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三道四（68）再说中学教师弹性坐班制

说三道四（68）再说中学教师弹性坐班制

无独有偶，1990年9月我调到海南省农垦中学工作，上班之后才知道，农垦中学的老师也不坐班。而且，老师在学校连办公桌都没有，都在家里备课、批改作业。

经过一段时间观察、了解之后，才知道当年农垦中学的基本状况。

先说外部环境，没有校门，没有围墙，从学校南面一条公路走进校道，左边有一栋四层的教学楼，容纳当时初中18个班、高中21个班的全部学生；与教学楼相邻的是二层楼的行政办公楼，两栋楼之间有一块大约三个篮球场的场地，中间有两颗硕大而茂盛的榕树；再往后就是一栋三层楼的科技楼，一楼有一间可容纳全校200多教职员工开会的阶梯教室和两间化学实验室、一间图书室；二楼是物理和生物实验室；三楼左边是比较大的教工俱乐部，右边是电脑教室、音乐教室和美术活动室。再往科技楼后是一个标准的足球和田径运动场。

校道右边是一栋可容纳全体住校生的四层学生宿舍楼，一个很大的学生食堂和教工食堂，一栋可上两个班体育课的室内体育馆。挨着运动场的右边是学校的校办工厂。

学校教学区左边还有一条校道，那条校道左边就是教工宿舍。我们这些引进的老师就住在一栋刚刚新建成的五层楼房里。

客观地说，学校的整体布局和教学硬件在当时已经相当不错了。遗憾的是，住在学校右边外面的农民，每天牵着牛穿校而过，到学校左边他们自己的地里去劳作，实在是与这样一个海南省的重点中学非常不协调。

赖校长当时最着急的是提高学校的教育教学质量，特别想尽快提高高考升学率。使学校与重点中学名实相副。当时农垦中学虽然是海南省重点中学（企业），但高考升学率排名却名不见经传。

我们刚来学校，赖校长要我们武汉以及湖南、四川调来的老师都去教应届高三、初三，我向赖校长建议，我们从“大陆”（借用海南本地老师的口头语）调来的老师还是从高一、初一教起，不要把现在毕业班任教的老师调整下来了。理由是，那些老师已经教这批学生两年了，与学生也熟悉了，换我们去教不利于毕业班的教学。我们当然有能力、有办法在一年内提高一点升学率，但是，如果真提高了，这笔账该怎么算，才能让以前教这些学生的老师们心服口服呢？再说，我们这些调来农垦中学的老师，不是干一阵子，而是要干一辈子的呀！还是让我们从头干起吧！三年如果不出成果，我们就卷铺盖走人！

赖校长虚怀若谷，接受我的建议，我们这批引进的老师都从初一、高一年级开始执教，三年不变。而且学校还制定了《农垦中学建成海南一流中学六年规划》。

大约在第一学期期中考试前后吧，赖校长一定要我担任学校语文教研组组长，当时我已经是高一年级一个重点班的班主任，兼两个重点班的语文课。尽管工作负担比较重，但确实被赖校长强烈的事业心所折服，要尽力帮赖校长一把。因为，这两个月我发现学校的教育教学管理实在不仅仅是缺失，简直可以说无章可循、无序可依。教研组没有集体备课制度，没有年级组管理条例。

第一次语文教研组全体老师开会，我要求各年级备课组每周必须研究年级教学，统一教学进度，研究并自己命题进行单元测验和期末考试，不得使用市场上购买的单元和期末试题；每周互相听课一次，马上推举一位老师举行全组老师听课的公开课；期末检查老师的备课本和学生作文本。规定每周五下午第一节课到第三节课为语文组集体备课时间，任何人都不得缺席。

快到期末时，赖校长看到语文组的变化后，又要我当教导主任，全面负责学校的教育教学工作。此前，已经对学校教导处（农垦中学各部门都按农垦系统称之为“教务科”）过去的工作有一些了解：课程表存在最大的问题是排课表的随意性，有的老师利用不坐班之便，要求教务员把他的课连着排，要么周五、周六不排课，要么周一、周二不排课，加上周日，三天没有课就可以去当导游，带旅游团环岛三日游，赚外快。再就是对各科老师订购市场上的复习资料、单元测试题、期中、期末考试题放任自流。

