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人生(75)难忘八九那一年的亲身经历
入乡随俗,美国圣诞节华人教会的朋友们欢聚一堂,茶余饭后,天南海北,七嘴八舌,好不热闹。我们围坐一起的,都是孩子在纽约或工作或读硕博的家长,都是40、50、60后的人了,各人经历如托翁在《安娜·卡娜琳娜》开头所言,“每一个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尤为幸福的是,在这里大家都可以敞开心扉,畅所欲言。
不知是谁聊起了今年真是有许多难忘的大事,大家庆幸中美贸易战第一阶段马上就要签约了;希望香港明年会更好;“六四”一晃三十周年了,一位北京妈妈深情地回忆自己当年亲眼所见,告诉我们,往事并不如烟。
北京妈妈当年大学毕业不久,正是激情燃烧的岁月,身临其境,所见所闻,终生难忘!
听她说着亲眼所见,不禁想起了那一年我难忘的亲耳所闻。
1989年,我们华中师大一附中还在武昌千家街,校区所处环境可谓“闹中取静”。大门外是武昌中山路,左转二三百米,就是武昌交通枢纽大东门。从大东门沿着蛇山脚下,西行二三千米就是中国长江第一桥,著名的黄鹤楼屹立在长江大桥桥头堡附近的蛇山之上,与汉阳龟山上的武汉电视塔遥遥相望。
从六月初开始,武汉地区大专院校的学生就开始游行,声援北京学生。从武昌大东门经长江大桥过汉阳到汉口,全是学生游行的队伍。我们闹中取静的校区,已经安静不下来了!
当时,官方封锁新闻,国务院发言人袁木胡言乱语,完全不可信。于是,我决定去武汉军区李化民副司令家了解北京的真实情况。李副司令的长子李小怀是我在华师一附中读书六年的同班同学,一生最好的朋友。
1989年6月4日晚上,我在小怀家吃完晚饭后,李伯伯到客厅去给小怀打电话,怎么都打不通。小怀当时住北京军博附近的总参通讯部宿舍,他是总参通讯部文职工程师。李伯伯后来只好用军线接通了小怀家的电话。
李伯伯:“你们那里现在情况怎么样啊?”
小怀:“北京全乱套了!情况非常复杂,说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伯伯:“你家冰箱里有多少吃的东西呀?够不够你们一家三口吃一个礼拜?”
小怀:“够吃一个礼拜。”
李伯伯:“那就好了!你们都不要下楼,一个礼拜就差不多了!”李伯伯放下电话,长叹一声。
我不合时宜地问李伯伯:“您跟赵紫阳总书记在广州共事那么多年,他真的有问题吗?”
“哎!你们不懂政治啊!”李伯伯说完,就与高阿姨出门散步去了。
6月5、6、7三天,武汉大乱。从清晨到晚上,长江大桥全线被堵,大东门十字路口被汽车堵死了。
6月8号下午,李校长传达中央文件后,强调两点:一要坚持上班;二要保护学生,不要在课堂上讲自己不清楚的情况和问题。
6月11号傍晚,88年化学奥赛冠军,在清华大学读书的汪深回汉来我家里谈北京见闻,说:“李老师,我们现在不用你再讲鲁迅的《纪念刘和珍君》了!亲身经历让我们懂鲁迅了。”后来,我问他:“88年暑假,你在北京大学参加化学奥赛集训时,还参加了大学生游行到天安门?就不怕取消你们参加国际比赛的资格吗?”
他笑着说:“当时集训队已经决定了,我们四个同学代表中国去芬兰参赛。北大学生的爱国激情感染了我们,我们决定四人集体行动,跟着他们去游行。法不责众嘛!而且比赛日期临近,换人重组国家队肯定来不及了!”
6月17日,语文实验班学生孙涵、汪深、曹萍、赵劲松等来家里玩了一天,一直聊时局到晚上九点多,才依依惜别。
总之,那个假期回母校与老师见面,聊的都是国家大事,都是他们的亲身经历。看到他们在成长,在成熟,特别令人欣慰。
6月19日,湖北省教研室谭爱旭老师,通知我于7月9日去海南农垦讲学。
海南省农垦总局教研室的邀请函婉拒携家属前往,但是,我参加语文教材改革实验六年,每年寒暑假都是一个人外出,或开会学习,或阅卷评卷,或集体备课,难得有这样一个机会,全家一起去旅游。我当时考虑,他们请我去讲学,必须给我安排住宿一个房间吧,我们一家四口有一间房就够了,女儿和她们的妈妈自己去买外面饭吃,也不会给接待我的教研室领导添麻烦。于是,我们一家乘火车到湛江,经徐闻坐琼州海峡轮渡,在海口新港码头上岛。
当时,出港口的通道,分一般通道和学生通道,所有上岛的学生必须走规定的、检查非常严格的学生通道。后来在宾馆,几次半夜被警察查房。原来是查找参加“六四”的学生头头,说有学生头头从海南偷渡去了香港。
结缘海南,始于1984年海南农垦总局教研室吴多雄主任来武汉听了我的一节课之后。
当年吴主任听完课后,就邀请我在方便的时候去海南讲学,以后连续几年暑假前,他都坚持邀请我们到海南一游。
不成想,那几年,每年暑假人民教育出版社都举办全国性的教材改革实验工作会议,1985年在青岛,1986年在上海,1987年在太原,1988年在北京。每次会前要准备论文和总结材料,会议结束以后,回到湖北还要继续开会研究新学期的实验工作计划。
到了1989年暑假,吴主任又一次邀请我们,并说如果这次不来,以后就可能没有机会了。于是,湖北省教研室谭爱旭老师就组织我们到海南讲学。我主讲语文,借农垦中学的学生上示范课。
海南农垦中学的赖校长也来听了课。课后,赖校长邀请我一家第二天早上到海口华侨宾馆喝早茶。
在喝早茶时,赖校长详细介绍了海南农垦中学的历史、现状和未来的前景,盛情邀请我们来农垦中学工作。他谈到工资和奖金是多少多少,我告诉他,这就不如我们华师一附中了;他说新盖的高级教师楼即将落成,我说我们一附中的住房及附设生活设施,如管道煤气是农垦中学短期内难以达到的。他说,只要你愿意调来,我每个月派人去海口对面的广东徐闻县,给你买两坛液化气。我说,那太麻烦了!而且,大家都烧柴烧煤,我们也不好意思搞特殊呀!
赖校长真是一个非常会做说服工作的人,他看到上述两点无法打动我,就转而问我的两个女儿读几年级,在哪里读书。当他得知正在华师一附中读书时,他马上告诉我,你的两个女儿如果到海南来参加高考,一定可以考上理想的大学。然后,他详细介绍了海南高考的情况。我说,如果考不上呢?他说,只要你愿意正式调来农垦中学工作,如果考不上,我们就花钱给你买指标。赖校长如此求贤若渴,这样盛情,还有什么话说呢?于是,我紧紧握住他的手说,为了我两个孩子的未来,为了你强烈的事业心,我一定会考虑来海南的。
难忘八九年啊!一次非常时期的讲学之后,让我举家漂洋过海,到了大特区海南,不仅让我得以继续进行语文教学改革,而且开启了我的两个女儿人生的起航!
应该感到可耻的是你这种人!
无论如何,那是中国人对世界最大的贡献!从那以后,再谈英特·那而的人的脸上,都是两个字:
要么是骗子,要么是S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