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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我的文革十年(4)被钢二司通缉,避乱鄂西北郧阳

(2025-05-27 03:15:42) 下一个

三、我的文革十年(4)被钢二司通缉,避乱鄂西北郧阳

1967年,《人民日报》《红旗》杂志发表的《元旦社论》中提出:“1967年,将是全国全面展开阶级斗争的一年”,“将是无产阶级联合其它革命群众,向党内一小撮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和社会上的牛鬼蛇神,展开总攻击的一年”。在此号召下,全国进入了“全面夺权”“全面内战”时期。

元月26日,武汉造反派夺了湖北省委、省政府大权。但也就在此前三天,武汉军区“支左办公室”成立,军区党委代替原湖北省委领导湖北工作,以填补省委省政府被夺权后留下的权力空白,对“公(公安厅局)、检(察院)、法(院)”全部实行军管。

此时毛主席发布解放军“支左”的命令。他本来指望军队“支持左派”,去夺“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的权,然而令他始料不及的是,大部分支左的军队,并没有支持左派,而是支持了保守派。  

在大年除夕的二月八日,“武汉二司”、“工人总部”、武汉钢铁公司“九.一三兵团”、中国人民解放军后字二四八部队“红色造反野战军”等单位联合署名,在《长江日报》上就时局发表了一个声明,时称《二八声明》。《二八声明》声称,全武汉、全湖北要在“大乱、特乱、乱深、乱透”的基础上,由签署联合声明的这些“真正的无产阶级革命派夺权掌权”。短短几天,有五、六十个组织发表声明支持《二八声明》。一时间,造反派赞《二八声明》是“大香花”,保守派斥之为“大毒草”。

《二八声明》发表之后,湖北省实验师范学校的钢二司(全称“毛泽东思想红卫兵司令部”)发布《通缉令》,通缉学校革委会主任、红卫兵(武汉造反派贬称之为“三字兵”)负责人夏国林,革委会宣传委员李培永。

我们立即召开紧急会议商量对策,考虑到造反派已经从省政府到各单位夺取了权力,我们只能避其锋芒,三十六计,“走为上”。高中部一位红卫兵骨干说,他的父亲是某部队的负责人,父亲的战友是郧阳军分区司令员。他表示可以回家问问他父亲,看看我们是否可以去那里避一避风头。我们同意他的意见。他的父亲与郧阳军分区司令员电话联系后,同意接待我们。我们立即找来地图,找到郧阳的方位——在鄂西北、靠近神农架原始深林,当年仅有一条沙石公路,从襄阳地区的丹江口,通向郧阳地区专署和郧阳军分区所在地——郧阳县城。我们乘坐郧阳军分区的两辆北京吉普车离开武汉,日夜兼程赶赴郧阳。

当时的郧阳县城依山傍水,民风朴实。我们住的军分区招待所在县城边的山腰上,地势较高,郧阳地区专署和县政府在县城中心,整个县城不大,只有一条正街,半天时间就逛完了全城。

我们住下不久,军分区司令员来招待所接见我们,嘱咐我们不要乱跑,不要乱说,在这里好好休息。其实,哪能休息,当时全中国哪里没有两派在斗?

后来,我们发现郧阳中学就在军分区招待所旁边,郧阳中学的学生也象武汉的学校一样,两派斗得不亦乐乎。我们去学校找到军分区支持的那一派学生的头儿,他叫阮长华。我们和阮长华见面交谈后,用现在时髦的话来说,就是“三观”一致,一拍即合。后来就与他们一起,参与当地的“文化大革命”。记得当时另一派学生要批斗地委书记、军分区政委王文波,我们立即请王文波书记与我们一起,住在军分区招待所,就凭我们是大武汉来的“造反派”,他们就不敢来招待所找王文波书记了。当时通讯、交通都非常落后,武汉的消息传到郧阳少则三五天,多则十天半月。而且,一看我们就是从大武汉来的学生,也搞不清楚我们在武汉是哪一派,与阮长华对立的那一派的学生也不来自找麻烦了。

