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公

小说、散文、回忆、游记等作品
正文

(长篇小说连载)沉眠满洲国:第二十八章(5-6)

(2025-01-31 16:53:46) 下一个

(长篇小说连载)沉眠满洲国:第二十八章(5-6)

第五节:

袁鹤财也怕和阳喜弄掰了,阳喜如果不压制着点关绍功,关绍功哪下一不小心走火了,可真就是犯不上了。
袁鹤财不知道关绍功能拿出多少钱来供养阳喜家。在他心目中估算,一个卡子南来北往的商客都留下点买路钱,怎么也比他那些驴马烂仔的兄弟们在街面上划拉得多。翻来覆去的算计,袁鹤财最终答应了阳喜提出的办法。他也很少能连着过来睡,最多隔一天能过来一趟,除了刚开始的那半个来月,之后就是经常连着几天都不来的空着炕。

自己的老婆搁在家里,都看不住;这是别人的老婆,又靠近荒郊野外扔着,何必操那么大的心?只要是不耽误自己睡,随时想玩能玩着,也就可以了。想要独霸着,那只有钱遭罪。可有那钱还不如正了八经的讨个大闺女回家做填房了。不舍得花钱,人就得看开一点。

第一趟领唐掌柜过来的前一天,正赶上关绍功过来了,袁鹤财只能一点脾气没有的躲开了。

袁鹤财这几天心无旁骛的全神贯注,就顾着忙活新巴结上的财神爷唐掌柜的了。脚打后脑勺的跑前跑后伺候着,无微不至的恭敬着,当初在马场刚认师傅那几天,敬重金植也没这么上心,唯恐哪里怠慢和欠妥。当警察搞钱,也需要广开财路,寻找致富的捷径。

前几天在梁大疤瘌那呆着无聊,从梁家的西大门出来,就钻进了东院封则达私烟馆。上了二楼雅间,想找个地抽口耍烟(耍烟:吸入口中即吐出),就听到一个口音和大白梨差不多,但还是能听出沾点鹤城苞米碴子味,在跟大白梨像是打情骂俏:老妹长得这么漂亮,穿的像个小洋人似的,咋连血橘都不知道?不会吧?!端详着你也是个老江湖了,不是逗我乐呢吧?!

唐哥,你说啥呢?!大白梨似乎有些难为情:女人听到血字,心里都发颤。

不能吧?!才二十多岁,就见不得血了?!男人像很是诧异,也很是认真的问道。

大白梨愣了一下,像是明白了什么,抬起粉拳打了男人几下,假作生气的起身离开。

袁鹤财循声望去,见是大老坏陪着一个三十来岁的人,正在耍烟玩呢。大老坏侧背冲着袁鹤财,没看见他上来,也冲着大白梨调笑着:咋还在你老乡跟前露出疴磣了呢?

疴磣个屁?!大白梨回头把手里瓜子皮冲他扔了过去:唐掌柜的一会儿也会告诉我的。

大白梨28岁,原是江城桃花巷天宝堂的窑姐,在天宝堂以桃花春的名号,挂了一年多的头牌。让当时已经开始呈现颓废的天宝堂,又重现了江城第一的勃勃生机。

桃花春在江城当时也是知名的美人,从不接散客,都是回头客预约,排班站队还得等两天。可长江后浪推前浪,转年要被屈尊成第二,降下身段无以自容,受不了更去不了小门户的低档窑子。试着做了两天小生意,还不够赔的,便来温林看望曾有一面之缘的李道刚。

大白梨主动造访,让李道刚欣喜若狂,甚至有些感激涕零,百般花言巧语和几番真情实意,终于把她收作外室,养在了温林。

大白梨漂亮洋气的细高挑,白皙的皮肤,不带土音的柔声细语,成为温林最扎眼的大美人。李道刚引以为自豪到处招摇,更为他添彩不少。

圆润脸庞尖尖的下巴,白皙细嫩的皮肤,没有一丝高原红的残留,又有粉润的艳美。少见多怪的温林人,憋了挺大劲,才为她整出了个大白梨的绰号。

李道刚被花大姐逼跑了以后,温林还真没人来找大白梨的麻烦。大白梨在这近两年了,也都熟悉了,又有自己的房子,生活的平平静静,倒也清闲自在。

李道刚安置她在温林待下是够意思,但对大白梨来说,长时间和这个山炮腻在一起,就是自找罪受。本来就是万般无奈的权宜之计,孤身一人没个倚靠不好活。

大白梨猫在温林是混日子,就等着远离江城几年后,别人把当年的窑姐桃花春都忘个一干二净,再回到江城,找个相当的主,把自己嫁出去,再消停的过几年舒坦日子。

温林人都知道她是李道刚养的外室,倒是没人知道她当过窑姐。大白梨收的房租,正经人家不用节衣缩食,要维持温饱也很富裕。但大白梨花销惯了,自己不会做饭,每日三餐除了早饭不吃,午饭基本都是十里香送,晚上不是武嫂家的包子,就是张家的馄饨。

