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vilia庄园,坐落在德国柏林往西远郊外的一片森林内,墙体和屋顶的瓦虽然都因着年头而斑驳着白色的灰。院墙的格调却是既美丽又优雅地透露出主人的精心照料——爬满了褐色的葡萄藤和绿色的常春藤。从外表上看,它一点都不算是个豪华的庄园,和很多有着高大牛棚的农庄一样,它在一条靠近森林边缘,可以望见田野的小道上默默而立。
到这片森林里来散步的人,往往是不会主动拐到这条道上来的,他们更喜欢踩着厚厚的枯叶往有着浓密树干的深处走去。
也很少会有车子开入这条通往农庄的路,因为路的尽头就是一片无垠而开阔的田野,田野另一边的边缘,又是一抹深灰色的森林。
而到过庄园的人,则都会惊讶,在庄内的一片绿树掩映间,有一个泛着粼粼波光的小湖,它犹如头戴丝巾的少女,在头顶一片蓝色的天空下,波澜不惊地怀抱着庄园内的各色倒影在阳光下酣睡。
到了晚上,当庄园里的一间两间,或者甚至一层楼,从左到右都亮起了黄色的灯光时,青黑色的田野上便覆盖了从庄园里所折射出来的一弧暖光。
如果这时候的你,恰好是站在了田野的另一头,那么,远远地望过去,整个庄园在黑暗中便显得格外地安宁和典雅。似乎在那里,默默地有个人正在等你过去。
1987年夏天,王芍琴在德国因读书不顺而心情郁闷。她在国内没上过大学,英语自学得已很不错了,却阴差阳错地被父母安排到了德国。她得从头学德语不说,学得还特别地累。
头半年德国老师上的课,她一句也听不懂。再加上时不时地一下课就得赶去餐馆打下午5点钟开始的晚工以应付生活,隔三差五地过了半夜12点才回家,等到收拾完毕上床睡觉时,便常常到一点半,甚至两点。老师布置的功课不能完成,上课时还又因没睡够而打瞌睡。第一年的语言考试就没通过。
德国对外国留学生有规定,两年之内,必须通过语言考试。通不过的就不给学生签证了。这就意味着留学之路走到头了。所以王芍琴心理压力很大。就这样回去是万万不愿意的,好不容易出来了,总得混个文凭吧?
可是考试像座无法翻越的喜马拉雅山。发下来的卷子永远是红色的叉叉比勾多。这使她,一想到考试就发怵。整天闷闷不乐、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到这一年的夏天,大考结束,她拿到了一张不及格的通知后,就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了。
在严重的失眠下,她听从了医生的建议,来到法国南部离地中海只有半小时车程的一个小城镇疗养。
那里有很多上了年纪的人,每天下午都有一些穿着毕挺的、浅色西裤的老人,或有伴,或无伴地绕着疗养院的周边散步。
王芍琴就是在那里认识的阿菲——英俊而又高大的来自德国柏林的地质勘探员菲力普。后来,她亲切而又省略地给他起了个对中国人叫起来感觉方便的绰号——阿菲。
法国南部的夏天,阳光明媚而又充足。空气里有来自地中海的湿润。无论是在海边还是在疗养院白色的围墙里,时间总是在一男一女亲昵的时候,消失得无影无踪。
王芍琴不喜欢游泳,却喜欢在那个疗养院的游泳池边躺着晒太阳,从地中海吹过来的阵阵暖风,让她像一颗还挂在树上的即将面临秋天的柿子,皮肤红得越来越发烫,心里却分分秒秒地变得柔软起来。在这个三个礼拜的假期里,她头三天总是一个人在优美的环境中感受着内心凋零的孤独。如果不是阿菲及时地在她的命中出现,她的心也许就这样一天天地萎缩下去,直到化成一滩水后让海风吹得不留一点痕迹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所以阿菲的爱,对王芍琴来说是属于那种劫后逢生的、一见钟情的爱。似乎两个人生来便注定是对方的那块吸铁石,要么不碰到,一碰到就分不开了。
