砍光,地上还有几个大洞,旁边是几个硕大、被挖出来盘根错节的灌木根。几个人吃完饭,又开始干活;陈熙容回来发现酒瓶空了,烟也只剩几根。
天色已近黄昏,孔庙门前的摊位都收货回家。招弟把东西放进箩筐,挑着放进杂货铺。陈熙容一个人在厨房里忙着,招弟问,来弟这个野丫头跑去哪了?陈熙容说,来弟都在帮忙,刚去买了烟酒,现在去叫人吃饭了。
招弟看看饭桌上,除了饭菜,还有两瓶酒两盒烟,便说:“姐,不是让你只管一顿饭嘛?”
陈熙容说:“看他们干活辛苦,不能让他们空着肚子回去。”又说:“他们几个干活都是一把好手,树坑都填好了,地铲得平平整整,周围的灌木也修得整整齐齐。”
招弟下午去了下游河边,挖沙船老板说,新地用石子多,得两车,一车四百,两车八百,不管送;磨了半天,最后也只肯降到七百。
后来两人闲聊,招弟说是给胡婆婆填院子用,老板一瞪眼,说:“怎么不早说,浪费我那么多口水。”又说:“既然是胡婆婆要,两车五百,明天找拖拉机送过来,运费也不收了。”
陈熙容嘴里说太好了,心里松了一口气,自己的一千块钱勉勉强强能付上工钱;招弟要走,说明天带耙子过来,我们自己把石子摊匀了。
等“屠夫”四人吃完饭走人,陈熙容出来收拾碗筷;桌上的酒和烟都拿走了,桌子上放着她吃饭前拿给“屠夫”四人的四百块钱。
两天后,“圣贤街”2号挂出一个木制新牌子:停车,3元一小时。
这段时间蔡文胜闷在家写公司章程,他明白自己在家时间越长,离辞职就越近。虽然知道结局,对此却无能为力,便想既然老板想要自己离职,自己没过错,更要沉住气,等对方先开口自然理亏一截。这和夫妻离婚颇有相似之处,主动要离的自然得付出更多的代价。
徐梅这段时间一直在办签证,和蔡文胜在外边吃过一次午餐。虽然没有生气的样子,却再没有以前的温顺妩媚,说话也是一问一答。
两人吃完饭,蔡文胜厚起脸皮问能不能去她的住处,她一脸正经地反问他,“是有事吗”;蔡文胜先是哑口无言,后是一脸的尴尬。
如果还没结婚,蔡文胜打着灯笼也许刚刚找得上徐梅;可就像他告诉杨老三的,即使是可能幸福的二婚,扣除离婚带来的痛苦折磨,余下的并不多;而且在内心里,对徐梅的特立独行和随心所欲,他没有把握能驾驭;不能掌控的婚姻,让男人缺少一种安全感。
工作上的悬而未决,徐梅对他持续的冷淡,都让蔡文胜心烦意乱;一边是事业没有了事, 一边是情人没有了情,事和情形成了双重危机。
周日下午,蔡文胜约了几个朋友打羽毛球,结束后发现一个未接电话,还连打了几次;他回拨过去,对方说是南苑饭店的总机。南苑饭店是省城两个五星酒店的其中一个,蔡文胜想肯定是打错了。
回家路上,手机响了,显示的又是南苑饭店的电话,他转进旁边的小道,把摩托车停靠在路边;接通电话,一个女声传出来:“蛮得意啊,电话也不接。”
蔡文胜出门前特意装扮了一下,一件墨绿色的短袖衬衣,一条浅色的休闲裤,随意里透着用心。等蔡文胜进到二楼咖啡厅,沈文杰已经点好饮料和小吃,她给自己要了杯奶茶,给蔡文胜要了一杯芒果汁。“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果汁?”蔡文胜问。
“猜的。”沈文杰笑着看了他一眼,“气色不错,比上次见的时候年轻。”
“我上次很老吗?”蔡文胜笑,脑子里迅速回想一下,当时半路搭上她的顺风车,旅途的疲惫应该写在了脸上。他看一眼对方,说:“你今天更漂亮了。”沈文杰穿着一件黑色的绣花短袖,白净的脸和手臂在故意调暗的灯光下若隐若现。
沈文杰摆摆手,说夸人要有诚意,别弄得像相互吹捧。蔡文胜想想没做解释,上次搭顺风车一路到市里,两人算是有了交道;蔡文胜说得感谢一下,今天自己尽地主之谊。
两人聊着,话题很快转到了矿山。
和周围农民的官司打输后,矿山资不抵债,最终由市里牵头,矿山以国有资产和一个私营企业合并成股份有限公司,本质上是矿山破产,被私营企业收购。除了保证国有资产不流失,市里也要尽量减少矿山职工的下岗。不过私有企业讲究效益,只能部分接受原有的职工,主要是一线矿工和少量的管理人员。于是在经济状况艰难的情况下,矿山又再一次经受残酷的打击。
伍丽章的职位没变,还多负担了一些其他工作。几个更主要的领导倒是没有安排,后来是市里和县里做了些人事调动,才安排下去。合并进行了几个月,上个月才正式完成,沈文杰陪丈夫前后也去了几次矿山。
