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文革十年(7)坐看渡江惨案,静待结业分配
1967年,武汉“七二零”事件,是文化大革命中发生的轰动全国的重大事件。当时我就在武汉军区旁边的湖北省实验师范学校学生宿舍住着,白天在宿舍看看书,打打扑克牌,晚上在幼师练琴房,恩师张继志老师教我下围棋,耐心等待结业被分配工作。说是饱食终日,无所事事,混日子也未尝不可。尽管校门外非常热闹,特别是武汉军区大院更热闹,但校园里面却静悄悄。我无意于那热闹,生活在这平静的校园,等待不可知的未来。已经没有当年高考名落孙山后对未来的纠结,不论被分在哪里,都是当老师,而且,不论在哪里当老师,现在都没有书可教。看看恩师张继志,资深语文老师,现在就靠教我下围棋享受教学生学的乐趣,我还能期待什么呢?想起妈妈经常说的“命里只有八合米,走遍天下不满升”,“归元寺的罗汉,站的站一生,坐的坐一生”,听天由命吧!
现在网络上有许多许多文章记录了“七二零”事件中的那些人、那些事。只要轻轻点一下“武汉七二零”,就可以全面了解那是哪些人,哪些事。
7月31日,平静的校园突然热闹起来。原来,“七二零”之后,在中央文革小组的干预下,武汉造反派翻身当家做主人了,他们决定在8月1日举行盛大的横渡长江活动。以示无产阶级革命造反派,紧跟伟大领袖毛主席在大风大浪中前进!
当时,留在学校的主要是短训班和高中三年级的学生,学校“钢二司”负责人接到造反派总部通知后,立即组织大家报名,不论原来是不是造反派,只要愿意参加横渡长江活动的同学都可以报名参加。当时,我们宿舍的同学有的在下棋或打牌。我们曾一起去郧阳避乱的张思斗,跑过来对我说:“我们明天也去参加吧!”我说:“我不会游泳。你会游,你就去吧!”
“你怎么可能不会游泳呢?再说,不会游也没有关系,每个人发一个救生圈,保证你淹不死!”
“你去吧!我真的不会游,而且不敢下水!”
本来,生长在“三山六水一分田”的武汉人,会玩水是必须的,但是……
1958年暑假,我到大哥大嫂工作的东湖风景区牛奶场去勤工俭学赚学费。有一天,该场安排我们勤工俭学的学生们,乘小木船去牛奶场边一条河的对面劳动。收工回场部时,一位带队的年轻人跟我开玩笑,问我会不会游泳,我说不会。我话还没有说完,他就把我推下了河,我拼命挣扎还是沉下去了,那年轻人看我是真的不会游泳,就赶忙把我救上来了。急救后让我躺在厂部会议桌上休息了一两个小时才恢复元气。差点淹死的心理阴影,让我从此不敢下水学游泳了。
张思斗是我们这些人中唯一参加“八一渡江”,而幸免于难的。那次横渡长江活动由于组织工作严重失误,造成许多人溺亡,仅我们省实验师范学校就有二十多位同学遇难。
他一谈起那次死里逃生,就嘘唏不已。他说:“那天,早上9点的太阳就很厉害了,等着下水的各单位的方队前呼后拥,人群躁动。后面也不知道前面是什么情况,都跟着往江边涌动。大约9点过了,有人发令,前边的人蜂拥而下,就像下饺子一样,人人希望快点下水凉快一下。还没有轮到我下水,就看到有人被从水中捞起抬走,挤着啦?踩着啦?来不及多想就被后面的人推下水。一下水就感觉被人死死拉住了脚,后面的人还在不停地被他们后面的人推下了水,回头是不可能的了,我就奋力一蹬,向江中游去。几乎所有的方队都散了,我游到江中才松了一口气!真是死里逃生呀!那天下水的地点是平湖门与汉阳门之间的中华轮渡码头,长江大桥下面的第一个口子。”
第二天,我们同宿舍的几个同学,站在长江大桥上武昌桥头堡那里,扶栏低头看着武警的战士们在小船上,拿着长长的竹篙往水下一杵,浮上来一串年轻人的尸体,下面一个抱着上面一个的腿脚,串起来就像那“糖葫芦”。真是令人寒心啊!一个个正值青春年少的鲜活生命,就这样了结了!真是惨不忍睹!
我庆幸自己因为不会游泳而逃过了这次劫难。更庆幸共患难的老同学张思斗临危不乱死里逃生!
渡江惨案发生之后,学校“钢二司”负责处理不幸罹难同学的善后事宜。短训班的造反派负责人与武汉一师、武汉教育学院短训班的造反派负责人一起,到武汉市教育局要求尽快进行结业分配,且必须对短训班学生的这一段学历予以认定。
据说,三校造反派后来常驻武汉市教育局几个人,经过艰苦卓绝的不懈努力,终于达到了一个目的,“年底前所有短训班学生结业分配到位”。至于“学历”问题,悬而未决。
结业分配工作由造反派负责,他们给武汉市教育局人事部门提供分配方案和学生名单。武汉市教育局给各市属学校和学生本人发通知。我们语文(2)班,我和好朋友韩宪伟被分到硚口区“武汉市工农军中学”,后来改名为“武汉市水厂路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