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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嫩嘟嘟女孩(下) 华丽转身 “哭着乐”系列之二十一

(2022-06-15 15:37:42) 下一个

接上篇

上次讲到,我们从兵团请假探亲,一路同行。从贵阳到桂林,一晚上都没有睡觉……

桂林山水灰蒙蒙

在贵阳到桂林的火车上,我被燕儿死拖着不给睡觉,终于在半夜三更熬到了桂林。外面下着小雨,我们走出站之后,看见站外有个军人招待所。我们当时带着建设兵团开的军人通行证,就去军人招待所登记住宿。

招待所的小兵给了我们一个很大的房间,里面大概有十几张床,我们就各自选了一张床。把行李放下,洗一把脸。因为天一亮就要去景点游览,我们就没敢躺下休息,怕睡下去就醒不过来。

  我们搭车去芦笛岩等风景地。记得住在同一个军人招待的一位海军年轻军官,也和我们搭同一班车。车不太挤,只是路不好,比较颠簸,那军人站在我旁边,一直藉着车子的颠簸靠近我,时不时碰我一下,我当时昏昏欲睡,已经没有力气吵闹和抗议。

那天的游玩如同梦游,外面蒙蒙细雨,我始终睡眼朦胧。在参观芦笛岩时,我已是边走边睡,洞里面黑漆漆,偶然有个绿莹莹的灯,看着也像鬼火闪烁。在曲折幽黑的溶洞中,我跌跌撞撞摔了十多跤,溅了一身的泥水。

回到军人招待所之后,我倒头大睡。中间听到有人进进出出房间,弄出很大声响,我却醒不过来。后来燕儿说,听见我大声呵斥随便进出的人,她也想加入抗议,但是没有力气出声。我自己对此毫无印象,可能是下意识的自我保护本能吧。

后来我们终于醒了,有小兵进来(他已经进出数次了,只是叫不醒我们),要把我们换到另外一间小的房间,说有更多军人要住这一间。燕儿一如既往地高声吵闹说“不去”。我悄悄去看了一下那个房间,虽然小些,但条件更好,于是我们搬了过去,更妙的是那边的饭厅可以免收粮票。

阳朔印象

第二天一早搭船去阳朔,赶到码头时,那船拉响汽笛,已经起锚离岸了。我们两人跌跌撞撞地在岸上招手呐喊,那船竟然又掉头回来接我们。

冬天的漓江很美,“江作青罗带,山如碧玉簪”,如同山水画廊,朦胧而梦幻。燕儿是跳水运动员出身,她告诉我:国家跳水队和体操队里面广西女子很多,她们身材好,真是好山好水好女子。不过我们在阳朔没见到一个靓丽女子,只在路上连续看到了两个女疯子,后面跟了一群打骂她们的孩子。

阳朔给我们的感觉是雾茫茫、湿哒哒的。我们到阳朔找了一家高级宾馆住,号称是西哈努克住过的,房费也不算太贵。只是室内没有厕所,室外的洗手间很像北美工地上的临时单间厕所。

第二天早上到了宾馆前台,就有人走上来问,“你们是不是总政文工团和海政文工团的舞蹈演员。”当时我穿的是陆军军装,燕儿穿的是海军军装,军装都是亲友送的,没有领章帽徽。这人大概以为我们低调出行,故意摘下领章帽徽。我们边笑边回答说“才不是呢,我们是土八路”。那人不明白“土八路”就是指没有领章帽徽的兵团战士。

  

在阳朔玩了些什么,实在记不得了,只记得我们不管走到哪里,似乎都被人指指点点,有善意的、也有恶意的。燕儿的白回力球鞋和我们的军装,大概都是引人注目的标志。回阳朔是搭长途汽车,那位司机也穿了一身“苏修士兵绿”的军装,但是燕儿悄悄告诉我,他肩上的肩章搭扣是自己缝上去的。那个年代能成为军人是极高的荣誉,竟然有人这样来冒充。

我当时带着一个小的135相机,照了不少照片,但因相机老旧,胶片似乎卡在哪个齿轮上转不出来。我们在街边努力倒胶片时,有个知识分子状的人主动走来帮忙,那人每拧一下转轴,口眼鼻便跟着一起扭动起来,燕儿突然觉得他的表情像电影里面的特务,就跳起来一把抢过相机,把那人推开,那人一脸莫名其妙的尴尬与无奈。这是燕儿的一贯作风,只要觉得一个人不顺眼,就立刻不假辞色地采取行动,从来不管对方是否尴尬。