而更大的问题是在教师不坐班的情况下，如何像华中师大一附中那样保证教育教学质量。因此，学校决定从91年春季开学起，向华师一附中学习，继续执行《教师弹性坐班制》，实行年级组和教研组双轨运行机制。

为此，赖校长当年给我配备了两位非常得力的副手，请数学高级教师陈汉章负责管教学工作，重点抓教研组的建设和集体备课；请化学高级教师、一直负责学生思想工作的陈良兴负责管教育工作，重点抓年级组建设和年级日常工作。

为此，学校为年级组和教研组安排了办公室及办公桌椅，年级主任和班主任在年级办公室办公，任课教师在教研组办公室办公。

为此，学校颁布了《教师弹性坐班制》、《年级组管理条例》和《教研组管理条例》、《重奖有突出贡献教师的规定》等一系列校内政策。93届学生李卫国，参加当年世界中学生田径运动会夺得一枚金牌，学校立即兑现，召开全校师生大会，报告喜讯，奖励体育组组长、兼田径教练卢志芳一千元。

为此，在开学初组织全校教师观摩语文组集体备课，请我们武汉市教研室调来的语文高级教师李更仪主持。然后，在教师大会上宣布《集体备课管理条例》，各学科教研组每周集体备课时间。最后，由赖校长宣布奖惩政策。

三年后，农垦中学高考成绩一跃为海南省第二名，直逼多年以来稳坐第一的海南中学。记得90年，我刚到海口时，赖校长曾带我去拜访该校一位管教学的副校长，当赖校长向他介绍我是从武汉华师一附中来的时，他对着我说了一句：“你们华师一附中那么好，你到海南来干嘛？”

93年高考成绩公布后，农垦中学一炮而红，海南省时任教育厅厅长谢峰，逢会必讲“农垦中学低分进高分出”的经验。从93年秋季开始，海南中学教导处吴荫华主任发起，“三校（海南中学、农垦中学和华侨中学）高三年级每个月举行一次集体备课活动”。三个学校的高三各科老师每个月集中一次，三个学校分管高三的教导主任轮流主持集体备课，交流备考经验和月考成绩分析、研究备考方案及查漏补缺、提交月考测试卷。海南中学这样主动联系两个重点中学，共同研究高三年级的教育教学，开创了海南重点名校之间，互通信息、互相切磋，认真研究教育教学的良好风气。农垦中学从中受益匪浅，从此走向良性循环！

更因赖校长为了实现六年把农垦中学建成海南省一流中学的规划，而实施的一系列措施，如“请进来，派出去”，即请全国著名的专家学者到学校来讲学，如著名语文特级教师魏书生等；派优秀教师去教育先进省市去学习，各教研组每年可以出岛去外省市听课学习一周。同时还进一步优化学校环境，修建了校门、并请著名社会活动家程思远先生题写了校名；建好了围墙，健全了门卫制度，杜绝了一切闲杂人员入校，保证了校园良好的教学秩序。

一句话，农垦中学老师实行弹性坐班，因为有了一系列行之有效的管理制度，学校最终还是成为了海南省一流中学，不仅是农垦子弟的向往之处，也是全岛莘莘学子的追求之地！

【附录】回国杂记：三十年后再喝早茶（节选）

1989年暑假在海南省海口市华侨宾馆，农垦中学赖瑞光校长请我们一家四口喝早茶。

2018年八月底，我们老两口在海口滨海大道满福隆大酒店邀请赖校长夫妇喝早茶。同时还邀请了我们语文组的同事蔡修镇老师。

一晃就快三十年了！岁月不饶人啊，我们都是七老八十的人了！有缘再相聚，往事历历在目！

结缘海南，始于1984年海南农垦总局教研室吴多雄主任来武汉听了我的一节课之后，结识赖校长却是1989年暑假在农垦中学一堂语文示范课后。

1989年暑假，吴主任又一次邀请我们，并说如果这次不来，以后就可能没有机会了。于是，湖北省教研室谭爱旭老师就组织我们到海南讲学。我主讲语文，借农垦中学的学生上示范课。

