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量子纠缠的男人

我命由天不由我?天是什么?我又是谁?
正文

像水母一样活着就是永恒!

(2025-06-06 19:39:50) 下一个

1. 隧道

 

二十八岁生日那晚,我骑着摩托车穿过林肯隧道,冰冷的哈德逊河水在混凝土墙壁上方涌动。隧道里的黄色灯光像老电影胶片般一帧帧闪过,和以往每次穿过隧道时一样,我心想:人生不过是从一个黑暗驶向另一个黑暗,中间偶尔被人工的光照亮。

 

我刚辞掉好莱坞制片助理的工作,回到纽约大学朗格尼医院当化验员。所有人都问我为什么。我答不上来。  

 

或许是因为这两个地方——片场和医院——都挤满了执着于把世界分成好人和坏人的人。导演骂场务,场务骂群演,群演骂餐车难吃。在医院,医生呵斥护士,护士刁难护工,护工对病人翻白眼。每个人都坚信自己站在正义的一方。  

 

我厌倦了这种划分。  

 

2. 夜班

 

实验室里通常只有我和迈克,他是资深化验师,沉默寡言,但总在空闲时点开某个深海考察船的直播页面。  

 

"看看这个,"某天夜里他把显示器转向我。  

 

一只水母在屏幕上缓缓收缩,在漆黑的海水中发出微弱的光。  

 

"灯塔水母,"迈克说,"理论上能永生。性成熟后会退回水螅体阶段,重头再来。没有死亡,只有循环。"  

 

"那它是好水母还是坏水母?"我开玩笑地问。  

 

迈克扯了扯嘴角:"水母没有社会,它们不需要做判断。"  

 

3. 弗兰基的威士忌

 

夜班保安弗兰基有时会拎着瓶廉价波本威士忌来实验室。"喝一口,"他把酒瓶往桌上一墩,"暖暖身子。"  

 

弗兰基在辛辛监狱服过刑,出狱后戒了毒来做保安。"以前觉得自己是恶棍,"有次他告诉我,"现在觉得自己是好人。但说穿了?都是标签罢了。"  

 

我接过酒瓶。喉咙里的灼烧感像某种真相。  

 

4. 罗莎的手

 

护士罗莎常来送血样。她的手很特别,指节粗大,骨节间有轻微的蹼状纹路——仿佛本该属于海洋。  

 

她从不抱怨,无论病人如何吼叫,医生如何把她当空气。我问她怎么保持平静。  

 

"我在新泽西的工厂干过,"她说,"后来下岗了。有几年我觉得老板都是吸血鬼,我们工人最清白。直到有次在酒吧遇见个前主管,那家伙欠的债比我房租还多。"  

 

"现在呢?"  

 

"现在?"她活动了下手指,"现在只管活着。像你的水母那样。不分好坏,只是存在。"  

 

5. 转分化

 

某个深夜,急诊室送来个枪伤患者——十六岁少年,帮派交火时被流弹击中。我们忙到天亮。他没撑过来。  

 

男孩的母亲在走廊上哭嚎,骂医生是杀人犯。主治医师低声说:"好好上学哪会中枪。"  

 

那一刻我想起水母的"转分化"能力——如何退回原始形态,重新生长。  

 

人类呢?我们能否也褪去成见,洗掉标签,重新*存在*?  

 

6. 最后一班

 

离职前最后那个夜班,迈克突然问:"知道我为什么爱看这些水母吗?"  

 

我摇头。  

 

"因为它们不用选择,"他说,"社会逼我们站队——好人还是坏人?支持还是反对?但水母不需要。它们只是存在。没有标签,没有负罪感。"  

 

我没有回答。但知道自己要什么了。  

 

7. 康尼岛

 

我辞职了,在布莱顿海滩附近租了间廉价公寓。有些清晨,我会沿着海岸线捡海玻璃——被海水磨去棱角的碎玻璃,边缘圆润,历史尽消。  

 

举着一片海玻璃对着阳光端详时,我猜想着:它曾经是威士忌酒瓶?窗户?还是凶器?现在都不重要了。它只是玻璃,摆脱了过往。  

 

或许真正的永生不是永远活着,而是不被定义地活着。  

 

像灯塔水母。  

 

像海玻璃。  

 

像我们本来的样子。  

[ 打印 ]
评论
目前还没有任何评论
登录后才可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