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巴嫩和基督教有着深厚的渊源,远在世纪初年,基督教徒受到罗马皇帝的残酷迫害,很多基督徒逃进了黎巴嫩的深山老林之中,他们利用山谷中的山洞和石窟修建起了房舍、修道院和教堂,其中最出名的地方是流淌着卡迪沙河的卡迪沙山谷(Qadisha Valley)。
卡迪沙河发源于雪松森林下方的卡迪什洞穴,全长超过 35 公里,但从库斯巴(Kousba )开始,它更名为布阿里(Bou Ali)。其陡峭险峻的山壁和终年碧绿的松树使这个山谷成为一个异常美丽的地方,不过现在卡迪沙山谷的含义已经远远超过了原来的地名属性,被广泛尊称为基督教的圣谷。
这里世界上最重要的早期基督教修道院聚集地,也是黎巴嫩基督教的摇篮。 十七个世纪以来,数以千计的僧侣和隐士代代相传,在这深深的山谷之中,将基督教的精神传扬至今。历史上欧洲许多诗人、历史学家、地理学家、政治家和神职人员曾来圣谷访问或者居住,他们共同的坚持和努力使卡迪沙山谷的名字变得神圣,今天圣谷已经成为人类精神的一种象征,被联合国科教文组织列入世界文化遗产目录。
驱车离开贝鲁特一个小时,翻越气势磅礴的皑皑雪山,来到风景如画的圣谷。最古老的那座修道院Our Lady of Qannoubine Monastery,相传是罗马皇帝狄奥多西一世于公元375年修建。修道院位于山谷深处,四驱车都开不进去,我们弃车徒步大半个小时才抵达。黄色砂石砌就的简陋房舍和山洞相结合,有些陕北窑洞的味道。古老的修道院内部陈设极为简朴,除了圣象和座椅板凳就再无其它家具,我们参观的其它修道院也是如此。
山谷中的这些修道院均有着成百上千年的历史,现在又有了世界文化遗产的桂冠,但是它们没有一家收取门票。圣谷是我们这次旅行中唯一不卖门票的世界文化遗产,我和老骆却不约而同地掏出了自己的捐献。这些修士追寻自己的信仰,不为五斗米折腰,不和世俗合流,让基督教传统在这深山峡谷之中延续了一千七百余年,体现了人类最伟大的一种情操,他们不得不让我们肃然起敬。
回程的路上,我们走到谷底的山涧旁边,清澈的溪水轰鸣而下,两旁的山崖上长满了厚厚的青苔,仿佛给岩石铺了一层草绿色的地毯。虽然山顶依然白雪皑皑,谷底的各色野花已经悄然开放,散发着春天的气息。自然的美景令人心醉,不由得想起纪伯伦的那首名诗:“你们的黎巴嫩是解不开的政治死结,我的黎巴嫩是巍峨高耸、直插蓝天的山岳;你们的黎巴嫩是形形色色的教派和政党,我的黎巴嫩是攀登岩石、追逐溪流、在广场游戏的少年。” 也许正是这种大自然和青春的美好,激发了基督教修士们内心的决心和勇气。
在圣谷附近的山脊旁,有一处雪松保护区,如今有3百多株雪松生长在此。这些黎巴嫩雪松十分高大雄伟,通身墨绿色;树的形状也很优雅,由中央向边缘下垂,边缘处又微微翘起,犹如一座宝塔似的,看上去古朴端庄。据说有一棵雪松的树龄已经超过千年了。它的主干是由很多树干扭在一起的,而且每一根树干的形状都各不相同,整个树干就像一个巨大的盆栽。
“佳美的树木,就是黎巴嫩的香柏树,是耶和华所栽种的,都满了汁浆”。圣经里所说的这佳美的香柏树,就是黎巴嫩的雪松。雪松的木质很硬,而且不容易腐烂,木材还散发出一种宜人的香味,因此在远古时期就被经常使用。世界最早的叙事诗《吉尔伽美什史诗》就提到黎巴嫩雪松。吉尔伽美什是幼发拉底河畔的苏美尔城邦“乌鲁克”的国王,公元前3000年左右,在苏美尔文明的顶峰期,吉尔伽美什国王四处征伐,并远征今天的黎巴嫩,砍伐雪松来建设他的都市和宫殿。
然而浩瀚的黎巴嫩雪松森林还是震撼到了吉尔伽美什,令他终身带有负罪感,据说他在辞世之前留下了这样的话:“我杀死了森林之神,夺走了无数生灵的生命。不久后,森林将会消失,地球上只留下人,人类饲养的动物以及人类栽培出的植物,那将会是一个多么荒凉的世界啊!那也将是通向人类灭亡之路。”
