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身後、家人與出版 托爾斯泰系列 附錄1

托爾斯泰下葬以後，索菲亞說：“三天以後這屋子就像死了一樣……”。

 

托翁死後的莊園（十月革命前）

托爾斯泰的死亡，讓他的整個家族破產。他在遺囑中交待，把著作版權給了贊同他主張的小女兒亞歷山德拉（薩莎），幾年後，薩沙按照父親生前的願望，將兄長們分到的土地買過來，分給了農民。

在托爾斯泰過世之後的幾年，雅斯納雅·波良納莊園還受到保護。有大批托爾斯泰的追隨者，他們也怕莊園被農民佔有、或者被家族分解，變得面目全非。

索菲亞當時還期望沙皇尼古拉二世能買下莊園（她開價50萬盧布）。沙皇本來就不喜歡處處和他對立的托爾斯泰，後來又發生了內閣大臣斯托雷平遇刺身亡事件，這個計劃就沒能實現。

托爾斯泰生前同情窮人，一直為底層百姓發聲，卻始終反對“暴力革命”。他想不到那些得到他的同情和支援的革命者，會用暴力從沙皇手中得到政權。他的家人和信徒後來都受到迫害。

他死後沒幾年，爆發了第一次世界大戰，“托爾斯泰和平主義”的許多信徒，因為反戰而被沙皇抓捕。他死後三年多，在1917年發生的二月革命，結束了羅曼諾夫王朝，沙皇下台，成立了臨時政府。

在1917年的9月，數百名婦女和兒童闖入他的莊園，搶走了一萬六千五百公斤的蘋果。還有許多盜匪隨意進入他的莊園搶奪財物。

十月革命後的家人

接著1917年的十月革命，推翻了臨時政府，建立了共產政權，各種暴力持續了數周。第二年1918年，一戰結束，俄羅斯內部的流血暴力卻大規模登場了。除了沙皇的家人被殘忍殺戮；還有許多過去反對沙皇的人，也被新政權鎮壓和屠殺。在1919年底，有一百多名托爾斯泰的信徒被槍決。

革命政府對托爾斯泰，還是客氣的。1918年5月，政府接管了托爾斯泰的莊園，允許索菲亞繼續在莊園中居住。托爾斯泰的家人，可以用“導遊”的身份繼續住在莊園中。雅斯納雅·波良納莊園暫時還像“世外桃源”一樣，在亂世中獨存。但政府不撥付任何款項，他們全靠自己來維護莊園和養家糊口。

1919年11月，索菲亞去世。1921年6月，莊園被正式收歸國有。在莫斯科的托爾斯泰博物館也同時由國家來管理。除了土地和財產，托爾斯泰的文學遺產，也都被國有化。當時收集起來的作品共有250萬頁。

托爾斯泰的後人，大部分都在十月革命後漂流到世界各地。他的次子伊利亞後來在美國病死，知情人說他是貧困交加而死。目前家族中可數的後代約有兩百人，他們每年還會在雅斯納雅·波良納莊園聚會。

多說幾句托爾斯泰的小女兒薩莎。薩莎是他的兒女中，是與他理念最貼近的。

 

托爾斯泰放棄版權的遺囑，就是給了薩莎。薩莎甚至和母親索菲亞鬧翻，還協助父親逃亡。直到母親逝世之前，她們母女才又重歸於好。

在父親逝世九年之後的1919年，薩莎在莫斯科的公寓中被捕，契爾特科夫為此事專門為她求情，寫信給“契卡”（全稱：全俄肅清反革命及怠工非常委員會）的頭子捷爾仁斯基，薩莎才被釋放。

不過在1920年，薩莎又再次被逮捕，定的是反革命罪，面臨秘密警察的審判。薩莎給列寧寫信說：“假如我對俄羅斯有害，請將我驅逐出境。假如我對國家有害，殺了我這個蘇維埃共和國的有害分子。但不要把我當作可憐的寄生蟲，和妓女、小偷、土匪……關在一起。”“契卡”要求她寫出書面保證，再不參加公共活動，之後才將她釋放。還有資料說，在1917年之後，薩莎因為堅持“托爾斯泰和平主義”理念，堅持言論、集會自由，曾經五次被捕。

身份特殊的薩莎，保住了性命。其他人就沒有那麼幸運了。對那些不閉口、不合作的人，紅色政府施行“殺無赦”；許多人以反革命罪被逮捕、流放。

1929年薩莎離開了蘇聯，經日本去美國。1939年她組建了“托爾斯泰基金會”，從事國際難民救助活動。她的基金會幫助了五十多萬難民在美國開始新生活；其中句包括著名的小說電影《洛麗塔》的作者弗拉基米爾.納博科夫。薩莎1979年以95歲高齡去世。她終生傳揚“托爾斯泰主義”，也終身未婚。

