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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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约黄昏》之九:命运甜饼

(2021-09-20 18:12:23) 下一个

《人约黄昏》之九:命运甜饼

辛夷楣  盖瑞·坦普

 

 

辛夷楣:

我和盖瑞的差异很快就显现出来。他的直率有时把我惊得差点背过气去。有一天,我正在我家的厨房里做晚饭。盖瑞站在我的旁边,他突然问我:“你挣多少钱?”我愣愣地看着他:心想我们认识不久,他怎么张口就问起我挣多少钱来?

他显然不理解我的想法,继续追问:“大概而言,你每周收入多少?”我只好回答了。

他听了高兴地说:“你看,我们两人如果结合在一起,有这么多收入,过得会很好,非常的好!”

他兴冲冲继续往下说:“那天,我看见你,又看见了你的这个单元,我就非常满意。从这里开车到我的办公室只要10分钟,太方便了!你应该让我早点搬进来,你说对不对?我们何必把时间浪费在你来我往的路上?”

盖瑞的直白让我吃惊使我尴尬。他考虑问题如此简单实际,又毫无遮拦地表达出来。我们中国人可就隐晦曲折多了。当然,我也理解他的急切。但是,我不想太匆忙,我不想让他这么快就搬进来。

我不愿破坏他的好心情。我知道他不可能理解我为什么这么慎重。我只得说:“我们才刚刚认识不久,再等一等吧!等我们从西澳过完圣诞节回来再说。”

 

西澳圣诞

虽然,我对盖瑞相当满意,我们的关系也情意绵绵。但是,我心里仍在打鼓,我急需我的好友为我出谋划策。我和好友华认识多年,感情甚笃。她的丈夫也是西人,她对他们比我有更多的了解。更重要的是,她对我十分了解。作为旁观者,她知道我该找什么样的人。而且我们将在西澳滞留10天,她有足够的时间观察盖瑞。假如说,我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她可太具备从旁观察的良机了。她在电话里也一再说:“你带他来,我帮你掌眼!”

我和盖瑞一心盼望快点登上飞机,开始我们的西澳圣诞之旅。华建议我们去柏斯南面的风景区——玛格瑞特河住3天,并为我俩预定了旅馆。盖瑞从网上把车也租好了。

枕着天鹅河的柏斯婀娜多姿。盖瑞和我乘游船沿天鹅河西下,直达印度洋。甲板上风大,我的绸裙被吹起来。我赶紧用两只手抓住裙裾,狼狈地笑起来。盖瑞抢拍下这个镜头。

    华为我们订的小旅馆是典型的英国老式旅馆。房间小小的,走廊窄窄的,花格糊墙纸,老式铁架床。大家公用的客厅里不仅有壁炉,还摆设着许多工艺品。旅馆每天供应英式早餐。老板娘系着围裙给我们煎鸡蛋、咸肉。老板则热情地向我们介绍周围的景点。

因为盖瑞付了租车的钱,我就坚持要付旅馆钱。在外吃饭,我也坚持轮流付账。在交友过程中,有些女士喜欢让男士付钱;而且认为男士付钱爽不爽,是判断取舍的一个重要方面,我则喜欢与男性共同承担。

我们穿着游泳衣在海滩上玩耍。也许是光线的关系,印度洋显得波动热情,不像我们熟悉的太平洋那般蔚蓝平静。我们的感情也急剧升温,变得如胶似漆。到处是圣诞假日的欢乐气氛,到处是灿烂的阳光。真没想到,我们的关系在这里急剧升温。

我们和华的一家度过了许多愉快的时光。华对我说:“盖瑞是个好人。他一进来,我和他一握手,我就知道了。这几天,我和他谈了许多。他对你非常珍惜,一片真情。我觉得他非常适合你。”

“你真的这样想?”我半信半疑。

“没错!听我的没错!告诉你吧,在澳洲,他是你最好的丈夫!他心肠好,性格好,职业好,年龄合适,身体也不错。你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合适的了,不要再犹豫了!那天,看到你们挽着手,在天鹅河边散步,显得那么和谐。我就不由得想,你们将来一定会白头到老,共度余生的。”

华热情洋溢地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她一贯眼光敏锐,见解独到,不由我不信,但愿这次她没有看走眼。

我对盖瑞说:“我们一回去,我就请房客找房搬家,你就可以搬进来了。”

“这就对了!要不,我把我租的单元先留着;如果咱俩的试验失败了,我就搬出来。”

“你还是把它退了,每周不少钱呢!”

我不想让他长期付房租,承受无谓的经济损失。我们总要同居一段时间,不会很快见分晓的。

回到悉尼,盖瑞很快就搬进来了。大概自那时开始,他就叫我“宝贝儿(baby)”,我则叫他“亲爱的(darling)”。

 

吃中餐

两人真正住在一起,吃饭就成了每天不能回避的问题。我以前的男朋友特里不习惯天天吃中餐,所以我们是周末吃中餐,周一至周五吃西餐。西餐有时由我做,有时由他来做。不管他做的好吃不好吃,我也只得吃下去。

    我问盖瑞:“你老吃中餐会不会嫌烦?”