海南农垦中学的赖校长也来听了课。课后，赖校长邀请我一家第二天早上到海口华侨宾馆喝早茶。在喝早茶时，赖校长详细介绍了海南农垦中学的历史、现状和未来的前景，盛情邀请我们来农垦中学工作。他谈到工资和奖金是多少多少，我告诉他，这就不如我们华师一附中了；他说新盖的高级教师楼即将落成，我说我们华师一附中的住房及附设生活设施，如管道煤气是农垦中学短期内难以达到的。他说，只要你愿意调来，我每个月派人去海口对面的广东徐闻县给你买两坛液化气。我说，那太麻烦了！而且，大家都烧柴烧煤，我们也不好意思搞特殊呀！

赖校长真是一个非常会做说服工作的人，他看到上述两点无法打动我，就转而问我的两个女儿读几年级，在哪里读书。当他得知正在华师一附中读书时，他马上告诉我，你的两个女儿如果到海南来参加高考，一定可以考上理想的大学。然后，他详细介绍了海南高考的情况。我说，如果考不上呢？他说，只要你愿意正式调来农垦中学工作，如果考不上，我们就花钱给你买指标。赖校长如此求贤若渴，这样盛情，还有什么话说呢？于是，我紧紧握住他的手说，为了我两个孩子的未来，为了你强烈的事业心，我一定会考虑来海南的。

回武汉后，赖校长又多次飞赴武汉，与动了南下之心的老师们见面，吃饭，聊天，全面介绍农垦中学的情况，并盛情邀请他们去海口实地考察。去考察回来后有四家决定南下，于是，我们五家就一起调到农垦中学了。

退休后，我们这群武汉人又都回武汉了。但是我只要回海口，一定要请赖校长喝早茶。一边喝茶，一边听赖校长讲那过去的故事，一起回忆农垦中学近三十年的发展史。

赖校长任职农垦中学校长十三年，他千方百计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学校办成为海南省一流重点中学，呕心沥血，做了大量的工作。有几件我知道的往事，当时不好说，现在可以公之于众了。

1992年教育部主编辽宁大学出版社出版的《中国名校》（中学卷），是各省教育厅经过几年精心组稿认真审核，各中学名校共同努力的成果，各省自成一卷，书名统一为《中国名校》（中学卷）。海南省一开始就确定农垦中学为省级第一批名校，通知学校写一篇5000字的简介、五张学校照片，在规定时间内交教育厅办公室唐主任。赖校长接到通知后，指定专人组稿写稿，上交文稿截止日之前，曾三易其稿，最后只剩三天时间了，唐主任电话告诉赖校长，农垦中学这次就不报上去了！那文稿不符合教育部的要求。赖校长立即找我商量，决定让我跟他一起去教育厅见唐主任，请求给农垦中学最后一次机会，争取三天内上交合格的文稿。

唐主任见赖校长和我之后说：“只剩三天时间了，等下一次再说吧！”

赖校长：“请您再给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三天之内我们送来的文稿不符合要求，那我们就等下一次，可以吗？”

唐主任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说：“那好吧！”

赖校长这时才松了一口气，把我介绍给唐主任。

我请唐主任把已经完稿的审核通过了的海南中学和华侨中学的文稿借给我学习一下，他笑着说：“那只能在这里看看啊，不能拿出去！”我就在他的办公室认真看那两篇文稿，赖校长和唐主任一边喝茶一边聊天。看完之后，我笑着对唐主任说：“我回去试一试吧，争取最后通过您的审核。”