先暴食、后暴饥

我们再度上火车,到了株洲,要再次转车北上。一路走过了许多省份,桂林的早餐最令人眷恋,不需要交粮票,而且很好吃。

湖南的物资供应充足,我们也早听说了。当时各地买肉都凭证供应,一个月只有半斤甚至更少。边疆农场连里有些从湖南支边的人,他们回湖南探亲时,常常带回很多腊肉,说不需要肉票。

 

在湖南株洲转车时,我们去饭馆吃饭。一下子看见那么多道菜,两眼放光,忍不住全都想点。我们俩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掏出来,结果点了太多菜,眼馋肚饱吃不下,又不敢剩,怕被人当成贪污浪费分子。有一位本地的工程师,坐在旁边借口和我们聊天,看着我们吃。但是他的眼睛盯着菜,还忍不住咽口水。我们就请他加入了吃的行列,他风卷残云,很快吃完那一桌菜。

吃了这顿,我们就吃不成下顿饭了。我和燕儿只剩下几分钱,再上火车之后,我们没钱买饭,只能喝热开水。

燕儿在向塘站下车,她母亲的五七干校在奉贤(国家侨委),而我继续沿浙赣线东行到鹰潭站下车。

父母从干校赶到火车站接我,我因没钱,已经一天多没吃饭了,下车的第一句话就是,有吃的没有。

        火车站台上只有卖松花皮蛋的,父母先给我买了两个,我吃了,还要,最后吃了六个才住口。出站之后又去吃了一大碗烂污面才算满足。后来听燕儿说,她也和我一样,一见到妈妈就先要吃的,一下子无法买到饭菜,她就一口气吃了十多个橘子。

温柔的转身

这次探亲之后,燕儿没有再回云南。一年之后,他父亲把他安排去上中医学院。后来我父母从干校回到北京,分到了两间房,当时她家还没有房,挤在小姨家住。她小姨是中国京剧院的花旦演员,与当红的“铁梅/红灯记”扮演者刘长瑜是同事。不过当时主导样板戏的“女左派”,不喜欢传统的京剧“角儿”,刘本来只适合演“小丫头”,被选中成了现代戏的担纲主角。

从她小姨家到我家走路只要十分钟,有时候燕儿就住在我家,我们俩挤一张床。我家人都很喜欢她。

我在北京见到了燕儿的母亲苏阿姨,才发现苏阿姨更漂亮,当年号称“新四军中一枝花”。苏阿姨有一张大照片,一身灰色军装,身后是一面红色旗帜。在全红的背景前面,肃立着全素颜、一身灰色戎装的苏阿姨。脸如玉、发如漆,风纪扣全系严,不露一丝肌肤。这正气凛然的全身照,却是秀色袭人。苏阿姨是哈尔滨人,后来我在北美的教会也遇见下一代的“哈尔滨女孩”,也有着雪肤冰肌,和令人目眩的美丽。

燕儿家里的墙上,挂着一些美术界名画家专为她母亲作的画,记得有一幅牡丹图,是画家王雪涛专为苏阿姨作的国画。

苏阿姨90年代在温哥华和大儿子一起住过,却不太适应与子女同住的海外生活。后来在香港也见到过她。那时候我家在加拿大的蒙特利尔,她说想和我一起去蒙特利尔,还说要帮我带小女儿。后来也就没有了下文。

回到刚才的话头,到80年代,我和燕儿的户口都回到了北京。燕儿先我一步到美国留学,在费城的宾州大学就读。在读书期间他认识了一位日本留学生,那人也曾经在北京大学留过学。燕儿在宾大的的同学中,当时有三位男生都在追她,争着帮她做功课。我在费城时,见过其中的两位,一位美国人和一位台湾留学生,对他们两位印象都不错。燕儿专门征求我的意见,我傻傻地说:不要嫁给日本人。她最终却嫁给了日本人。

1989年初夏,她到美国生第二个儿子,我当时在德克萨斯州,她本来想到我家生孩子,后来又觉得我们那里太乡下,就去了纽约。这期间正赶上了“六四”。她还挺着大肚子参加了游行。

我后来去香港时,见过他先生后藤。后藤身材高大,会说中英文,是一位天主教徒。他在日本“野村证券”工作,负责国际业务,常年住在香港和世界各地。燕儿也一路随行,相夫教子。

  他们夫妻俩感情好的如胶似漆。那次在香港我去看燕儿,她是全职主妇,在家照顾两个孩子。早饭后丈夫去上班,燕儿在家陪我。到中午时,后藤请我吃午餐,他们夫妻见面时,就像久别重逢,拥抱了半天才放手。

当年那个嫩嘟嘟、泼辣辣的漂亮女孩,变身为温柔幸福的贤妻良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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