他做出满不在乎的样子:“你放心吧!我一点都不介意每天吃中餐。我在亚洲许多国家都待过。你忘啦,我在印尼住过几个月呢!在那里,我什么都吃过。同事们常常带我去小饭馆吃饭,那里一般有几十个小碟供你挑选。他们怕我吃不惯,总说这个你不会吃那个你不要碰。我说,你们先不要说这是什么,那是什么,先让我吃。只要是熟了的东西,我都吃。等我吃完了,你们再告诉我,这是什么鸟,那是什么虫……”

啊呀,他还果真见过世面了!幸好,我吃的东西并不太杂。他倒不必为了维护我们的关系,整日鼓起上刀山下火海的勇气,去吃这个虫那个鸟。

我说:“这样吧,我做了什么,你要是爱吃,就告诉我,我以后常做。你要是不爱吃,我也就不常做了。你不是说你会做饭吗?这下你搬进来了,该显显身手了!”

“好,周末我们去买东西时,我要买些鱼片。我来给你做沙爹鱼片。”

那天,盖瑞把马来西亚的沙爹酱抹在手掌大的鱼片上,放进烤炉,烤了40分钟,然后他还拌了一个蔬菜沙拉。我一尝,鱼片很老,也没什么味道。

他急切地问我:“怎么样?怎么样?”

我不好直说,只得一边吃一边随口答道:“不错,不错。”

他很高兴地说:“我烤的时间有点长了,说老实话,不怎么样。你喜欢吃,就太好了,剩下的鱼片你可以带饭,明天中午吃。”

我不想扫他的兴,但是,第二天让我再吃他的鱼片是太痛苦了。我就把剩下的鱼片,装进塑料盒,放在冰箱深处,过了几天,他早已忘了,我才把它们扔进垃圾箱。

我好奇地问:“盖瑞,除了沙爹鱼片,你还会做什么菜呀?”他用手指头数起来。

我很奇怪:“你怎么还要用手指头数?”

他一边数手指头,一边说:“我那天做了沙爹鱼片,我还可以做沙爹猪肉、沙爹牛肉、沙爹羊肉……”

我大笑起来:“好了,好了,不用再提沙爹了。从此以后,你不必进厨房了,做饭的事还是我来吧!”

后来,他承认他一向厨艺不佳,他的前妻是好厨师。不过我发现,盖瑞虽然不会做饭,有一点却很难得,几乎什么都吃,吃什么都香,从来不挑剔。这使我做饭很放松,没有精神负担。

盖瑞像一些澳洲男子一样,吹牛不脸红,吹牛没有心理障碍。我的弟弟、侄子、表弟们也爱吹牛,但是,他们吹牛不如盖瑞放松,没有盖瑞那么淋漓尽致。我想,这是东西方男子的不同,西方男子显然更善于吹牛。要是我是他,我绝不敢在我俩第一次见面时就说:“我会做饭。”

盖瑞十分热爱他的工程师工作。他在他们公司已经干了十几年,可谓经验丰富,技术高强。我发现他不但动手能力强,分析能力强,知识面也相当宽广,讲起他熟悉的领域总是洋洋洒洒头头是道。别人解决不了的难题他能解决,他还经常担任其他工程师的培训教师。这当然是他吹牛的好资本。他常常得意地对我说:“在我的领域,我是活着的上帝!”

听这位“活着的上帝”吹牛,我觉得又好玩又过瘾。在信息时代,他不但能干,还善于宣传自己,自然容易把握机会,获得成功啦!我心里羡慕不已,很想向他学学吹牛的本事,也把自己好好宣传包装一番,但总是学不来。

有一天,盖瑞告诉我:“我的家庭医生说,我跟你在一起对我的身体有好处。每天吃中餐使我的验血指标比从前正常了。”

我还有点不信:“真那么见效吗?”

“当然啦,搬进来以后,我每天吃很多蔬菜,不仅量大且种类多,脂肪却大大减少,各项指标自然比过去强多了。”

澳洲实行家庭医生制度。除急诊外,一般人看病总是固定找一位医生。如有必要,这个医生会建议你看专科医生或去医院。他认识这位医生已经十几年,经常去他那里看病开药检查,医生对他的身体情况十分了解。

 

公开亮相

我的亲戚朋友们都想见见盖瑞,他也急于要公开亮相。我猜出来了,他认为我把他介绍给越多亲朋,证明我对我们的关系越有信心。

一天,我决定邀两位好友安和培培来家吃饭,当然主要是来看他。好友安说想吃卤猪舌。我知道西人一般不喜欢吃内脏鸡爪猪舌之类,有人甚至对这些东西有恐惧感。

我问盖瑞:“我要烧猪舌头,你介意不介意?”

