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里的工厂
天星港雨柳村有一处废弃的祠堂,因废弃已久,人迹罕至,祠堂的入口渐渐就被一片丛林灌木所遮蔽。刚开始还有人想拿柴刀匹出一条小径,但被毒藤毒虫伤者甚多,慢慢也就没人再去尝试了。久而久之,祠堂被大树荫蔽,不见天日,也就被雨柳村的人们从记忆里抹去了。
这天黄昏,一只浑身灰黑,身形比土狗略大的动物熟门熟路地钻进了祠堂入口处的那片密林,它熟练地窜跳着避开有毒的藤木,不一会儿就钻出密林来到了祠堂门口的空地。只见它靠两条后腿支撑着,上身直立起来,身形逐渐变高变大。片刻功夫,竟化作了一个面色紫黑的矮个子男人。
祝鸿升掸了掸袖子,在祠堂前的柱子上击打了三长两短的五个节拍。半炷香的功夫过后,祠堂里面走出一名中年男子,他身材同样不高,身形与祝鸿升相比还要更富态些,一对八字眉下眼皮微微耷拉着,看上去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怎么样啊,鸿升,一切都还顺利吧。见着内小狐狸啦?”中年男子朝祝鸿升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主子,一切都托您的福,顺顺当当的。对, 已经和少东家打过照面了。” 祝鸿升微微弓着腰,毕恭毕敬地答道。
“少东家?” 那中年男子突然发怒了,他眼皮子抬了起来,眼里射出一股恶狠狠的戾气,“他是哪门子的东家!不错,咱们一族当年是被他们祖辈收留。可几百年过去了,这钟秀山的山头咱们捂也捂热了,今后谁也别再提什么先来后到!”
“他们一族近年来人丁凋落。我看这小辈里面,也就内小狐狸还伶俐些,能派上些用场。” 说到这里,被唤作“主子”的中年男人回头看了看祝鸿升,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你再看看我们的孩子们,个顶个的忠心耿耿。”
祝鸿升往祠堂里面望去,只见祠堂已然变身成为了一个巨大的工厂,乌压压一片少说也有上百个少年正热火朝天,却又井井有条的忙碌着。一堵墙边并排列着大约十几口大灶,正热气腾腾地煮着什么,白烟袅袅,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味道。祠堂中央整整齐齐地筑起了些约两三米宽的矮围墙,每个围墙里都有几个少年在卖力地采挖着一种又湿又黑又脏的东西。而另一堵墙边则是一排排的桌子,每个桌子上端坐着一人聚精会神地用硕大的木槌敲打着令人发炝的白色粉末。不同工种之间的配合似乎并没有人在协调指挥,但一切都运行得有条不紊,显然是训练有素。
“对了,主子,”祝鸿升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少东家,不,小狐狸说有一个人碰不得。”
“哦?什么人?”
“王港生。就是机床厂厂长王建安的小儿子,现在一中,是小狐狸的同学。”
“有点儿意思。”中年男人显然被勾起了兴趣,“王建安,可是咱们的老‘朋友’啦。他那个机床厂可没少往咱们的水源里头倒毒水吧。他的小儿子能和狐狸有什么干系?” 说到这里,他意味深长的瞄了祝鸿升一眼,“这个人,你可得看紧了。这里面,没准大有文章可做啊。”
不速之客夜访陈默
没有人发现,小小年纪的陈默,竟然独居在一个不小的庭院里。陈默的家,是一个简单,干净,整洁的四合院。院子坐落在钟秀山脚下一个僻静的角落,独门独户,门前绿柳成荫,院内金桂丛丛。
向来人迹罕至的院落,今天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一中校长刘天宇在天色渐黑的时候,趁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走进了陈默的四合院。
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陈默,慌乱中一把把什么东西胡乱塞进了书包。无奈这一切都逃不过刘天宇的眼睛。
“小默,你竟还在吃生食!” 刘天宇严厉的脸上流露出痛惜的神色。
“师傅。。。” 陈默狼狈地抹了抹嘴。他微微有些喘,苍白的脸上泛着亢奋的红晕,眼睛里有一抹罕见的狂热,而嘴角俨然还留有新鲜的血迹。哐镗,他从书包里倒出来两只热气腾腾的野兔。兔子显然都是刚断气不久,脖子上的致命伤还在汩汩地渗出鲜血,把整个书包都洇湿了。
“我这两天不知为什么又发作了。一吃熟食就会把胆汁都吐出来,所以,没能忍住就破戒了。” 陈默有点委屈地说。
刘天宇以一种复杂的目光注视着陈默。原本再神气不过的小徒弟,只不过短短几个星期就消瘦得有点脱了相。他心里暗暗自责:阿默对于变化之术还未能得心应手,现在让他出师,会不会有点操之过急了?
