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抒怀(十三)张晓梅的课外练笔选编
2024年9月24日,张晓梅在微信中写道:“一本珍藏的练笔本,勾起同学们的集体回忆,也让老师遥忆起当年教改的峥嵘岁月。感谢老师您付出的心血,当年一点一滴在教学方面的精进和改革,浇灌了同学们心中沉睡的语文之花,让它们一朵一朵地绽放,练笔文就是其中的见证,高考的结果也是见证。我也很开心,因着练笔,成为了老师回忆录中的一部分。”
(张晓梅珍藏三十多年的高中三年《课外练笔本》之一)
张晓梅1990年从海南省农垦中学初中部,以优异成绩考取海南省重点中学——海南省农垦中学高中部。被编到偏重文科的高一(6)班。我执教该班语文兼班主任。张晓梅1993年参加海南省高考,取得800多分的优异成绩,因当年实行估分报考大学,她与北京大学失之交臂,报考国际关系学院被录取。
1990年9月开学后,我把在武汉华师一附中执教人民教育出版社分编型语文教材改革获取的教学能力和方法,结合海南学生的实际情况,在偏重文科的重点班,全面抓好语文教学“听、说、读、写、思(思维训练)”的同时,特别重视说话、写作和思维训练。
选编张晓梅的四篇练笔文,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当年的教学改革的情况。
台风之夜(1991.9.10)
每年七、八月份是海南多台风的季节。台风恣意地在岛上横行霸道,肆虐而猖狂。每次台风都是一场灾难,人们对它真是深恶痛绝。
刚开学没两天,学校就广播台风要来了,要大家做好防备工作。宿舍那两扇破窗,真是我们的隐患,学校不来修,叫我们怎么预防?平时下雨天已经叫我们吃尽了苦头,何况台风来了!
我们没有硬纸皮,只得把一张宝贝似的破席子拿出来,悬在窗栏上,从上头垂下来,用图钉钉住,将它来挡风遮雨。
晚上躺在床上,听着满耳的呼呼风声,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上帝保佑,席子可千万别掉下来呀。“咣!咣!咣!”几声巨响,吓得大家都从床上爬起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回事?原来席子被风掀开了,掉落的图钉也不知刮到什么地方去了,风和雨疯了似地从破窗里灌进来,窗台上的盆和口杯被吹落在地上,滚得满地都是。
我与何芳跳下床来使劲地顶着席子,不敢松开,怎么办哪,总不能这么顶到天亮,因为那时才凌晨一点钟。我们俩求援似地望了望站在身后的宿舍成员。其中一个说:“得把席子固定下来。”于是,这个撑手电筒,那个拿蝇子,这个绑,那个顶,没有棍子,就把扫把绑上去。七手八脚,好不容易才把席子固定好,然后再在外面绑上一层油布。干完这一切,大家才筋疲力尽地再上床去睡觉。
何芳和春花的床打湿了,不能再睡,就抱着被子往别人床上一搬,合铺睡。留下上铺靠窗的我和雪芬还在跟台风苦斗。我在蚊帐里把雨伞一撑,缩在底下睡。雪芬更干脆,用油布把自己一裹,什么都不再去管了。
风和雨钻进所有能钻进的缝隙,透过蚊帐,吹拂在脸上,凉浸浸的,真不是滋味呀。
后半夜,风刮得更猛烈了。两扇没有插栓的破窗虽然用绳子绑住了,却又被风扯断,弹过来弹过去,“哗啦啦”,唯一剩下的几块玻璃也全被震破,幸而有席子挡着。而另一扇没有席子挡着的好窗,玻璃也被吹破了一块,风和雨呼呼地往里灌。大家都不再去理它,吹吧,尽管吹吧,我们都累了。
宿舍简直成了汪洋大海,床是浮在海上的五艘小船,船上载着已无力抗争的疲倦的我们。
天亮了,台风之夜已成为一个过去的梦。而我们,吃了台风这么一个大苦头后,真是谈风色变,只差没有“瑟瑟发抖”了。我想,我们大伙儿的惊悸,只有窗户全被修好的那一天,才能渐渐被抚平。
李老师评语: 已向学校有关方面反映了,相信会很快解决的!
