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塑家》
我们住在莱卡厄尔一家很有名的旅馆, 海边风景秀丽, 建筑现代, 添了些维京元素, 因此显得比较特别, 常用来作结婚的场地。
早餐时, 見一对年青情侣身著泳衣、披着浴衣走向海边, 心里不禁赞叹“ 不愧是维京人的种, 英勇”。不料, 两人先后跳进水中, 各摆一个姿势, 拍了几张照后, 就哆嗦着爬了上来。
原来也是一对纸老虎啊, 还爱显摆。
爱显摆的还有德皇威廉二世, 据Kviknes旅馆老板的后代说, 威廉二世可能是那个时代的第一位明星, 他不仅让随行的记者拍摄, 还特别在意光线, 当时总有记者传话“ 皇上说今天阳光不足, 不要拍了”。
25次挪威之行, 威廉二世不仅留了很多照片, 也立了很多记念碑。
在Balestrand有一座Bele国王的塑像, 而对岸的Vangsnes更有一座伟岸的Fritjov的青铜像。
1825年, 瑞典作家写了一本关于弗里特尤夫的书, 此后弗里特尤夫的传说就在斯堪的纳维亚、德国流行。
十四、五世纪, 弗里特尤夫和国王培拉的女儿英格比从小青梅竹马, 长大后老国王和他的儿子却看不起在农场工作的弗里特尤夫, 使得年青人不得不远走他乡。之后, 英格比嫁给了老国王林格。
多年后, 弗里特尤夫辗转到了林格里卡国, 杀了老国王林格, 娶了王后英格比, 成了统治林格里卡和松恩的国王。
1913年7月31日, 全挪威的目光都投向了旺格斯涅斯, 一个连条道路都没有、只有285个居民的小村, 迎来了五千至一万人, 到场的有威廉二世, 挪威国王哈康等名人。
威廉二世在致辞中讲到, 在过去的二十年中, 他每年都会来挪威度假, 深感挪威人民的淳朴的古老日耳曼式的待客热情, 所以以弗里特尤夫的青铜像作为礼物, 送给挪威人民。
青铜像高12米, 台阶10.5米, 重量达14吨, 雕塑家馬克斯•翁盖的杰作, 也是当时流行的浪漫民族主义的表现。
浪漫民族主义始于1848年革命。1848革命首在意大利西西里爆发, 接着就有法国的二月革命, 之后席卷全欧洲, 是欧洲史上最大规模的一场战争, 动荡了君主和贵族制, 间接导致了德国统一和意大利统一。
而伴随这场革命而产生的浪漫民族主义, 在后启蒙时代, 一直在艺术和政治哲学中占中心地位。
和浪漫主义一样, 在视觉艺术上, 浪漫民族主义重視民间艺术、自然以及传统。这尊雕像便很好地体现了这种情怀。
雕像高高矗立在小山丘上, 正面面对峡湾对岸的Balestrand镇, 往左可眺望另一岸边的女人瀑布。地图上, 小村旺格斯涅斯象一个尖尖的三角头, 矗立在海中。
开阔的海给了人们开阔的视野, 高耸的雕像史诗般屹立着, 很远很远都可以望到英勇的弗里特尤夫。
我们围着塑像绕了一圈, 儿子突然就说“这雕像怎么看也不像维京人啊, 倒像是罗马军团的, 还穿着凉鞋。”
我不禁哈哈大笑, 真不像维京人。头盔上没有两个角倒也算了, 因为古代维京人头盔上根本没有角, 之所以今天人们都以为著名的带角头盔是维京人独有, 都拜瓦格纳所赐。
瓦格纳是19世纪末德国作曲家, 歌剧“尼伯龙根的指环”的舞台设计师把维京人的头盔设计成带着两个角的, 不想从此名声大振, 带角的头盔就成了维京人的象征。
弗里特尤夫虽然戴着没有头角的头盔, 这也符合历史, 但其它的打扮就不敢恭维了, 特别是那双凉鞋, 这是走在烈日炎炎、热浪滚滚的意大利啊, 那能适合冰天雪地的维京世界。
青铜塑像是在柏林建造的, 用了八个月的时间, 船运到旺格斯涅斯后再组装成形。我不知道雕塑家是否对维京人的服饰作过考查, 但整个形象确实很符合当年盛行的浪漫民族主义风格。
一个高大健壮的英雄, 充满了阳刚之气, 强筋的肌肉显示了男性之美, 就如裸露的大卫, 衣饰本是次要的, 不必需的。
这样的弗里特尤夫大概也符合威廉二世的审美观, 于是一百多年来, 一个挪威勇士默默地站立在乱石堆上, 注視着大海、守着峡湾和他曾有的领地。
我想, 雕塑家造像是以他的理念打造他心目中最完美的作品, 上帝造人也是以他的意志拧捏出他所需的人类, 而我们人类却以各种私心在造事。
也需我们本应该注重造人, 造些不生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