“文化大革命”发展到后来,“造反派”开始冲击解放军领导机关,抢夺解放军的枪支。郧阳军分区也不例外,有一天晚上,军分区的枪械库的枪,眼看就要被另一派学生抢走了的时候,阮长华带领一批学生先下手,把军分区的枪搬到学校来了。当时,夏国林与我商量后决定,我们几个武汉去的同学,都不去参加他们的这次“行动”。

当时,地委机关有一位小车司机,平时与我们关系比较好,经常开车送我们到下面一些县城去“考察”。他把抢来的一支手枪送给我,我也没有多想,就把它带回武汉存放在家里,从来不敢拿出来。不曾想,后来……

那时,参加抢枪的学生都不懂如何使用枪支。当时,有一位从郧阳中学毕业考到武汉华中农学院,文革期间回到家乡造反的同学,名叫吴文学。有一次,我们一起乘吉普车从郧阳到房山县去,当车开到一座大山的山腰时,吴文学要司机停车,他要下车打枪玩。他拿出手枪,我们几个人围着看他摆弄,当时,我正好站在他对面看,他的枪口正对着我,看着看着,我至今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那一瞬间,突然想起母校华师一附中郎君诗校长,他以前是老八路军干部,在一次学生干部民兵实弹射击训练时的讲话,他说的一句顺口溜:“长枪朝天,短枪朝地,枪口对人,三天禁闭”。我赶忙转到吴文学的背后,趴在他的肩头看他怎么弄。刚站定,“砰”的一声,子弹射到他对面的山石上,就是我刚才站的那个地方。我在惊吓之余,庆幸自己躲过一次灭顶之灾,从心里感谢我的老校长!感谢郎君诗校长教给我的那段顺口溜,救了我一命!

后来,武汉军区“支左办”坚决支持保守派,抓了造反派组织的头头。我们得到消息后,立即就回武汉了。

【附录】带枪的人

1968年秋季开学前,工宣队和军宣队进驻水厂路中学(以下简称“水中”),工宣队队员全是学校隔壁的武汉抗菌素厂的老工人,他们白天上班到学校来,与军宣队一起抓学校的阶级斗争,下班都回家了。指挥长是该厂一位工会的干部,大家都叫他李指挥长。军宣队指挥长带着几个军人住在学校领导“复课闹革命”。

“水中”是1965年建起来的一个新校,六个主要领导,都是当年武汉市教育局挑选审查合格的中年骨干;40个教师中,有19人是1965年华中师范学院物理系和化学系毕业生;还有21人是武汉市教育局1965年从高考落选生中,直接录用的,然后培训二年分配到“水中”的年轻人。抓不到阶级斗争批斗的对象,但是“阶级斗争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必须抓一个,斗争才能开展起来。于是,第一个被抓出来的是一个“临时工”,绝对是一个真的临时工,年龄五十多一点,个子矮矮的,姓喻,我们都叫他喻师傅。还有一个打杂的年龄四十左右,脸上有点麻子,姓邹的师傅,家庭出身没有什么问题。门房的临时工张师傅是一位退休老工人。三个临时工中,老师们最熟悉的就就是门房张师傅,经常进出校门总要打个招呼吧!全校两部电话,一部在书记校长办公室,门房那一部就是传呼电话,都是张师傅负责跑前跑后喊老师去接电话,老师们特别喜欢他。

据工宣队和军宣队抛出来的喻师傅的材料,他只不过是解放前在伪政府的一个小职员,并无什么罪大恶极的事,而且,大家都不熟悉他,也没有任何可以“检举揭发”的现行材料,斗不下去了。

于是,工宣队和军宣队要求老师们“斗私批修”,“狠斗私字一闪念”,各人自己老老实实交代文革中做的违纪违法之事。我遵照时任武汉军区副司令李化民,与他儿子李小怀谈话时,特别强调的三个原则:“第一,对组织的审查,要实事求是,是自己做的就老实承认;不是自己做的就不要都揽下来。第二,不要随便把其他同学扯进来,别人的问题让别人自己去说。第三,一定要相信群众,相信党。”