盖瑞痛快地说:“我当然不介意。你做了,我如果爱吃就吃,不爱吃就不吃好了!”

结果,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竟非常喜欢吃卤猪舌。这样,卤猪舌就成了我的保留节目之一,隔不久就“表演”一次。

安和培培给了盖瑞良好的评价,她们对他的充分肯定显而易见。春节期间,我又把他介绍给我的一些亲戚,他们也喜欢他。

    但是,盖瑞期待着有个大规模的活动,好让他来个公开亮相。我告诉盖瑞:“2月份,我的一位老同事要举办画展,悉尼作者圈的人都会出席开幕式,我的老同事们也都要到场。这可是你公开亮相的好机会,得打扮得漂亮点儿。”

我曾夸他穿黑衬衫精神,那天盖瑞就穿上了黑衬衫,还向他的中国同事借了一条有着大龙图案的领带。盖瑞非常喜欢这位画家的画,也喜欢我的朋友们。临别时,一位女士的车陷在泥地里,开了半天怎么也开不出来。我让他上去试试,他坐进车里熟练地操作起来,很轻松地就把车开出来了,在场的人都拍手叫好。

此后,我有什么活动都尽量带上盖瑞。我的朋友、同事异口同声夸奖他,有的人说一时难以判断,但没有一个人说他不好。

培培对盖瑞说:“可惜,你不会读中文,不知道楣的文章写得多么好!”他很快就意识到,我在华人社区熟人很多,我的笔名辛夷楣颇有名气。

朋友们纷纷邀请我们去家中做客。有一天晚上,我俩从我的一位女友家归来,盖瑞一边开车一边说:“我发现,宝贝儿不嫉妒别人。”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嫉妒谁?嫉妒什么?”

他笑了:“你看,我们去了你的好几个亲戚朋友家,他们的房子比你的大,可你一点不嫉妒。”

“为什么要嫉妒?”我仍然摸不着头脑。

“我的前妻及她的姐妹们总是嫉妒别人房子大、家具好、丈夫挣钱多,等等。总之,引起她们嫉妒的事儿可多了。我们去过这么多人家了,我还没听你说过一句嫉妒话。”

我解释说:“我的亲戚朋友们比我年轻比我能干。他们的今天都是自己奋斗来的。我为什么要嫉妒?我还从来没想到这一层!”

“所以,我夸你心态好嘛!”盖瑞乐呵呵地说。我意识到,盖瑞原先大概是被一些比较狭隘的女人包围着。

 

精心浇灌

自从搬进来之后,盖瑞几次对我说:“我会装修房子。我们原来的那个旧房子,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是我多年不断装修改建的。我可以买材料来,把你的厨房、浴室及整个单元好好装修一下。你不用担心,我不要你花钱,我来买材料。”

我却总是说:“不不不,你先别动手。”

盖瑞不理解我为什么说不。要知道,在澳洲装修房子很费钱,而最费钱的就是人工。现在有人要给你免费装修,还要给你花钱买材料。这样的好事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啊!我为什么要拒绝?哪有这样糊涂的女人呢?

我解释说,我是怕他费了工夫又花了钱,最后如果我们两人吹了,他不得不搬出去。那他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盖瑞说,即使我们将来吹了,他也不在乎。

我直率地说:“我不想占这个便宜,我不愿让你吃亏,我不愿做让自己将来感到内疚的事。我们现在处于磨合阶段。谁也不知道,我们将走向何方。在关系没有确定之前,平等地付出与拿取很重要,我不愿让你付出过多。”

盖瑞不喜欢提起我俩万一分手的话题。本来嘛,我俩现在这么亲亲蜜蜜,我们在各方面似乎都相处协调,我的亲戚朋友们也都说他好。他忍不住一再提起装修的事。但是,我就是不想让他吃亏,不想让我们的关系不平等。后来,我只好对他说:“我们现在这么忙,两人都上五天班,周末出去玩玩多好,装修的事先别提了,以后放假了再说吧!”盖瑞只好不提装修了。

有一天,安邀请我、盖瑞和培培到她家吃晚饭。十几年前,我、安和培培在悉尼一家中文日报工作时相识。那是20世纪90年代初期。报社的老板、总编及大多数雇员都来自香港,他们对我们这些大陆人看不上眼。总编脾气又大,报社气氛压抑。这种情形之下,我们只能互相鼓励互相帮助。后来,我们先后离开那家日报,友谊却与日俱增。我们一见面,就总谈个没完没了。

安的女儿特斯(Tess)和培培的儿子都喜欢盖瑞。吃完晚饭,我就让盖瑞和他俩玩。他们先下棋,后来又看电视。

那一阵安的丈夫在中国,我、安和培培则坐在另一个小厅里聊天。我觉得没聊多长时间,就见盖瑞站在门口说:“宝贝儿,电影都演完了!”