“和伍丽章有联系吗?”沈文杰问。蔡文胜说联系不多,矿山正在困难的转折点,自己光说安慰的话也没多大帮助。
“伍丽章说起你来可是有声有色的,亏得你还说当年暗恋过别人。”沈文杰笑着,显出打抱不平的意思。
“我可没说暗恋,只说当年喜欢过而已。”蔡文胜解释,心中暗暗后悔当初说话随意,只图痛快。
“有区别吗?好了,二十年前的事,又没人追究你的责任。”沈文杰说,又说男人嘛天性喜欢到处撩,撩完了又怕担责任。
沈文杰看似随口说的话,倒是戳到了蔡文胜软处。回想起来,和伍丽章第一次吃饭的晚上,似乎有那么一小会,半碗甜酒下肚,男人的虚荣心像春天的竹笋,蠢蠢欲动要冒出头;他手心出汗,仿佛被人看穿了心思。
男人心里发虚,嘴上话就多。蔡文胜说自己真的没撩,当初喜欢伍丽章,主要是对班长和大队长三道杠的崇拜;末了还进一步解释,如果一个男人说以前喜欢,基本上意味着现在已经过去了。
解释完,蔡文胜立刻有些懊恼,这么说既不聪明也不地道;沈文杰听完没有继续揶揄他,端起奶茶小口喝着,认真听起了空气里流淌过来的一首粤语老歌。
“你还记得赵小强吗,四年级分班后的同学?”蔡文胜调整一下心情,主动提起话头。
“记得。”沈文杰道,她看出了他刚才的尴尬,只等他自行圆场,“我们五年级是同班同学,还有杨老三、曾老大。他们三个是你们地质队的子弟,赵小强先去了后进班,一学期后又转回了普通班。”
“我给你说说他的事情吧。”蔡文胜说。
沈文杰把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坐舒服了:“说吧。”
蔡文胜先说了自己毕业后赵小强来省城找自己,在学校宿舍里睡了几天地板,把带来的货都卖光了,然后说很快会回来后离开。
那次见面后的第三年,蔡文胜刚从学校辞职,住在姐姐家;当时正赶上炒股热潮,他拿了父母一笔钱炒股,白天没事就去证券公司大厅里泡着。一天晚上,赵小强找上门来,这让蔡文胜很吃惊;他离开学校后,电话地址都变了,赵小强居然又能找到自己。
两人在附近的小饭店吃快餐,赵小强说自己来省城有一段时间了,在北园饭店旁开了一间服装精品店。
省城有两家五星级酒店,一家是沈文杰目前住的南苑饭店,另一家就是北园饭店。虽然都是五星,但风格大相径庭。北园饭店是闹市中心标准的五星,富丽堂皇的大厅,精致高档的房间,住的大多是南来北往的生意人;南苑饭店却是以小独栋为主,绿树成荫,小桥流水,庭院楼阁,住的是各地公干的政府官员,或需要低调的达官贵人。
北园饭店地处闹市中心,旁边是著名的“台北之夜”高级夜总会。饭店前沿街有一排服装精品店,装潢高档,租金昂贵,里面服装的价格自然贵得让人瞠目结舌。赵小强一年前盘下其中一间,卖的都是女装。店里服装必须是当下最流行的款式,有的直接在本地进货,按进价的四五倍标价;有的要坐火车去南边进货,按进价的八九倍标价。
店铺平时客人不多,大半是下午或傍晚才出现。本地人不会在这里购物,顾客大部分是住在北园饭店的客人,特别是一些男客人,带着年轻漂亮的临时女伴。
赵小强请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店员,当然不能太漂亮,比普通人好看一些。通常都是年轻女伴看上店里的几件衣服,店员便建议试一试,穿上后自然是美丽动人,店员赞叹不已;年轻女伴便转向中年或老年的男伴,一副娇羞妩媚的模样,大部分男人便掏出钱包,买上一件两件;有不甘心要讨价还价的就给打个八八折,发了又发;遇到脸皮厚一点要大砍价的,店员便请赵小强出面,给出一个老板才能给的“亏本价”,只为交个朋友,六八折,恭祝一路发,发一路。即便是最低的“亏本价”,也有两三倍的利润。
通常到了第二天,年轻女子会回到店里,把衣物原封不动退还,和赵小强五五分帐,买得多还可以六四分。店里的衣服不需要存货多码,大多只有单件,以小码居多,还有些是中码,大码的也有几件,无论什么身材的女子都能有合适的。每次赵小强去南边采购新货回来,熟悉的女子们便以低价把多余的衣物买走。
“这是不是一个极好的生意?”赵小强问蔡文胜,右手做了个展示的动作,手指间夹着一根“红塔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