我主动交代了1967年被学校钢二司通缉,避乱郧阳军分区招待所,后来与郧阳军分区支持的、郧阳中学阮长华那一派学生一起,参加郧阳地区的文化大革命的全过程。特别交代,“文化大革命”发展到后来,全国各地“造反派”开始冲击解放军领导机关,抢夺解放军的枪支。郧阳地区也不例外,有一天晚上,军分区的枪,眼看就要被另一派学生抢走了的时候,阮长华得到消息后,立即带领一批学生先下手,把军分区的枪都搬到学校来了。他们不是去“抢”,而是组织学生,去军分区枪械库把枪运到学校保存起来了。我们几个武汉去的同学,都没有参加那天晚上的“军事行动”。当时,地委机关有一位小车司机,平时与我们的关系比较好,他送给我一支手枪,出于年轻人的好奇心,我把它带回武汉了。于是,我就成了“水中”清查运动中的一个“带枪的人”。

虽然没有像十年文革初期那样大会小会批判,但是,毕竟从郧阳带回来了一把手枪,这在当时的“水中”也是了不得的一件大事。而且,清查一开始就有人说,别看“水中”是新校,人也不多,其实就是“庙小神通大,池浅王八多”。这不,一个带枪的人,自己跳出来了吧!

如果我当时不说,学校没有任何人知道我去郧阳避乱,还带了一把手枪回来,包括我的同班同学、好朋友,分到“水中”后住在同一间宿舍的韩宪伟都不知道。但是,父母要我们老老实实做人的话语,言犹在耳!李小怀的父亲说的“要相信群众相信党”的教导,鼓励我主动向组织交代了这件事。

我如实汇报当时的情况,还奉命写了详细过程的书面材料(那些材料在“运动”结束时,人事干部曾信誓旦旦说,已经销毁,不会放在外地档案里。后来我偶然看到自己的档案里还保留着我当年所写的全部材料!我无语了!)那些负责清查的人就是不相信。于是,派两人到郧阳去调查,查证落实了李培永的这把手枪,不是在“抢枪乱军”时抢来的。同时,让我回去把藏在家中的手枪交到“军宣队办公室”。

当我回家去拿我藏的那把手枪时,怎么也找不到了。妈妈问我在家里找什么,我真不知道怎么对老人家说。我们家老宅很大,自从“公私合营”之后,原来常住老宅的二叔和三叔两家搬到青山公园去了,祖父在六十年代初去世了。只有我们一家还住在老宅,我虽然住校,在家里还有一间房留着我周末和寒暑假回来住。我放在房间的东西,两个弟弟也有一间他们自己的房间,他们从来不进我的房间,乱动我的东西。妈妈看我非常着急,就说:“你去汉口上班后,这间房让你大姐的儿子住在这里,上学方便一些。是不是他把你要找到东西拿去了呢?”

我的那个外孙当时也是六九届初中生,我立即赶到他的学校找到他,直接问他:“你是不是把我房间柜子里的手枪拿走了?”

他嗫嚅着,低声说:“是的,已经被同学抢去了!”

我一时被气得无语。冷静下来之后,找到他的班主任说明情况。请老师帮忙找那个学生谈话,让他还给我们,上交给组织。

班主任告诉我,那个学生,他只见过几次,基本上不来学校的。他可以把学生的家庭住址告诉我,你们自己去找他吧!

我拿着班主任给的学生姓名和家庭住址,马上去那个学生家管辖的派出所报案,恳请管段民警协助追枪。派出所领导和管段民警高度重视,不几天,就追回了手枪。

追枪全过程,有惊无险,总算给组织上有了交代。去郧阳“外调”的也回学校了,他们找到了阮长华(文革后任郧阳地区农行负责人)和地委机关那位小车司机,证明我交代的材料是真实的!

对我的审查结束了,但是,给我的教训是非常深刻的。人生切记古人说的:“莫以善小而不为,莫以恶小而为之”!凡事要“三思而后行”;还有西方谚语:“好奇心害死猫”也有一定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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