我这才意识到时间不早了,连忙笑着站起来说:“啊呀,我们该走了!”

坐在车上,盖瑞抱怨开了:“你让我和他俩玩。他们一个8岁,一个16岁,我和他们的年龄相差实在太远了。”

“我看他们很喜欢你,你们一起下棋,玩得很好嘛!”

“嗨,你光顾自己聊天,哪里知道!他俩下棋都下不到一起,培培的儿子大很多啊!棋下不下去,我们才一起看电视的。下次你如果再来和她们聚会,我就带上我的手提电脑,做我自己的事了。”

我意识到他的抱怨很有道理。既然是伴侣关系,两人一起出外社交,就该让双方都愉快享受。我只顾自己长时间用中文聊天,让他长时间去陪孩子,显然是不合适的。

我把盖瑞的抱怨告诉安和培培。她俩咯咯地笑。从那以后,不论一起外出做客还是邀请朋友来家,我都很注意,不要冷落了盖瑞,特别是不要长时间讲中文,而不翻译给他听,让他摸不着头脑。有的场合,我如果知道是完全讲中文的,盖瑞受不了,就宁愿两人都不去。我们毕竟是在英语国家呀!为了维护伴侣关系是要做出一些牺牲的!

晚间,我常常和亲戚朋友们通电话。打完电话,我总把事情扼要地讲给盖瑞听,比如谁换了工作,谁买了房子等等,使他跟上最新进展。渐渐地,他和我的亲戚朋友们越来越熟悉,我的朋友也变成他的朋友了。

他在这方面做得很好。每逢我们和他的同事或朋友一起外出,他隔一会儿总来看看我,和我说上几句。用他的话说:“我得照顾我的宝贝儿!”

伴侣关系永远需要精心培植浇灌。有时,小的疏忽会渐渐酿成裂痕。不管我与盖瑞的关系发展到什么程度,我不会疏远我的好友;当然也绝不能让盖瑞有被忽略的感觉。

    有一天,我的前男友特里打来电话。我和他讲完话之后,盖瑞不高兴地说:“你们都分手几年了,还通电话!”他的话使我陡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我与特里若继续保持联系,势必会给我与盖瑞的关系带来不必要的误会。

过了些天,特里又打电话来,我对他说:“我不想和你再有联系了。我们两人在一起时,我已经尽了一切力量,我没有任何对不起你的地方。我祝你今后一切顺利,请你忘了这个电话号码,再也不要打电话来了。”特里不但不理解我的意思而且大怒,就是不肯放下电话。我就把电话挂了,而且把电话插头拔下来。

我告诉盖瑞刚才发生的事情。我对他说:“如果以后,特里再来电话,你听出他的声音,就挂电话。我不会再与他通电话,更不会见他!”

盖瑞当时只是看着我,没有说话。过了几天,他对我说:“伴侣关系就是唯一性的、排他的。你如果保持与特里的电话或者其他联系,我是不是也可以与我的前女友保持联系呢?你和他通电话,我当然是不高兴的。不过,你很聪明,我才抱怨一句,你就立刻做出决断了。”

 

没有秘密

有一次,我们去参加盖瑞公司的晚会。他们公司租了一条游船,大家在码头上了船,就尽情欣赏悉尼湾的夜景,我坐在盖瑞的好友马克旁边。

马克突然说:“你们得到一幅好画!”

我惊讶得差点跳起来。前一天晚上,盖瑞陪我去采访了一位澳洲著名画家。应中国政府要求,这位画家为争办2008北京奥运会做出不少贡献,我们谈得很尽兴。这位澳洲画家和盖瑞也很聊得来。临别时,他送我俩一张他的画的印刷版,并签了名。盖瑞非常喜欢,回家就挂上了。

我没想到盖瑞的嘴这么快,第二天就告诉了马克。

我指着站在旁边的盖瑞,笑着说:“他可做不了间谍!”马克和盖瑞都笑了。

盖瑞把我介绍给一些我没见过的同事。他们很感兴趣地问:“听说你们准备一起回中国?打算去多久?什么时候走?”

我笑着回答他们,心里却想:我和盖瑞刚刚在酝酿的事,他的同事就都知道了。我们不是没有任何秘密可言了吗?

回家的路上,我埋怨盖瑞:“你怎么什么都告诉人家?弄得全公司的人对咱俩的事一清二楚!”