大白梨觉得日子过得太紧巴,就去找封则达的媳妇仲丽秋,也是她到温林后结拜的姐姐。

封则达当年是为了巴结李道刚,抬高自己的身价,算是求着大白梨和媳妇仲丽秋结拜的。大白梨和仲丽秋都大咧咧,还蛮对得上脾气,几年相处倒不至于情同手足,也是情投意合。

仲丽秋很念及结拜的姐妹情分,痛快的就拿出了50块大洋,想接济一下又被放单的妹妹。大白梨回绝的很干脆:我手里还有几个压箱底的钱,可这坐吃山空,总不是个办法。我想到姐夫的烟馆,伺候人虽然低贱一些,但又不是脱裤子的买卖,烧烟泡不过就给人摸索两把。

到啥时说啥话,是人类生存的本能,称呼都要识时务,保证自己身份和位置的合理。原来封则达是称呼大白梨为嫂子,仲丽秋和大白梨结拜后,封则达也没让仲丽秋改口,大白梨要各论各叫都不行,只是她俩私下间姐妹相称。而现在封则达成了姐夫,顺理成章的也当仁不让了。

温林那些有头有脸还没上什么烟瘾的,很多喜欢被人伺候着品烟喝茶聊天装犊子。能进封则达的烟馆,也算是温林有名气的标志。而来了就直接上二楼,进到雅间里才真正有面子。

大白梨也从不下楼去,在二楼烧个烟泡就是一个大洋,她能陪着聊上一个来小时。怎么才能讨客人欢心,怎么让男人面子上过得去,大白梨当然是轻车熟路。就呆了一个来点,又不嚤叽的,烧俩烟泡也不多要那一块钱。都是朋友算得那么清楚岂不伤感情?!人家如果非要给那得算是赏的,拿的高兴给的也舒服。赏的多少都得接着,不拿是不给面子。

可就是被手像锉刀般的山炮给摸索了一把,也不摸到肉上,缎面旗袍被刮得丝丝拉拉的动静,都让人心颤。真要比在天宝堂陪个麻子睡一宿,还要难受许多。天宝堂好赖不济屋子金碧辉煌,躺在钢丝床上闭着眼睛,还能享受一会。哪像这里,说话的大馇子味都作呕。

今天却让客人唐掌柜给难住了:号称走南闯北的大白梨竟不知道什么是血橘,只能哼哼唧唧的支吾着。还是封则达亲自过来陪着小心:掌柜的,咱这偏僻的小地方,屯点云土都费劲,血橘根本就没有见到过。

这倒是真的,我们过来就是冲封掌柜的凑个热闹,这家烟馆里抽上瘾的烟鬼很少。大老坏回手帮着封则达打起来圆场:唐哥,就这烟,还是我给拿来的呢,官烟就。可能是知道隔墙有耳,大老坏停住话摇摇头:但是佟叔却总是说咱这地好呢。

第六节:

袁鹤财看被大老坏叫唐哥的人气度不凡,不像是在这摆谱瞎咋呼,就没贸然进去撩扯大老坏。把放下门帘刚转回身来的封则达,一把拽住给拉到了一旁:啥血橘呀?怎么个意思,你封掌柜也拉梭子了?!笑嘻嘻的看着封则达:这要传出去可让人笑话了。

封则达这才看见袁鹤财上来了。袁鹤财知道烦他的人多,刚才进门就没让楼下伙计往上喊。只要自己一上楼,就放屁的功夫,就会有好几个起身往外走的,耽误封则达的生意,自己也别扭着没趣。封则达不高兴,自然就得打心眼里烦他。往外走的人,还都特意和他热热乎乎的打着招呼,不知道哪个是真就想要走哪个是烦他。和谁都不能急眼,记仇都找不到主。

知道要上等云土和血橘的,才算是正了八摆抽耍烟的。封则达也是想显摆一下自己经多识广,让不知深浅的袁鹤财对自己多份敬重,在这装犊子也能收敛点,烟馆水深啥人都有,不光只有温林的山炮:这才是有钱会玩的,也能。

袁鹤财打断了封则达的感叹,这种感叹让袁鹤财听着就别扭,让他直接都说明白了。

封则达告诉他:平常抽完大烟吃个橘子,是为了去除嘴里的涩劲,而血橘则是最上讲究的搭配,无论是当时的口感还是口中的留存,都是上乘的首选。而在封仁达的烟馆,过了这个季节,天一上冻连普通的橘子都见不到。他只是听说过血橘产于海南,扒开后橘子瓣像是切好的血豆腐,可也是没亲眼见过。一只血橘价格能顶两个上好的云烟泡,据说在江城和沈阳,不知道门道的都找不着,新京也只是专供达官贵人的烟馆才有。在京津沪这样的大都市,或许还能多一些。在鹤城和温林这类山炮的地方,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开口要血橘。