那天下午,王芍琴躺在游泳池边晒太阳,似睡非睡,百无聊赖地瞄着眼前的一切,绿色的树叶、蓝色的水,白色的躺椅和躺椅上或看书,或睡觉的人。她的脑子完全木然失去了知觉,什么也不想地只等着太阳落山后,就可以去吃晚餐了。
此时,阿菲在肩上搭了条白色的大毛巾款款地在夕阳的映照下,像个踩着贝壳的维纳斯从蓝色的泳池边渐行渐大地走来。
那一瞬间,王芍琴看到了他一丝不挂的上身,便一下子被他那与众不同、光滑而无胸毛的皮肤,以及毛巾下那忽隐忽现的两条细长的、同样是无显眼体毛的腿而吸引了。禁不住便多看了一眼。
阿菲便像是看懂了她的眼神,并和王芍琴约好了似地,走到她身边的躺椅上躺下后,又侧过头来向她用英语打了声招呼。
后来,他竟然说,那天是被王芍琴那双直射的、钩魂的眼神给钩过去的。
天啦!王芍琴觉得自己的眼睛是近视加水泡肿,当时,她因每天都在看书背单词,正害着结膜炎。怎么会勾魂。然而,当她事后再回想时,觉得那肯定是因为自己平时也太少关注男人的缘故吧?一旦多看谁一眼,那眼神估计便会把对方给惊到了。
那天,他们就这样,用英语互相hello一声后,开始有一搭无一搭地聊了起来。王芍琴不会发德语的卷舌音R。所以当他们的话题开始说到这个疗养院的蛋糕和甜点时,她告诉阿菲说:
“我喜欢吃Rahmzunge。(椭圆鲜奶酪饼)”
阿菲听了却惊叫一声:“天啊!有这种东西?!”说着还很奇怪地看了王芍琴一眼。
王芍琴有点不懂他的大惊小怪,说:“等会儿我们一起去餐厅,我指给你看。”
“好—吧。”阿菲一边说一边做出很恶心的样子。
于是,两个人便约好晚上6点半在餐厅门口见。
盛夏的夜晚是格外迷人的,只要天气晴朗无雨,疗养院就将晚餐桌都摆放在花园里。每张桌上都放着一瓶从花园里剪下来的白色或粉色的大理花。
阿菲充满好奇地跟在王芍琴的身后,等到他看见了王芍琴指给他看她口中的“Rahmzunge”之后,楞了半响,突然笑弯了腰。笑得刹不住车时,还捂住了肚子。
王芍琴被他笑得莫名其妙。她发现其他人都朝他们这里看。便生气地转身走了出去。阿菲从后面追上来,拉住了她的手。
“对不起!我实在忍不住了。因为我以为你说的是“Lahmzunge(羊舌头)”。
王芍琴自知自己R和L分不清楚。在语言班里,也常常发生类似的误会。明白之后,倒也马上释怀。并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这让阿菲倒又生出了怜惜。用手搂住了她。说:“我们找张桌子一起吃晚餐吧。我今天一定要尝尝羊舌头的味道。”说完忍不住又笑起来。
吃完晚餐后,他们又坐着聊天。王芍琴说她在学德语上所遇到的苦恼。阿菲则边听边笑。在他看来,王芍琴所说的都显得很滑稽。直到她说累了开始打哈欠,阿菲看看时候不早了。便将她送到电梯口。
王芍琴第一次在疗养院倒头就睡着了。
他们的初吻,是在几天后的一个阿菲喝醉了晚上。阿菲说他自己喝醉,其实已经是在第二天早晨了。而王芍琴觉得他当时并没有到醉烂的程度。说醉了只不过是有点装的,好像是怕她后悔,或者用来掩饰他自己的冲动而找的借口。
不过,阿菲的确是喝了些酒。那天是周末,疗养院里照例有夏夜派对。有一些人,因着第二天便要离开疗养院而穿来穿去地互相碰着杯告别。他们彼此拥抱着,依依不舍地说着一些惜别的话。
王芍琴看见阿菲被一些男人和女人簇拥着,他们在起哄他和另外一个也是来自亚洲的,泰国或是菲律宾的女人干杯。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瞬间,王芍琴感到自己的心被刺痛了。
她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在乎这个只是给自己有好感的男人。有一句话不是说要想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爱他,只要看自己是不是会为他吃醋吗?