“你放心,我只把好事、高兴的事告诉他们!”他胸有成竹地说。

我发现他没有一点儿防人之心,不管对生人还是熟人,往往有什么说什么。他又特别喜欢显摆、吹牛。我们的关系进展顺利,他当然要逮住机会大吹大擂。你嘱咐他别讲也没有用,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只好随他想说什么就说吧。反正我们不是名人,他有的地方说得不准确也无大碍。

有一天,我们去我的一位女友家做客。那天在座的人不少,有的人是第一次见盖瑞。我去厨房倒茶时,他们在客厅里就七嘴八舌追问盖瑞我俩是怎么认识的。盖瑞不知我愿不愿意把内情公开,就跑到厨房去找我:“宝贝儿,他们问我们是怎么认识的?我怎么说?”

我痛快地说:“我们是怎么认识的,你就怎么说好了!”

盖瑞高高兴兴回到客厅,从85名应征者讲起,讲得有声有色。大家听得津津有味,嘻嘻哈哈笑成一片。他们惊讶我们竟真是通过广告认识的,也感叹我们的坦率。

我想,我是有点变了,受了盖瑞的影响。我不再把自己包得紧紧的,连这样的隐私也毫不在乎地告诉别人了。

一位男士还和盖瑞开玩笑:“啊呀,你的电脑里还有那85位女士的记录,能不能卖给我一半?”盖瑞很得意,他喜欢这种轻松的玩笑。

 

第一次吵架

两个人一起生活难免有些磕磕绊绊,但我俩在磨合期简直就不吵架,只有一次例外。那一段时间,我们杂志事情多,我的工作压力很大。有一天下班,我累得要命,坐在火车上打电话给盖瑞,请他开车到我们家附近的火车站接我。他离家近,已经到家了。可是,火车到站了,他却不在车站。我打他的手机也没人接,我气鼓鼓地走回了家。

到了家,我又给他打电话,告诉他我已到家了。一会儿,盖瑞一进门,我俩就吵起来。

我生气地说:“你晚了!”

“我没晚,我没错,我是完美无缺的!”他竟非常理直气壮。

我本能地说:“没有人是完美无缺的!”

他直直地瞪着我说:“你在办公室受了气,拿我出气!”

我虽仍在生气,但我意识到他说得对,我是在拿他出气。他只不过晚了几分钟,又因正在找停车位,没有来及接听手机罢了。我不该向他发脾气,把他当替罪羊。想了想,我主动向他道歉,他也渐渐缓和下来。

我特别赞赏伴侣间的关系平等,对“妻管严”现象十分反感。有的女人喜欢管束丈夫,在家中说一不二,处处占强。盖瑞天性温和善良,不象我那么泼辣刚强。我一定要有意识地注意,不要造成“妻管严”的局面。我觉得,这种偏斜的关系会使双方都不舒服。那晚,我刚一意识到自己错了就赶紧道歉,就是不想让盖瑞因此怕我,不想让他认为我蛮不讲理。

此后不久,盖瑞说不喜欢一人先回家,总是下了班就开车绕道来编辑部接我。这样做耽误了他不少时间,但他总是乐此不疲地天天坚持。我想,他是从这次吵架中意识到我近来确实比较辛苦,所以特意每天开车来接我。

我的编辑部在悉尼西郊艾什菲(Ashfield)区。那是悉尼著名的小上海,大陆华人居民很多,中国杂货店、中餐馆一家挨一家。周五晚上,盖瑞接了我,我们常常先买东西,然后就在中餐馆吃晚饭。

盖瑞象许多西方人一样,听过不少上海故事。一听说那儿的中餐馆是上海风味,就很感兴趣。我们很快就发现那里的中餐馆真是价廉物美啊!我也很快发现,他最喜欢的是生煎包。

既然他喜欢,我们就次次都点生煎包,再点一两样菜。菜来的快,但生煎包比较费火,老是不来,等得我们心焦。后来我们有了经验,一进门,先点生煎包,再慢慢想别的菜。盖瑞学会了用普通话说生煎包,且发音很准。

我发现,中国话的四声对西人太难,说整句的中文不容易。但是,说两个字、三个字,只要反复练习,还是容易学会的。每次我们一坐下,盖瑞就噘着嘴,很努力很清晰地说:“生煎包!”

服务小姐就笑了,哗哗写下来,又扭身去告诉厨房。后来,服务小姐和我们熟了,我们一进门,她就冲我们一笑,说:“生煎包!”我们也笑着点头,像遇到知音似的。

 

电脑迷

盖瑞是个电脑迷。每天晚上吃完晚饭,他就端着啤酒进了书房,长时间地坐在电脑前干这干那。我呢,则爱给家人、朋友打电话或者看书,各不相扰。

偶尔,我走进书房,跟他说几句话。我如果待的时间长一点,去的次数频繁一点,他会嫌烦。盖瑞称电脑是他的2号情人,仅次于我。他希望有充足时间与2号情人相处,不喜欢1号情人总去打扰。

有天吃晚饭时,盖瑞很高兴地夸奖我:“宝贝儿知道怎么与男人相处。当我坐在电脑前时,很少来打扰。”

“《男人来自火星女人来自水星》这本书里讲,男人不喜欢交流,女人喜欢交流。男人自古以来喜欢待在山洞里。所以,我晚上尽量不打扰你,让你有时间玩电脑。而且,我觉得你的爱好与你的工作联系紧密,你对电脑懂得越多,你在工作上越主动。你修的医疗测试仪器好多是电脑控制的,对不对?”