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1991.10.12)
无论是生活还是工作,人们总是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几千年的传统教育和方法左右着人们的思想,一旦有人稍微偏离“传统”,那些古老的卫道士们马上跳出来,或指责,或阻挠,各种流言蜚语纷涌而来,让人的一团热血顿时冰冻。此时,有的人退缩了,又回到“传统”中去;而有的人,在对自己的正确认识上,相信自己的观点、做法是对的,就矢志不移地坚持到底,最后胜利总是属于他的。这是所有敢于破除陈腐传统者和改革者所应具有的精神——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
面对着种种尖锐的批评,总是令人灰心的,其实不必这样。只要自己行得正,做得对,就不怕别人说什么。有一句话就说得很好:“不要为尖锐的批评而感到生气,真理一般都不怎么合大众口味的。”是啊,真理总是掌握在少数人手里,它不符合大多数反对派的口味,他们压抑它,不让它出现。掌握真理的人们,就应该勇敢地捍卫真理,破除千载不变之说,使真理成为大众的真理。为维护“太阳中心学说”,而曾被叫嚣着“地球是宇宙中心”的教皇烧死的布鲁诺,就是这样的一个勇士。可见,走自己的路,就要有抵御别人“说”的胆量,就要有坚持自己正确的“说”和“做”的勇气,让别人说去。
当然,如果别人的意见是对的,琢磨起来有道理的,而自己的路又是不那么正确的,此时,别人的“说”,还是要听取的,自己的路也还是得纠正纠正一下。
现在,有些老师想改进教学方法,各种非议就来了:“上文言文课,让学生读几遍就行了吗?字、词等怎么办呢?”改变一下教统的教学方法就有人想不通,受不了。事实上,正是反复地诵读,加深了同学们对课文的整体理解,无形中也就促进对字词的理解,印象反而深刻。难字难词问问老师,查查工具书,即可解决,为什么非得在课堂上讲不可呢?为什么非得按老一套来不可呢?真是“孔夫子”。
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
李老师评语:很好!抄来交给我!
“演说”(1991.1.7)
按我们座位前后四人的学习讨论小组规定,摸到黑牌的得上台去演说。我的命运不佳,竟摸到黑牌。心里顿时慌慌的。这一辈子还不曾领教过演说的滋味是什么,今天倒能够尝一尝了。
心里打好的底稿是“当老师提问我的时候”,不料却倒霉得很,我们组的符文峰也讲这个题目。下一个应该到我了,可是我还能讲这个题目吗?没人能告诉我。我非常无助地被掌声推上讲台,面对着全班五十二张脸,我结结巴巴地“演说”道:“我……我想,我……还是讲咱咱们班男女同学的关系吧。我觉得……我觉得我们班男女同学之间非常……非常地……”讲到这里,我的喉咙好象被什么卡住了一样,再也吐不出一个字。上帝,我的思维像被堵住了一样,“非常”下面那个词怎么也想不出来。一阵难堪的寂静。霎那时,一股难以形容的沮丧涌上心头,我知道,我再也无法继续下去了。我一下子就跑下讲台,奔向我的座位。“演说”也就到此结束了。那几声稀疏的掌声是在嘲笑我罢,因为它们在我听来是多么的刺耳,我宁愿悄无声息。
我讨厌自己的虚伪。我朝每个人微笑着,以显示自己对那番一句话都不到的“演说”,“满不在乎”。其时自己心中早已伤心不已,悔恨也已不在千回之下。长着一张嘴却不能侃侃而谈,那么,尽管我很会写,又能有什么用呢?此刻我希望自己是个只能用笔交谈的哑巴!
我永远也忘不了这次的“演说”——我有生以来的第一回。
李老师评语: “相信你会成功的,失败是成功之母!”