王芍琴没有想到,当自己看见阿菲和其他女人亲热地在一起碰杯,彼此身贴身地搂着让别人给拍照的时候,她的心感到一阵强烈的不适。
好像有人在自己的背上刺了一刀那样。血液热热地涌上眼眶。使她不得不拿起桌上的餐巾布来,擦拭肿胀并湿润的眼角。
这时,阿菲像是看见王芍琴哭的样子了,走到她面前说:
“我们今晚还没有碰过杯或合过影吧?”
王芍琴有点慌张地站起来说:“没。”
他便拉着她的手,示意她跟他往花园靠墙的地方去。
墙边有一大串紫藤垂挂而下。在晚风和清晰的地灯下,这些藤藤蔓蔓显得妖媚无比。王芍琴在一株紫藤下站定,他举起相机开始为她拍照。继而,又找正在附近喝酒的人,帮他们留个合影。王芍琴在拍完一张之后,说,“wait!” 紧接着出乎意料地转身用一只右手搂着阿菲的脖子,将嘴凑到他的耳边轻轻地说:“你知道吗?我刚才好难过。”
王芍琴这样说了之后,便看见阿菲的脸红了。于是她放开环着他脖子的手臂,阿菲便建议一起坐下来喝杯鸡尾酒。
小半杯下肚后,阿菲开始对王芍琴述说有关地质勘探的事。
一直说到夜将深时,他问王芍琴:“有人送你回房吗?” 王芍琴说:“没有。”
于是他说:“我送你。”
回房的路要穿过疗养院的整个花园。夜色已暗,人们三三两两地从花园的各处往各自的房间散去。大理花的芬芳浓郁地在夜风中漫溢。在一丛夹竹桃边,他们停下了,似乎是双方都知道马上就要进养老院的房子,在告别之前,得说点什么或做点什么。只是阿菲什么也没有说,他捧起王芍琴的脸,开始吻她。
王芍琴有点慌乱,但是她并没有推开他。似乎这一吻便证明了她终于将阿菲从其他女人那里抢了回来,在这一刻,她头脑昏沉,所有的知觉却都集中在阿菲那两片嘴唇上,无论如何是无力放手的。
阿菲一边把舌头探入王芍琴的口腔。并用舌尖去抵王芍琴的上颚那有棱棱的地方。王芍琴的舌头和他的舌头在彼此的口腔内进进出出,纠缠不已。嘴唇的温度越来越烫。似乎彼此都拼命地想把对方吸进自己的体内。
随之,他的手又开始寻找王芍琴的乳房。王芍琴顿时浑身像着了火般。事后回想,她觉得自己那天没穿对衣服。早知道会有这样一幕,她就不会穿在背后开扣的衣服了。都知道西方人热烈开放,两性之间一旦爱上了,便进程很快。如果在中国,面对的是个中国的小伙子,她一定会觉得对方很下作和流氓。可是对方是个和她一样来自德国的小伙子,在这世外桃源般的法国疗养院里,她觉得此时此刻的一切,就如同在电影或童话中所看到的任何一对看对了眼的人一样,现在的她似乎感觉自己已经像在电影里那样,快接近王子和公主从此幸福地在一起的终点了。
从背后开扣的衣服,让阿菲在接吻的同时,摸索了好一阵。当他的手终于探到了王芍琴的乳房时,王芍琴的身体在瞬间酥软并血管通泰开来,阿菲的手开始在她的乳房上搓揉,王芍琴情不自禁地随着他的动作起了呻吟。只是当阿菲的手突然往下,探向王芍琴的小腹时,她一个机灵,清醒了过来,说了声:“No。” 阿菲随之便停止并抽出了手。他们在树旁紧紧拥抱。湛蓝而深邃的夜空中,星星们在向他们闪闪放光。
良久,阿菲问:“今晚我们还要分开吗?”
王芍琴摇摇头。她被刚才的这一切弄得发晕。从小到大,还没有哪个男人这样吻过和摸过自己乳房,所以,她自感已经是阿菲的人了。
阿菲说了声:“走!”