“真是太对了!我发现,宝贝儿非常理智。我的前妻跟我打架,老是捣毁我的电脑。她还经常翻动我的抽屉。你从来不动我的东西,尊重我的隐私权。”

“哦,这是最基本的常识和礼貌。我们虽然住在一起,但是应该尊重彼此的隐私。即使结了婚的夫妻也应该尊重彼此的隐私,何况我们?”

“如果每个女人都像你这样通情达理,男人的日子可就好过多了!我的同事们很羡慕我呢!”

盖瑞喜欢写科幻小说。他从电脑里一气调出六篇手稿让我看,我仔细阅读之后,对他说:“这好像是六篇科幻小说的开头,都没有写完。我觉得这一篇最好,你应该先把它写完,写成一个长篇小说。”

他深受鼓舞:“宝贝儿是当编辑的,有眼光。虽然,你用中文写作,但是中英文写作的要素是基本一致的。我相信你的判断,就先集中力量把这个长篇写完。”

他写得很快,没多久就写了几万字。有时他写一会儿,就站起来,满意地抚摩着自己的胸脯,精神抖擞地对我说:“我的灵感上来了,我的灵感上来了!”

有时已经很晚了,他还不停地写,不停地说:“我正在兴头上,正在兴头上!”但是,他的灵感不常来,他的爱好又很多,科幻小说就写写停停,总也完成不了。

他还喜欢制作录像带。他知道我有许多相册,就说:“你选择一些不同时期的相片给我,我扫瞄后,就可以用电脑制作小电影了。”

我把照片选出来给他,没多久,他就把小电影做好了。他说:“现在,你可以来给片子配音,向你的家人讲解一下。”我录了音,他又配上音乐,就成了一部很好玩的小电影了。

后来,他又根据他对我的人生的理解,做了英语配音。他配音的主题是:我是一个乐观的人,在中国,我虽然生活中挫折颇多,但照片中常露笑容。结婚后,我仍觉得生活中缺少什么,因此飞到阳光灿烂的澳大利亚。我结交了许多新朋友,但我需要一个象他这样心心相印的好丈夫。安和培培看了他的这个英文版,一致赞扬他的主题很好。

盖瑞搬进来几个月了,我俩的关系日益增进。我原先担心我们的爱好相差太远,现在看来却完全不是问题。他喜欢看科幻片、惊险片、打斗片,我则喜欢家庭伦理片、爱情片、历史片及一些纪录片。用盖瑞的话说:“我俩喜欢不同的垃圾!”

他喜欢买碟片,总是在他的电脑上看。偶尔,他说:“这部片子你肯定喜欢,咱俩可以一起看。”我们就坐在电视机前一起看。但这样的时候很少。我们一起去电影院,也是看两人都喜欢的片子。

原先,我经常到俱乐部跳舞。我从小喜欢跳舞,但是我发现盖瑞并不喜欢,而且他的肩膀有伤,不适合这样的活动。尽管他总说:“我无所谓,我可以跟你一起去。”

业余时间本来就不多,我为什么要让他勉为其难地和我去跳舞呢?我们该干些两人都喜欢的事。我俩都喜欢旅游,周末就经常开车远游,有时还带上吃的,在外面野餐;有时又在外面住上几晚。悉尼周围的海滩、国家公园、水库,我们几乎都逛遍了。我不去跳舞,但是并没觉得十分遗憾。

    我还曾担心我们之间能够有多少共同语言,后来我发现,我们接触越多,了解越深,共同语言也越多。随着了解与信任的加深,我们谈论的范围越来越广,社会人生、时事政治无所不包。

遇到不同意见,我们绝不隐瞒,总是尽量摆在桌面上,但是,我们从来不强求一致。我俩背景经历不同,观点有异是正常的,在我们构筑心桥的过程中,求同存异是颠扑不破的真理。我和盖瑞从来不脸红脖子粗地争论不休,对分歧总是一笑置之。

 

谢谢你训练了我的丈夫

盖瑞对人有很强的观察识别能力,尤其对女人他看得很透,分析鞭辟入里。我笑道:“看来,为了维护你的婚姻,你对女人琢磨得很透,对人生也看得很清楚。”我总是很尊重他的判断。

因为我俩都没有孩子,我们的关系就相对简单了。我只要尽量为他着想,他只要尽量为我着想,没有其他瓜瓜蔓蔓。几个月来的磨合证明,盖瑞是那种尽情给予,全力奉献的人。在我眼里,他是个童心未泯活力四射的好人。我想,我的家人也一定会喜欢他的,我主动提出带他去北京探家。