口语训练(92.2·23)
新学期开始了。李老师出了个新花样,要求全班同学前后四人一组,在每堂语文课上课之前五分钟,上台讲演,进行口语训练。
是啊,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话不紧张,不结巴,对一个人该是多么重要!未来社会,需要口才好,需要能说会道的人,能向陌生人,陌生单位推销自己的人。一个人才学再好,面试时语无伦次,话都说不清,人家怎能相信你的才学,怎能录用你,而你又怎能在适合自己的单位发挥才能,学以致用呢。所以在当学生的时候,应当有意识地训练“会说话”的能力,为将来做准备。李老师这种强制性的训练,我们没有理由不接受。
讲演的要求是“声音大,吐字清,有表情”。要做到“大胆、大方、大声”这三点,首先要不紧张。当一个人紧张得手脚发抖,张嘴却不能吐出一个字,怎能做到“声音大,吐字请,有表情”呢,所以,讲演前要努力克服紧张的情绪。紧张,势必导致讲演的失败。
有个笑话发生在我身上。别看我平时说话伶牙俐齿,却最怕觉上讲台,上去了,一句话憋不出,尽出详相。第一小组上讲台讲演的时候,我在下面不知冷还是替人紧张,脚一直抖得厉害。我心中暗暗祈祷,轮到我上台讲演那天,最好阳光普照,否则,我腿发抖,声音发颤,叫我怎办哟。你瞧,紧张的威力多大。
但愿通过这次口语训练,我在公众场合说话的能力如日常生活中般伶牙俐齿。
李老师评语: “肯定行!很好!”
野炊(91.12.8)
我们随身带着“咣、咣”作响的炊具,终于到达目的地——桂林洋农场海边。十二月的海毕竟和四月湛蓝的海不同,海风很大,吹散了我们的头发,浅灰色的海天连成一线,苍苍茫茫。
匆匆望了我们的老朋友——桂林洋农场边的海一眼,我们立刻投入了野炊的准备工作。因为我穿着袜子,担心弄湿了,大家便派我切菜,她们洗菜及锅碗瓢盆。我一直住校读书,连菜刀都没摸过,哪会切菜?但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下来。蔬菜不用学也是会切的,然而那一大块猪肉却让我发愁,不知从何下手。我想了想,学着爸爸的样子,笨拙地操着菜刀,先把大块肉切成几块,再一块一块地切成片,速度慢得像蜗牛一般,笨得真可以啊。这就是平日在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结果,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并决心今后再也不做家庭的寄生虫了。
最有趣的,就是大家在一块儿炒菜。男孩子们终于有些“良心发现”,觉得不应该任何事都由女孩子做,就争着炒菜。陈志明最先抢着锅铲,当然由他掌勺。你瞧他,两腿一叉,挥着铲子,呼这个倒油,喊那个加水,一副活灵活现的厨师样;万里可能因为当不了掌勺师父而懊恼着,便自封为陈的“顾问”,操着一双筷子亲临“指导”,还不停地在锅里夹菜吃,看看熟了没有,淡不淡,很尽“顾问”的职责;吴立洵不好好烧火,松叶掉进锅里,当菜炒了;吴芳一直担心锅会爆,站得远远地往锅里扔蒜头,还要惊叫两声,气得人直瞪眼;林明政吵吵嚷嚷要去守炒好的菜,这个贪吃猫!而我这个“端盒子的姑娘”,往往也被手里端着的美味佳倄诱惑,偷偷地品尝一下,唔,真香呀。
开饭了,我们围着色香味齐全的饭菜,席地而坐,放开肚皮大吃大喝。陈志明建议我们干杯,七只饭碗“呯”地碰在一块,再各自望一眼“杯“中美酒——饭呀,汤呀,可可可乐呀,而哑然失笑。
你瞧,我们玩得多开心!
(当时没有相机,更没有手机,只有用文字记录我们的青春年少时。)
(高一(6)班毕业二十周年聚会,从全国各地来海口参加聚会的有三十一人,与部分执教老师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