想到这里,刘天宇的目光柔和下来,轻抚着卧在他脚边,通体火红的小狐狸。小狐狸一对无辜的大眼惴惴不安地仰望着他。刘天宇用指腹在狐狸两耳之间轻轻摩挲着,它受用地眯起了眼睛,情绪渐渐平息了下来。
“阿默啊,你这么快就和同学们打成一片,我心里是很欣慰的。” 刘天宇缓缓地说,“可是我还是要提醒你,要保持必要的距离。毕竟,你有你的使命啊。”
“师傅,” 陈默此时又化回人形。他的眼眸亮晶晶的,眼神有些闪烁,似乎在考量要不要和盘托出。最终他下定了决心向师傅倾诉说,“我自从几年前无意中食用过港生的血后,就对他产生了一种微弱的感知。我也说不清楚,就好像,当他有大喜或者大悲的时候,我也能隐隐地感应到高兴和悲伤。”
刘天宇看着爱徒脸上困惑的表情,轻轻叹了口气道,“阿默,这是你们两个的缘分。至于这个缘分于你而言是好是坏,我也无法妄言。可是,我必须要提醒你的是,人有人道,狐有狐道。我们狐族可以混迹于人群,但是狐和人终究殊途,我们的道路是并不能够真正交融的。如若不然,恐有大祸。切记啊,切记。”
私奔
港生最近烦闷地很。不知道谁给林芝通风告了密,说是港生在和校门口摆摊的燕燕早恋。传闻说得添油加醋,有鼻子有眼,一传十十传百,竟然有些个八卦妇人跑去恭喜顾林芝好事将近。林芝气的急火攻心。她不顾自己校长的身份,去燕燕家上演了一场大闹天宫。
有知识有地位的小学校长顾林芝,吵起架来其实和大街上的泼妇们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无非是她顾林芝骂人绝不用脏话,但尖酸刻薄的那一套,是不逞多让的。林芝先是摆明立场,指责燕燕不守规矩,勾引她宝贝儿子。遭到反驳后,她又痛心疾首地批评港生这里不好,那里不好,说自己儿子是烂泥扶不上墙,不要耽误人家女孩子。当燕燕表示不愿和港生就此断了联系时,林芝终于忍耐不住了,她难以相信自己的一番苦口婆心竟然是肉包子打了狗,甩出一句“渔家女这辈子都别想嫁进我王家的大门” 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燕燕阿妈沈梅被气得差点吐血,当场打了自己闺女一个嘴巴。从此再也不许燕燕去一中门口摆摊,发誓说,嫁谁都不嫁他王家。
港生十分郁闷,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和燕燕连手都还没有拖过,两人的未来就被判了无期徒刑。
意难平的港生找好兄弟陆峰和陈默商量对策。陈默闷声不语,陆峰却语出惊人:“这有什么,大不了就私奔!”
见港生和陈默两人目瞪口呆,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陆峰索性站了起来,一只脚踩在椅子上,很有点大义凌然地说:“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 表演完毕,他扶了扶金边眼镜,猫下腰,低声用不那么浮夸的语气解释:“这在具体操作上也不是什么难事。我家在上海有一栋老房子,你们可以去那里躲躲风头。走水路搭轮船过江只要半天就到了。对了,燕燕那边我可以去联系,港生不用出面。大不了,我舍命陪君子,同你们一起去。”
陆峰推了推陈默,“怎么样,也算你一个?出门在外,人多好办事嘛。”
三个少年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就定下了一个“团体私奔”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