这时,盖瑞建议,我们俩在银行建立一个联合账户,将来家用就从联合账户里支出。据我观察,西人十分注重经济独立,有些夫妻结婚多年经济上仍然有分有合。盖瑞这样提出,意味着他对我已经相当信任,他希望进一步加深我们的关系。

那么,我该不该大胆地往前走呢?我打电话给西澳的华:“盖瑞搬进来好几个月了,我们相处融洽,似乎一点矛盾都没有。如果联合账户建立了,我们也结了婚,矛盾又出来怎么办?”

华非常肯定地说:“你们之间如果有大矛盾,这几个月早暴露出来了。同居几个月都没有大矛盾,就说明没有大问题。至于将来再出现的矛盾,就是你们应该想办法克服的了。哪有婚姻没有矛盾的?”

她的一席话再次使我茅塞顿开。我真庆幸有这么个头脑清醒的好友!而她,又正好在我们相识的关键阶段有几天时间好好观察盖瑞,我不再犹豫了。

盖瑞提出建立银行联合账户后,我对他说:“我们如果建立联合账户,就把两人所有的个人账户取消,把所有的存款放在一起。今后,我们所有的银行账户都是联合账户,这样可以避免不必要的猜忌和矛盾。”

盖瑞听后非常高兴。我们都深知,夫妻之间信任是最重要的,而经济上的完全公开对建立这种信任相当关键。

我又对他说:“我们把钱都合在一起,你的工资比我高,对家庭经济的贡献比我大,我愿意在我的单元房的房契上加上你的名字。”

他听了非常感动。我们打电话向律师咨询,律师说,你这是等于把单元房产权卖给他一半,你们要付税,才能办手续加名字。税款数目不小,我和盖瑞一商量,无形中是我们要多交一笔税,决定作罢。

盖瑞把这些事情讲给他的好友马克听。马克一连声地感叹:“你这回算是遇见好人了!她太难得了!她是你一生中遇到的最好的人!”

当我们请马克携夫人来家吃饭时,我们的关系已经很确定了。马克和盖瑞认识二十多年。他很关心地一再问我:“你决定要他了?真的已经决定了?”

我笑着说:“决定了,他是好男人,他不是完美的,但在我眼中是近乎完美的!”

马克大笑:“那你的标准太低了!”

我深为感慨地对马克夫妇说:“我真该感谢盖瑞的前妻,是她对婚姻提出了那么多要求,迫使盖瑞为了维护婚姻多年来拼命努力。他千方百计猜想女人是怎么回事?女人到底要什么?然后,他就努力去做,最终把自己训练成了一个典型的好丈夫。我真想给盖瑞前妻寄一张卡——谢谢你曾经训练了我的丈夫!”

马克夫妇与盖瑞大笑。马克一边点头一边说:“说得好!说得好!有道理!”

 

命运甜饼

有一天,我对盖瑞说:“我想安和她的女儿特斯了。我们这个周末哪天下午先到餐馆找她们,然后我们带特斯去曼利海滩玩,玩完了,再一起在安和她弟弟的餐馆吃晚饭。”

盖瑞很赞同,他知道,我和安感情很深,他也喜欢安和她的女儿。但是大家都忙,我们又有些时候没见面了,安和她弟弟开的中餐馆离悉尼著名的曼利海滩很近。

那天下午3点多钟,我们到了安的餐馆。她们没想到我们会来,又惊又喜。特斯叫我“大姨妈”,我也特别心疼她。她性格温和,身体结实,眼睛又黑又亮,睫毛忽闪忽闪,非常可爱。我老是记得她小时候的事情,惊讶她怎么长得这么快!

我们和特斯在曼利海滩和山上好一顿玩。后来,特斯说她饿了,要回餐馆吃饭。饭后,安拿一个小碟,托了三个小甜饼来,让我们三人抓阄。这种小甜饼里面有个小字条,写着不同的英文句子,澳洲人管它叫命运甜饼。

我让特斯先抓。她撕开包装纸,掰开命运甜饼,抽出里面的英文字条,上面的话与她的年龄并不适合。

我和盖瑞抓的命运甜饼里的字条竟然是一句一模一样的英文:

“你和你的伴侣在一起将永远幸福!”

我们不约而同笑起来。盖瑞说:“一定是安捣鬼,怎么两人抓的一样,又说出了我们的心里话?”

特斯虽然才8岁,却很有主见。她摇摇头,很肯定地说:“妈妈没办法捣鬼,她不可能知道饼里的字条上写的是什么!”

