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利
二
谈起父爱,我受之有愧。
我甚至于都没有机会带我父亲出过省界旅游,而他在世时的一个强烈愿望是到外地去旅游一次。
父亲不善言语,尤其是对于有点儿反叛性格的我,有点不知所措,他更多的是给我无言的爱。年轻时我不太明白,总觉得有些事情是他亏待了我,有时就跟他拧着干,生他的闷气。当我以后也当了父亲,我就能逐渐理解我的父亲了。
父亲曾经对我说过,小时候你妹妹最乖,我出差时,她会叫“爸爸再见”;回来时她会叫我“爸爸回来啦”。而你不同,笨嘴拙舌,从来不会叫我。妹妹好动,你好静。妹妹好玩,你好读书。你们兄妹俩的性格有很大的不同。
哪一个父母都会喜欢乖巧的孩子。这一点是肯定的,我的父亲也不例外。小时候最喜欢我妹妹。我不记得我父亲给我妹妹买过什么玩具,但我却清楚地记得父亲有一次外地出差回来给我买过一个老红色有花纹的漂亮小皮球,那还是我在幼儿园的事情。我很喜欢那个小皮球。我把它带到幼儿园里去玩,结果不小心球从一个小洞口掉入一个有盖的排水沟里,再也找不回来了,非常可惜。
但父亲肯定是爱我的,尽管他对我们兄妹两人爱的方式不同,因为他在出差百忙之中也不忘帮我买玩具,而这就是他爱我的一种表达方式。
到我上小学了,可能是一二年级吧。当时的班主任是官文芳老师,同时她也兼任我们班里的语文课老师,她的丈夫姓陈,叫陈珠奇,是学校的教导主任。他们的女儿陈丽莉同学与我一个班。官文芳老师和陈主任在文革中双双被批斗,后全家被下放到一个叫沙子的乡下学校。
当时同学们都在玩滚铁环,有铁线绕的,还可能有什么其它材料制作的。有一天我回家对父亲说,我也要一个铁环。父亲环顾四周,寻找制作铁环的材料。一眼瞥见我家简易厨房里的一个三角座底的圆形锅座。说这个可以做铁环。就把那个平时用来座饭锅或水锅的三角铁座的三个脚小心翼翼地敲下来。得到一个完整的铁环。 再经过放在厨房外那个磨刀石的细细打磨,把那些刺儿和焊点磨去。然后他再用粗铁线绕了一个铁钩钩,再加上一个木把。这铁环就算制成了。
我兴高采烈,拿起铁环一溜小跑地去找小朋友们玩了。
但人们在很多时候有一种体会,那就是会乐极生悲,我也一样。
有一天,我带着心爱的铁环去学校,上课时放在课桌下,不小心弄出声响来,铁环被正上数学课的陈莲开老师收缴。陈老师一直没有把那个铁环发还给我,我也不敢问她要回来。后来我看见同一个班的陈丽莉同学的弟弟在玩我的铁环,才知道陈老师把我的铁环送与他了。
几十年后一次小学同学聚会,我问陈同学有否记得有这回事?
陈同学果然记得有这一回事,说她弟弟对那个铁环喜欢得不得了。
她当时也疑惑不知那个铁环是怎么来的。
陈老师上课好严格,自尊心好强,就凭一点儿动静就可以收缴学生的铁环。
下课后,我也不敢去向老师讨回我的铁环,也不记得回家后是如何向家长交代的。可以想见的是,父亲可能会对我说,算了。依他的性格必定如此,遇事息事宁人。学生肯定有错,在学校要听老师的话。不似现在的家长,一个比一个还凶。不但敢大声质问甚至是斥责老师,有些还敢行凶打人。仗着有权、有钱或者有势,不尊师重教,这都是文革遗风造成的社会恶果。
铁环曾经给我的童年生活带来了很多乐趣,在坡地跑上跑下,全身大汗,满脸通红,穿窄道,过小桥,走田基,与其他小朋友比赛。看谁滚得快,比谁走得险。
但从那个来之不易的铁环给我的记忆中体会最多的还应该是父亲对我浓浓地爱。
一种爱子心切的爱,如果说不是那样,他就不会二话不说毫不犹豫地把一个在用的锅座敲掉制成我的铁环。
父亲的爱是无言的。
大爱无言。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