但是苏美尔国王的肺腑之言,并没有能够制止后人对这种宝贵树种的贪婪掠夺。根据圣经《旧约》记述,所罗门王为了建造大型神殿,以小麦、橄榄作为交换,从提尔的国王那里获得大量的黎巴嫩雪松。当时有上万人常年从事砍伐黎巴嫩雪松,花了整整7年的时间,雄伟壮丽的神殿和王宫终于竣工,这些富丽堂皇的建筑内部墙壁和天花板上贴满了黎巴嫩雪松制成的木板,代价自然是大片大片的原始森林被毁于一旦。
黎巴嫩雪松的不幸在于,它的生长地恰恰是在古代文明繁荣的地方,而这个地方的周围又没有多少森林。对于文明的发展来说,木材是必需品,因此黎巴嫩的雪松就这样被彻底破坏了。漫步在雪松森林,不禁想起庄子的名篇:“无用之树”,在贪婪的人类统治的世界,只有无用之物才能生存。现在黎巴嫩雪松已经成为联合国指定为世界遗产的珍稀树种,而且它还和加拿大的枫叶一样,被印在黎巴嫩的国旗上,希望举世的瞩目能够让这种珍贵的树种长存于世。
圣谷是基督徒避难和修身养性的地方,黎巴嫩南部小城提尔(Tyre)更是和基督教亲缘深厚,这座被圣经称为推罗的小城,曾是耶稣讲道的地方。远在耶稣问世之前上千年,提尔已经是一座雄伟的腓尼基古城,它曾在地中海一带称霸一时,统治着加白斯、马迪克等繁荣的殖民地,直到十字军东征之后才渐渐衰落。提尔城始建于公元前2750年,最初包括一个大陆定居区和一个离岸不远的中等规模的岛屿城市。公元前1000年,提尔城的伊罗王通过填海造陆将城市的两部分连接起来,又在城市周围的海域如法炮制出了面积可观的陆地,此时这个城市达到了鼎盛时期。
公元前6世纪之初,古巴比伦国王带领军队攻打提尔,将其围困长达13年之久。公元前4世纪,亚历山大大帝在封锁了该城7个月之后终于将之攻克,毁掉了半个城市。公元前63年,包括提尔城在内的整个古叙利亚都落入罗马人人之手,而今在考古遗址中保留下来的也主要是这一时期遗留下的建筑。
现在提尔是黎巴嫩第四大城市,市中心古老的街巷排满了形形色色的店铺,到处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有些沿海的小巷倒很宁静,两旁的房屋被刷上了色彩鲜艳的油漆,充满了梦幻般的气氛,提尔市民通过这种方式,来纪念自己发明紫色染料而发家致富的腓尼基人。
来到位于海边的古城遗址。遗址包括许多古老的建筑残骸和废墟,展示了腓尼基人、罗马人、十字军和奥斯曼帝国留下的历史足迹。世界遗产委员会的描述写到:“传说认为提尔城是紫色颜料的诞生地。它曾是最雄伟的腓尼基城市,当时腓尼基人统治著一些海域,建立了像卡地兹和迦太基这样繁荣的殖民地。它的历史地位在十字军东征之后逐步衰落,但仍保留了许多主要是罗马时期的重要的考古遗物。”
提尔古城遗址的规模远远小于同样位于黎巴嫩的巴尔贝克神庙,但是想到我们面对的是比罗马帝国古老千年的腓尼基文明,内心自然升腾起一种敬畏和谦卑。在这样的环境中,人会感到自己很渺小,生活中再大的事情也变得微不足道。这些历尽数千年风雨沧桑的废墟,提醒著世人,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喧闹的繁华总会凋零。有朝一日,东京、伦敦、纽约和莫斯科都会从地球上消失,被人遗忘。五千年后,如果地球上还有人类生存,也许他们会因为挖出了纽约联邦储备银行的地下金库而欢呼雀跃。认清了这些,就读懂了废墟,读懂了在战争中也不忘享乐的黎巴嫩人,自然也读懂了这个世界和自己的人生。
驶入卡迪沙山谷谷底
徒步圣谷
最古老的修道院
山谷美景
黎巴嫩雪松
提尔遗址
提尔彩色街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