我们都认为特斯有理,因为字条是在烘烤之前放进去的,只有掰开命运甜饼才能知道字条写的是什么。而安端来的三个命运甜饼完好无缺,没有人掰开过。

不过,我们仍然马上把安叫来,欲问个究竟。她睁大眼睛,连声说:“我没捣鬼,真的没有!”

我又追问:“你们的命运甜饼是从外面买来的吧?”

安笑起来:“是,我们当然是从外面买来的!我们好多顾客都说,里面的字条说得很准呢!”

安见我们仍然将信将疑,又一再重复解释:“是这样,真是这样的,好多顾客都说准!”

盖瑞和我都开心地笑了。不管怎样,这小字条说出了我和盖瑞共同的心声。在现代社会,伴侣关系变得如此不稳定,特别是像我们两人这样,一中一西,跨越两种文化,要想相处融洽已经不易,何况幸福,更何况永远幸福?

我们两人都如此欣赏珍惜这段晚来的爱情,都想留住它,又都怕它仅是昙花一现。因为过去的失败,我和盖瑞都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如此轻松、如此随意、如此浪漫的伴侣关系。盖瑞常常对朋友们开玩笑地说:“我们正在等待我俩之间出现问题,但是,直到如今,一直还没有出现!”

我在国际长途里对妈妈谈起我俩关系如此融洽,妈妈说:“这就是所谓的天造地设啊!你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难道世上真有天造地设的伴侣?真有小说上描写的理想爱情?这小小的命运甜饼真的灵验?我们会长相厮守而且永远幸福?

 

盖瑞·坦普:

贯穿我的一生,我可能不算一个好儿子、好哥哥,但是我一直是一个不明智的好丈夫。我一直忠诚于婚姻的理念,沉醉在婚姻里,离婚了又结婚,但是我的几次婚姻都是灾难。我把一切毫无保留地献给婚姻献给妻子,但我的忠实总是被人利用。我一直是给别人生金蛋的鹅、挣现金的牛。当我56岁之时,我已经辛苦地工作了大半生,我的职业使我在世界各地旅行,我准备离婚时我名下的财产却只有560澳元。我在经济上是实实在在破产了,但是我有了许多人生经验。

其实,我当时最需要的是一位可以互相信赖以诚相见的异性朋友,也许,以后我们可以发展成为人生伴侣。当我认真地与广告应征的女士们见面时,我是很失望的。她们中的大多数是在找一个家产富足的男人,把她们供养起来,使她们脱离现在的生活。至于她们打算为对方奉献什么,能奉献什么,似乎从未考虑。

我正在四顾茫然之时,遇到了楣。我现在仍然不知道她第一次遇见我时怎么想。她大概认为我的个性有点特别罢。她是思想与行为都很传统的中国女子,对我来说要猜出她的真正想法相当困难。不过,幸好她性格开朗很爱说话。她的穿着与习惯都很普通,不过她当时已经买了房子,存款也比我多。当然,我的工资高,潜在的挣钱能力强,我还有其他本领可以贡献。楣与我以前应征时遇到的女人完全不一样。她绝不庸俗。

楣生在中国,我生在英格兰。我们俩人在地理、种族、文化传统和语言上实在相距太远了,我们的性格与生活方式也是很不一样的。楣有一大圈朋友,是贪婪的阅读者,对国际时事、文学艺术有极大兴趣。她与家人关系很亲密,是一个家庭至上者。我是一个旅行家、孤独者,我并不真的喜欢艺术、阅读,与家人关系疏远,还有我不喜欢也不善于烹调。我喜欢科学技术喜欢电脑,而楣在这方面一窍不通。

当两个如此不同的人碰到一起时,我们却发现对方很有趣且容易交往。我们在悉尼到处玩,我们不断地交谈,我们毫不隐瞒地讲述我们的过去。几周之后,我们对对方已经很熟悉了,我们又一起去西澳首府珀斯度过圣诞假期。我发现我们很自然地绕过我们之间的不同,两人之间的纽带却越拉越近了。我们并未意识到我们两人都在自觉地牺牲我们的生活习惯与行为方式去适应对方,我们一心一意地为了增进我们的关系改变自己。我们这样做时充满了幸福,连我们周围的人都观察到了。

2002年1月,楣邀请我搬进她的单元。我起初很担心,我们会相处不好最终导致分手。然而,我们相处非常融洽,配合相当默契,就像我们已经认识了好几年似的。在那几个月里,我们更新了楣的单元里的一些家具、灯光等设施。当楣把我陆续介绍给她的朋友亲戚同事时,我知道她对我是认真的。幸运的是,这些人都赞同我。我们正在一步步走向婚姻,我们决定在银行开设联合账户,取消所有个人账户,共享所有财产。我们不仅是好朋友、情人现在我们是伴侣了!

 

选自四川文艺出版社出版的书《人约黄昏》

照片说明:2002年,盖瑞(右)与辛夷楣在悉尼附近的国家公园野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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