在回学校的车上，赖校长不停的问我，三天能完成吗？你这三天不去上课了，专心致志写这篇文章吧！

我说，课不能不上，不能耽误学生的课程。文章照写，保证三天交一份合格的文稿。

赖校长说，你要知道这件事情的重要性啊，它关系到学校的名声和将来的发展啊！不能等下一次！你要知道，经验告诉我们，中国的事情就像文革时抢上公交车一样，你抢不上头班车，真不知道二班车什么时候到呢！现在，对你来说，完成这篇文稿就是头等大事！（果不其然，二十六年后，《中国中学名校录》成为绝版了。）

第三天下午，我和赖校长去教育厅办公室，交上打印好了的文稿，请唐主任审阅。唐主任认真审阅完后，高兴地说：“很好！赖校长怎么不早点请李老师执笔呢？”赖校长笑了笑，似乎答非所问：“非常感谢您的指点和支持！不然就赶不上这班车了啊！”

赖校长为了提高农垦中学的知名度做了大量的工作，邀请许多知名学者和专家来学校培训教师，不仅提高了老师们的业务能力，更开阔了老师们的视野！众所周知，知名专家学者每年的日程安排，他们也是身不由己的，能邀请到，又能如期来讲学，实在是非常困难的。但是赖校长的口头禅是：“只要有1%的希望，就要做百分百的努力！认定了目标，绝不放弃！”

九十年代初，中国数学界打算在海南开一次研究会，享誉中华的《哥德巴赫猜想》的主人公、著名的陈景润教授也要来参加会议。刚好中国科学院数学所人事处长是我们华中师大一附中的老校友罗声雄教授，游丽昭老师当年在一附中执教数学实验教材改革实验班时，经常去北京参加数学教学科研会议，与罗教授很熟悉，于是就请她打电话罗教授，告诉他，正在北京的我和赖校长要去中科院数学所拜访他。

罗教授非常热情地接待我和赖校长，并陪同我们去拜访陈景润教授。遗憾的是，因没有预约，那天陈教授外出开会了，他的夫人由昆热情接待了我们，并告诉我们，只要有罗教授陪同，他去哪里我都放心！赖校长马上说，如果能成行，我们非常欢迎你与陈教授一起去海南！

从陈教授家出来，罗教授一定要留我们吃了晚饭再走，我对他说，我们还要去拜访一位老朋友，也是我们这次来北京的主要目的。他再三挽留，我只有实话实说了。当年教育部实施高考改革，除一份全国统一高考试卷外，还要出一套“三南试卷”（即海南、云南和湖南三省共用一套高考试卷）。我们准备去见时任高考语文命题副组长、北大附中语文特级教师、副校长章熊先生。罗教授一听，高兴极了，一定要陪我们一起去章老师家。他也实话实说，儿子要参加当年高考，听听专家的关于高考命题的谈话非常及时啊！

章老师接到我的电话后，又邀请我们共同的老朋友、北京市著名语文教师张必琨先生在他家等候我们。当我们赶到时，快到晚饭时间了，赖校长马上请在座的各位专家去附近的酒店，一边吃饭一边聊。

关于“三南试卷”问题，当然不可能在章老师那里得到具体答案。因为参加国家考试的命题人员，每人都有一本国家正式公布并开始实施的《保密法》，如果泄密，必须承担违法的严重后果。但是，章老师讲这一次高考的命题原则，两套试卷的不同特点，既不违规更没有违法。章老师还接受了去海南农垦中学讲学的邀请。也就在这次饭桌上，张必琨老师欣然接受去农垦中学担任教育顾问的邀请。罗教授与章老师就北京孩子学语文、考语文必须掌握的方法交谈甚欢。与章熊老师和张必琨老师两位语文教育前辈分别之后，一生从事数学研究工作的罗教授说我们都收获满满，不虚此行。

我和赖校长那次的北京之旅，更是成果丰硕。

近三十年来，许多事情早已忘记了，但只要看到当年一起去做那些事的人，或者故地重游，都会激起那些往事的回忆！难忘第一次与赖校长一起喝早茶！更难忘与赖校长一起，为把农垦中学建成全省一流重点中学而努力工作的点点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