封则达一搭眼,就知道这人不是装犊子,绝对是个人物,听口音不是江城也是鹤城的。白白净净的腰里好像是有家伙,细皮嫩肉一看打小就是少爷,不是那种马粪蛋子刚发烧。

这个唐掌柜是由大老坏直接给领到楼上,告诉大白梨今晚就在他跟前伺候着了,大白梨别人的烟泡都不能烧了。袁鹤财听罢也觉得不寻常,能这么装犊子,至少也得给大白梨扔下五个大洋。

整个烟馆就大白梨一个烧烟泡的,来了就给霸下,本地人除了袁鹤财这样的土鳖,一般不会这么干。一是彼此知根知底,想装犊子也装不出来;二来没准惹得谁不高兴了,真要是不给留个面子,很可能就得掐起来。花这份钱还引出麻烦,就是装逼不知深浅了。

外来人倒可以不忌讳,但没本地人罩着也容易惹麻烦,像遇到原来的六子,现在的袁傻子这类,上来浑劲连封则达面子都不给,没准就会欺生。

袁鹤财有点犯堵,可大老坏陪着客人来的时候,自己还没到呢,这又不是和自己在装犊子,犯不着撂脸抬杠。

大老坏也更是觉得心里有底,看来大老坏和哑巴豆不是一般交情,这也是在告诉混地面的,他是哑巴豆在罩着呢。袁鹤财听说是鹤城打了招呼,让南玄三和哑巴豆罩着大老坏,所以也不想去再招惹他。

大烟生意已经抢到手了,何必非得再撩扯他?!哑巴豆又没说,除了大老坏别人不许卖大烟,也就是每把都得按他第一回打的样拿,还得把大洋送到祥顺泰,换好条子再给他。

千灯罗列,众生共颂王道政;一榻横陈,与尔同消万古愁。唐掌柜的声音不大,念着封则达挂在墙上的草书对联,声音又稍微低了些:能看出来你们温林公安局真就没有特务股,这要是在江城,遇到个敲竹杠的,这就得拿钱来了。或许是这地方小都认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咋的了?我真没注意这副对联,再者说草书认得全的不多。大老坏有些尴尬的笑着道:我倒是想显摆一下念过书,可上面有一大半都不认得,怕再给念歪了,让人笑话就不知道咋编排我了。这对联肯定是封掌柜这面犯法开私烟馆,那面又拍新国家马屁,咋还来毛病了?这论理该赏吧。

话得分怎么说。就像去饭馆点个葱爆肉,你细琢磨:肉多葱多都有理,但遇到臭无赖的较真,店家还真就没辙。唐掌柜的放下了烟枪,拿起茶壶对嘴喝了口水润润嗓子:这对联上王道政把封掌柜的咋给整伤心了,还能出来个万古愁? 这愁和仇恨的仇又是同音,我要是特务,就问他这是几个意思?

唐哥,那你不是要害人家封掌柜的了嘛。大老坏笑着逢迎着:你这么一说可也像是有点毛病了。

你唐哥就算是特务,想害他掌柜的,也不过就是让他殷勤点,逼他立马变出来云土和血橘而已。唐掌柜的笑道。

袁鹤财想和这个唐掌柜的套套近乎,封则达赶紧低声劝阻:这个人兄弟你还是少撩扯的好。没想到一句好劝,偏偏还勾起了袁鹤财的膘劲,冒冒失失的掀开门帘就闯了进去。

封则达气得直跺脚没办法,袁鹤财在温林现在是袁大巴掌,号称糊遍温林无敌手,但毕竟还是个山炮!

坏哥,你可真行,整天都这么仙,又跑这来舒服了。袁鹤财满脸堆笑的说道。

来来来,二哥,我给介绍下。大老坏扔下烟枪,起身热情洋溢的招呼着:唐哥,这是我们温林公安局的袁警察,老牛逼了!你不是说我们温林没有特务股吗?他二叔就是鹤城特务科,专门就蹲在温林叫专管吧?!城东正建着的袁家烧锅就是他们家的。

坏哥,不是骂我袁二吧?!这二哥还轮到你叫了?那别人再叫我都不敢答应了。袁鹤财很卑歉的和大老坏客气着:陪客人过来玩,看需要你兄弟干点啥?就喊一嗓子,你兄弟就是头拱地,也不能让坏哥丢疴磣(丢份)。

封则达没想到,招人烦的袁鹤财和俩人聊得挺投机,唐掌柜的还给袁鹤财要了云土。

大白梨伺候着烧烟炮,给袁鹤财按到了烟枪上。袁鹤财笑着对大白梨说道:白姐,在温林就没人能入你的法眼,你看唐哥咋样?这可是个老江湖,干啥都不外行。一会陪着我们去梁大疤瘌那喝酒吧,我和封掌柜的打个招呼,你今晚也就歇歇,一块乐呵乐呵去。

唐掌柜的走南闯北,哪能稀罕我这老脸八叉的货。大白梨嘴上推脱着,也是犹豫着。袁鹤财调笑着:又不是让你赔着上炕,喝酒该你老脸啥事?我咋就没看出你老呢?

请勿转载

[ 打印 ]
阅读 ()评论 (0)
评论
目前还没有任何评论
登录后才可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