法国南部疗养院 / 速写 穆紫荆
他们便依偎着进入了疗养院。一起往王芍琴的房间走去。
这一夜阿菲留宿在王芍琴的房间里。
王芍琴对阿菲说:“我们不要做爱。可以吗?”
阿菲问:“为什么?”
王芍琴低下头来,害羞地说:“我没结过婚,也没有过性。”
阿菲听了扑哧一笑。说:“谁说性经验一定要结婚后才有的?我们可以只睡觉,不做爱。来吧,我的小羊舌头。”
于是那天夜里,王芍琴和阿菲只是互相抱着。她感觉自己像是又回到了母亲的怀抱。出国一年多来,再没有见到过一眼父母和在他们的身旁撒过娇了。这份焦虑,在阿菲的怀里被渐渐地释放。她轻轻地摸着阿菲,阿非也轻轻地摸着她。并将她的手,放到自己的那个挺起的部位对她说:“你可以摸摸它。”
阿菲做了王芍琴的性启蒙老师。最后,在好一番折腾后,他们连着做了三次爱。
王芍琴像死去了一般沉沉入睡。她许久没有这么好地睡过一觉了。只记得,半夜里朦朦胧胧地将要醒来开始翻身拉被子时,阿菲的大手伸过来摸到了她的小手,两只手相互那么一握,王芍琴很快地便又继续陷入熟睡。
第二天,当两个人一觉醒来时,天已大亮不说,她感觉到自己的精神格外舒畅。
看阿菲,也是如此,两个人都难以置信地倍感神清气爽。
他们手拉手地一起到餐厅的花园去吃早餐,感觉像是来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坐下后,互相看着对方傻笑。
阿菲陪着王芍琴一直住到了她疗养结束,之后,他开着那辆红色的跑车,敞着天蓬地带王芍琴前往他在德国靠近柏林的Ovilia庄园而去。王芍琴这个读书倍感压力,正走投无路的浮萍,突然有了依靠。
女人就是这样一种奇怪的动物,没有男人时,为自己发愁发得要死,一旦有了男人,自己的愁便像不算是愁似地,变得只为男人而发愁了。
一路上,王芍琴的心思,都在阿菲身上。他渴了,她喂他水喝,他饿了她喂他饼干,他吃饱喝足了开始拉开嗓门唱歌时,她在边上东一句西一句地跟着学样,他唱累了犯困了,她就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胸前和他一起停车打盹。
从法国南部,一天是绝对开不到柏林的。王芍琴住在海德堡,于是他们便穿过瑞士,用了将近8个小时,先到王芍琴那里,住了一夜。帮她又拿了些准备去柏林长住的衣服。隔了一天再上路继续前往柏林。
之前,光听阿菲的简单描述,王芍琴还以为自己在Ovilia所看到的将是一个有牛、有马、有羊、有鸡的、到处弥漫着动物粪臭的农庄。然而事实上,当他们快要抵达时,王芍琴已经在风里睡了很久。她梦见自己是乘着一只满身火红的大雁,一路鸣叫着朝太阳而飞。她梦见自己像个三岁的孩子,在大雁的翅膀上吃花生米和喝可口可乐。梦见金色的太阳让自己像有了一身七彩的斗篷般神采奕奕,王芍琴骑在大雁的身上对着太阳喊:“阿波罗啊!带我去见我的王!”
