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鸡蛋价格涨的很是离谱,对于我们餐馆经营者来说,更是雪上加霜,原来疫情刚开始360颗一箱才23美刀,到现在涨到了238美刀,足足涨了十倍,一是疫情后的整体通胀,二是最近一部分的鸡因为禽流感被消杀,使得一个千古以来争论不休的命题“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变得简单,那就是没有了鸡,鸡蛋就贵了。
我记得小时候,家里是偷偷地养了几只鸡,它们的作用可大了,就是会不停地下蛋,刚开始,觉得从鸡的屁股里出来的很脏,还亲眼看见过自己很冷的手握着刚下的蛋暖暖的,可就是摸了一手的鸡屎,可顾不得嫌弃,自己也只有生病和生日时,才能吃上鸡蛋,生日一般都是会煮上六个鸡蛋,会让这一年里都觉得顺顺利利,我们小孩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你别打我,把我打坏了,我睡在你家炕上,让你妈给我戳模糊(白面糊糊)打鸡蛋。就觉得能吃上白面糊糊里有蛋花就是最好的病号饭。更多的鸡蛋就肩负着在集市上偷偷地卖掉,去交学费,买新衣服,亲戚邻居家谁家生小孩有喜事,都是用棉布手巾包几个鸡蛋就是最好的贺礼,一直到我参加工作,才真正地实现了吃鸡蛋的“自由”。
在我记忆里,有两个人炒鸡蛋格外的好吃,一是我的奶奶,只是她老人家在我高中时就去世了,二就是我的妻奶,我的妻奶跟我一个属相,比我大三轮的老虎,她的爸爸妈妈没有孩子,她是侄女过继过来的,农村有个迷信的说法,家里但凡怀上孩子流产的,都会先抱养或者过继一个,俗称“挡子”,就会挡住不再流产,很多家都是这样才有了自己的亲骨肉,但有了亲的后,都会对立了汗马功劳的“挡子”不再亲密,就有了疏离。
但我妻奶这个“挡子”没发挥作用,也没让老俩口再有孩子,到了我妻奶十六岁这一年,就又入赘了邻村的一个小伙子,第二年就有了我岳父,岳父的爷爷奶奶看到了大胖孙子,一辈子的阴霾都驱散了,就把家里的一切好的都给了我岳父,至始至终对于这个不亲的女儿和更不亲的女婿漠不关心。
我岳父从小吃穿不愁,初中毕业后就到村里当了民办小学老师,爷爷奶奶也越过了妻奶和妻爷把掌柜的大权传给了我岳父,也从此揭开了母子俩长达五十年的矛盾。。。
我第一次见到妻奶,她还年轻,不到六十,我每次去,都是岳母高兴地为我这个姑爷做饭,也从来没看见妻奶和妻爷上桌吃饭,妻爷很瘦,但饭量很大,每次都是我们吃完很久了,他才从地里干活回来,就着剩菜,能喝三大碗的玉米碴子粥,妻奶待遇好很多,虽然也是不上桌,但可以时不时过来夹一下菜,我第一次看到就邀请妻奶坐在一起吃饭,妻奶总是一句:我牙不好,吃得慢,会影响你们的胃口,我坐这里就行。
后来,我们北漂北京,把大女儿和二女儿分别在老家待过两年(两个是岔开的),妻奶除了不做饭,其余时间都是背着她们(其中一个),我经常笑着对两个女儿说,你俩是在姥姥(老家习俗给外婆叫舅奶,给舅奶的婆婆叫姥姥)的背上长大的,后来,老三也出生了,岳父岳母感情很好,只能让还“年轻”的妻奶来北京给她的孙女帮忙看孩子。
我们也早已给她换了新的假牙,在我们家,从来都是和妻奶一起一个桌子吃饭,也从来都是她不动“第一筷子”我们都不能动筷子,她的生日每一年都过得很隆重,带她去三亚过年,她是第一次坐飞机,第一次到热带过年,给她买了几十条珍珠项链和几筐的热带水果,让她回老家分给乡邻们,她高兴地像个孩子。。。
后来,妻弟有了女儿,岳父就让妻奶回去照顾妻弟的孩子,我们照例回去会给妻奶带礼物,偷偷地塞些钱(岳父岳母不让给钱,说给了钱她就会乱花,就不在家吃饭了,净上街下馆子),就连我这几次回国虽然来去匆匆也得跟妻奶聊会,给她些钱。她逢人便说:这一辈子没跟着亲儿子享福,但跟着孙女什么福也享了。
如今,得知妻奶已经病重,好几天吃不下东西了,今天通了视频,告诉她,非常想念她炒的鸡蛋,她也勉强吃了几口鸡蛋羹。。。
今天,美国的鸡蛋荒还在继续,我们心里也在发慌,只祈祷,她老人家能在八十八岁这一年了迈过这道坎,只期盼,她能等着,等到我们买机票回国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