（參考資料：https://www.wenmi.com/article/pw5go301231s.html 托爾斯泰家的女人們）

著作與出版

托爾斯泰剛去世的時候，索菲亞曾經想過要自殺。不過很快就想到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就是編輯和出版托爾斯泰選集。索菲亞計劃要出版20冊，主要是收入之前從未出版的作品。她晚年生活的主要內容，就是抄寫丈夫的文稿。所有的花費也都由她個人承擔。此時的索菲亞，已經被社會大眾拋在腦後，契爾特科夫風頭正健，到處演講、接受媒體採訪，也找機會中傷一下索菲亞。

1919年11月索菲亞去世後，契爾特科夫全面接收了出版工作，他的計劃更宏大，要出版托爾斯泰全集。他知道這是一項極其巨大的工程，不過，沒有想到會歷盡坎坷，盡其一生也難以竣工。

列寧很喜歡托爾斯泰的作品，因此在起初，整理出版的工作，得到了政府的全力支持，甚至被列為蘇維埃文化領域的首要任務。1918年的《真理報》說，要出版托爾斯泰作品共60卷。而契爾特科夫則計劃要出90卷。

政府也批准撥款1000萬盧布，用於出版工作。到1925年撥款減少到100萬盧布，還要求契爾特科夫先墊付。他的編輯團隊起初有30人，後來增加到43人，都由契爾特科夫支付薪資。1926年，這套《全集》被定為托爾斯泰誕辰100週年的國家獻禮工程，卻連出版合同還沒有簽訂。

起初，列寧明確表示，全集必須包括托爾斯泰所有的作品，而且不可以做任何改動或者刪節，連之前被沙俄審查刪除的內容也要恢復原樣。契爾特科夫雖然在政治觀念上，是不讚同布爾什維克的，但為了出版托翁全集，他與列寧，雙方都做出了一些妥協。他們都期望俄國的內戰能早些結束，都把托爾斯泰視為民族精神的代表人物，當時的勞動人民還都是東正教徒，與托爾斯泰在精神世界方面是融合的。

列寧死後，斯大林繼任，他對作品中的宗教情節與“和平主義”、反暴力理念，都深感不快，就逐步改變了先前列寧確定的政策。

在開始重建俄羅斯的過程中，托爾斯泰是個標誌性人物，這位“舊時代”的作家，已經被蘇維埃塑造為這個新生國家的集體偶像。這讓契爾特科夫在起初還是信心滿滿的。1920年11月，托爾斯泰逝世10週年，在莫斯科音樂學院舉行了紀念活動，切爾特科夫在紀念活動上的演講，引起聽眾雷鳴般的掌聲。

不過在同年的年底，已經有六十名托爾斯泰主義者因反蘇維埃而被捕。

當列寧死後，紅色政權也穩定下來之後，托爾斯泰的所有思想、著作都要接受檢驗審查，托翁的宗教思想，被當作“精神污染”，要徹底消毒。托爾斯泰本人從來不信任一切政治體制、堅持反暴力。他雖然死了，他的追隨者因堅持他的理念，卻成了“不同政見者”，要被清除或者消滅。

契爾特科夫開始還利用他在政府中的人脈，幫助了不少被抓的人。但是這個局面沒有保持多久，他做為托爾斯泰精神的代言人，逐漸黯淡下去。與他信念相同的、那些拒絕服兵役的人，都被毫不留情地直接槍斃。

最後，切爾特科夫自己也遭逮捕。1922年，他被契卡抓捕和審訊。他表示拒絕合作，被判流放3年（他在沙皇時代也被流放過）。如果不是為了出版托翁的著作，他大概保不住性命。

1926年，斯大林的副手莫洛托夫，全權擔任《全集》慶典版特別委員會的負責人。1927年，政府資金終於到位，只有1.5萬盧布。《全集》不但沒能趕在托爾斯泰百年慶典前出版，甚至到了1930年，這套《全集》也只出版了兩集。這時候，76歲的切爾特科夫的個人積蓄已經耗盡，他不斷地給莫洛托夫和斯大林寫信，請求把允諾的經費劃撥到位。1936年切爾特科夫去世，享年82歲。當年《全集》獻禮版準備開印，但最後只印了29卷，因為《全集》中還包括了部分托爾斯泰的宗教思想，被禁止以正常形式出版（普通人看不到）。

托爾斯泰全集仍然以緩慢、毫無希望的速度拖延著……；到了大清洗和衛國戰爭期間，這個工程中止了。只有《戰爭與和平》在衛國戰爭期間，是鼓勵蘇軍戰士的宣傳資料。

直到1953年斯大林去世，這項工作才得以恢復。這套《全集》直到1958年才全部出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