事后阿菲告诉王芍琴说,她睡着的时候面相狰狞,几近疯癫。王芍琴知道他是在和自己开玩笑才故意那样说的。然而,她清楚地记得自己的梦,记得自己的心情在梦里腾云驾雾,忽上忽下。记得风从脸颊的两边掠过,大雁的毛柔软地在自己的大腿间摩挲。痒痒地让她像吸了传说中的白粉似地越来越兴奋,越来越兴奋。直到一个颠簸,把她震醒。发现阿菲的一只手正放在自己的腿间,“你出了很多水,宝贝。”他的手在王芍琴的裙摆内。
王芍琴彻底从梦中醒来,迅速把身子坐直。这个已是将要成为自己丈夫的男人,在开车时,总是喜欢用一只单手把方向盘,而用另一只手在自己的身上忙活着。
那时候,王芍琴从没有想到过有一天两个人会彼此分离,甚至分离会来得如此的突然和意外。就像相爱的人的智商,都只停留在鼻子底下那一点点区域。她从来不会去想有朝一日,两个人会生离死别。然而,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就像所有的电影都必须在一个半小时之内完成它的结局那样,王芍琴和阿菲的爱也被突然浓缩成了一个句点。
王芍琴虽然和阿菲分离,但是她却还履行着自己曾对阿菲说过的诺言,她说过“我的爱将始终围绕着你”。所以,他到哪里,她的灵魂就陪到哪里。尤其是在他开车的时候,她总是前后左右地为他驱赶那些有可能制造出危险的车辆。
有一次阿菲出差。由于自王芍琴走后,他就没有睡过一次好觉,那天开着开着,困意上来,车子不知不觉地往边上的一辆大卡车靠过去。感觉只差一秒钟便要被碰上了,王芍琴的灵魂正游荡在法国南部的那个她和阿菲初识的小城镇的某条小巷里。
石子路被太阳晒得发烫,她从上面数着裸露的石子飘过。突然便觉得要给阿菲买个护身符。于是她飘进了一家首饰店。在众多的首饰中,一眼看中了那个代表阿菲星座的护身符后,她轻轻地将它从货架的钩子上取下来时,抬头看了一下墙上的钟,正指着中午一点半。
她随手从账台上拿了张白纸,塞入老板的收款台内,到了晚上结账时,老板会发现它并再将它给扔出去的。然后到了年底盘货时,他会叹气道,杜绝不了的小偷啊,任凭怎么小心看管,他们还是可以把货从你的眼皮底下给悄悄顺走。
当然,他们根本不会想到,那是有游荡的灵魂来过的缘故。虽然他们对不可思议的事也常说:“见鬼了!见鬼了!”但是心里是从不相信的。
那些灵魂,为了对还活着的人表达他们的爱,有时是会需要一两样东西做工具的。不过他们在用过之后,还会再还回去。只是时间上就不好说了。如果在年内,那么店家就很走运,因为账可以轧平。如果不是在年内,那么老板就会发脾气,并责怪员工看店不牢。待到了哪天又突然发现,原以为丢失的货不过是掉在了哪个犄角缝里,或者是放错盒子了。就又异常开心。
总之,就在王芍琴在紧急中给阿菲张罗了一个护身符,抬头望钟的那个瞬间,她看见阿菲的车子在高速公路上,就要偏向他右侧的一辆大货车时,她意识到阿菲和这辆大货车将有致命的牵连,于是便穿过空气拦在将要相撞的两辆车子中间。
阿菲是无法看见王芍琴的,他只是惊讶和庆幸,自己的车子在和大卡车明明碰撞了之后,怎么竟然只损伤了一只侧镜。
而王芍琴则像一阵飓风,迅速地环绕着阿菲,一圈、两圈、三圈地转。每次绕到他脸前时,她都要佛佛他的脸,甚至还不忘蹭蹭他的屁股。她发现他的的脸廋了一点,屁股却还是和以前一样肉肉的。
王芍琴就这样在分离之后,还为自己的男人忙碌着,这种时候,她是不看他的车子里有没有带别的女人的。当她活得欢蹦乱跳时,因为爱他,常常会对他身边所出现的女人生出动物护食般的敏感。好像护着一碟山珍海味,只要远远地看见一个苍蝇飞来,就立刻早早地伸出手去将它赶走——那时的王芍琴还不懂山珍海味原本就是招苍蝇的。
而当她失去知觉后,对性别的感觉就也随之而去了。只是虽然对性别没感觉了,却独独因为爱,还会让自己——对爱的人依然有感觉。灵魂会跟在自己爱的人身后很久很久,除非那人也灵魂出窍,才会让对方在自己心里像雪在太阳下那样被融化。
那么,王芍琴到底出了什么事呢?
(选自穆紫荆长篇小说《活在纳粹之后》又名《战后》布拉格文艺书局2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