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林一号

寡淡的水,加上些许诱因,有了足够的时间,就变成了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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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旅行 - 踏上回家的路

(2025-11-09 08:46:07) 下一个

被圣上召见过后,我们此行的目的应该已经达到了,下面就是要赶紧回家了。在这里待了这些天,虽然说是无拘无束,可毕竟吃住的条件比起家里还是差了不少。我们睡觉的地方只有一个草垫子,上面铺着那条发的毯子,薄薄的像一条毛巾。身上盖着的就是老爸让我带的那件棉猴。那时已经是十二月下旬,北京的天气已经很冷,那件棉衣盖了头就露出脚,盖上脚上面半个身子就要露出来,晚上睡觉时要缩成一团。每当这时我看到别人全身都能盖上被子就很羡慕。看来老爸还是高估了我的能力。

到了要回家时,没人再提什么步行了。坐火车是毫无争议的首选,也是几乎所有还呆在这儿的人选择。那时对我们这样的人坐车虽然还是不花钱,但为了控制人流,还是要凭乘车卷。这个东西由各个外来人员集中的住宿点负责。每天根据不同的去向发一批乘车卷,能抢到的就可以乘车回家。我已经忘了最后是怎么抢到的,总之是抢到了,而且当天半夜就赶到了北京站,因为听说要上车的人非常多,想早去排队。

那天也是我第一次来到早就听说的北京站,但是我们并没有对车站的建筑有多大的兴趣去欣赏,因为我们马上面临的问题就是:在什么地方呆着过这一个晚上?车站候车室就不用想了,早就挤得人山人海,没有立足之地。无奈我们只能在一楼大厅的一个柱子后面坐了下来,大厅的地面冰凉坚硬,大冬天坐在上面一会的工夫凉气就窜满全身。我先是把那件棉猴垫在地上垫着,后来困得受不了就把它穿上躺在了地面上,睡不了一会儿就会被冻醒,然后翻个身又睡过去。那一夜可是对“寒冷”有了刻骨铭心的体会。后来的很多年,我又无数此地来北京站乘车,每次乘电动扶梯上楼时,我都禁不住看看那个柱子附近,看是否有人在那里坐着或躺着,不知他们是不是也尝过那个滋味。当然,大多数情况下都没有人。前些年我偶然又一次到北京站乘车,发现不但柱子附近没人,连整个大厅也空空荡荡的了。那也是我最后一次去北京站。

我们在车站大厅等待的那个夜晚好像格外漫长。等到好不容易天亮之后我们发现,我们等待这个夜晚似乎毫无意义,因为进站口已经挤满了人,根本没有“排队”一说。没有通告,也没有标志,只要哪个入口有人喊一声“去xxx的车”,等着的人就会蜂拥而入,这个时候,有没有那个“乘车劵”其实都已经无所谓了。

终于等到去我们那个城市的车开放进站了,不出意料,挤得是一塌糊涂。进站要挤,上车更是要挤,车门车窗,只要敞口的地方都挤满了人。我们好不容易上了车后,车厢里已经满满当当了。我们只能挤站在两排座椅的中间,前后都被别人的膝盖顶着动弹不得。再后面上来的人没有地方去,有人于是爬上了行李架,有人则躺到了座椅下面。车厢里各种争吵声不断,终于听到有人破口大骂了一声“我x你妈!”声音之大让全车人都楞了,不知道这是谁和谁,和为了什么。附近有人似乎听不下去了,只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喊了一声“这早上是没刷牙吗?”可能是这两声叫喊对比太过强烈,后面反而到安静了下来。其实也可能是上来的人总算踏实了,等着开车就是了。车厢里人多,人挤人的挺暖和,很快地大多数人都开始昏昏入睡了。

这段路并不太长,但火车走的很慢,逢站必停。我们互相挤着,或站或坐,累是自然的,但因为要回家了,都觉得这也是值得的。在回家的路上发生了一件近乎是戏剧性的事:我们在到北京的第一天失散的那两个同伴,竟然在车上又遇到了。原来他们和我们失散后跟着人群去了另一个地方,经历也基本上和我们相同,现在又挤上了同一列回家的车。“殊途同归”可能就是这个意思吧。

火车到站后,我们这一群人顿时作鸟兽散,纷纷去找各自的公交车回家。我估计我到家时的样子可能非常狼狈:出去了七八天,没洗过澡,一身衣服白天穿着出去到处跑,晚上就裹着个棉猴躺在草垫子上,早就脏的一塌糊涂,脸上被冬天的风吹的“崩瓷儿”,嘴唇上裂着好几个大口子,周围结着血咖,张嘴说话时那口子还会时不时地会崩开渗出血来。。。到家后敲门,是老爸来开的,看到是我,说了一句话,有些惊喜,也有些庆幸:“傻小子,回来啦?”

我人生的第一次独自出门旅行就这样结束了。这个经历成为了我在此之后出门旅行的一个参照物。在那次之后我又有过数不清次数的出门旅行,境遇有好有差,但无例外都强过这第一次,所以即便碰上什么难事儿,应对起来也并不怵头。现在回想起来,我也常常为当年的行为感到惊异。当年出走的理由肯定很荒唐,而全国上下同时都进入那种荒唐的状态更是让人无语,那疯狂的十年就是从那时开始的。我们那一代人失去了很多本该拥有的东西,不过也让我们经历了许多在那个年纪所难得经历的事,成为了后来人生的一笔意外的财富,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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