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完这句话后,Danny目露凶光,上身微微前倾,就像一头马上要扑向自己猎物的豹子一样盯着Sherry。Sherry瞥了他一眼,转身眺望着窗外远方若隐若现的落基山的白色山峰,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地说道:“通常情况下,一个男人为了掩饰内心的虚弱无力,往往会利用生理上的优势,使用最原始的手段征服女性,来显示他的强大,找回自信。” Sherry转回头,妩媚地一笑,接着说道:“你现在想的是什么,还需要我说得更直白一些吗?”
Danny的呼吸开始加速,恶狠狠地说道:“你以为我不敢吗?”Sherry用交叉的双手托住自己的下巴,面带微笑看着Danny,说道:“如果你不敢,反倒是我选错了人。如果你敢,那就证明了我确实是看穿了你的心思,在你剥掉我所有的衣服之前,你在我面前已经变成了裸体……哦,不,确切地说是透明的人。你的五脏六腑和你的灵魂深处的一切都被我了如指掌,无论你用什么样的手段从肉体上征服我,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Danny眼里的火焰渐渐熄灭,催动他野性爆发的雄性荷尔蒙也随之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沮丧。他就像一只刚刚斗败的公鸡一样,缩头缩尾地退回到自己的角落里,甚至不敢再看Sherry一眼。Sherry轻轻出了一口气,微微摇头说道:“不知道刘风是不是像你一样,如果是的话,那就太令我失望了。”
在人类的监狱里,实行的是赤裸裸的丛林法则,监狱的管理方所起的作用只是把弱肉强食控制在高墙之内。想要在丛林里生存下来只能学会抱团取暖,也就是加入某一个狱中帮派。一般情况下,监狱里的帮派是以族裔为基础建立起来的,比如本地白人,墨西哥人,黑人、越南人或者华人等等。刘风所在的监狱基本囊括了各色族裔的帮派,唯独没有华裔帮派,这是Stanley刻意安排的结果。所以,从刘风入狱的第一天开始,他就处于一种非常危险的孤立状态,没有任何一个帮派会接纳他这个唯一的华人囚犯。刘风就像落入狼群的一头不知名的外来物种,所有的眼睛都在虎视眈眈地盯着他,试图摸清他的底细,顺便找出他的破绽。只要刘风流露出一丝怯懦,狼群就会一拥而上把他活活撕成碎片。
这样的监狱生活对刘风来说并不陌生,在国内看守所的那段经历让他学会了如何保护自己。如果没有一个强力的靠山可以依仗,那就只能尽力保持一种神秘感,如果有耐不住性子的狼率先扑上来,就用最快的速度和最狠的方法解决掉他,才有可能吓退其他蠢蠢欲动的狼们。
实际上,这种需要时刻保持警惕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在刘风勒死朴正杰的第二天,这个消息就传遍了整座监狱。放风时,刘风诧异地发现围绕在他周围的敌意已经悄然散去,很明显,狼群们已经接受了一个事实,刘风不是他们猎食的对象,正相反,他很可能比他们还要强大。更为重要的是,刘风做了一件他们每个人都想做的而且在他们看来是唯一代表正义的事,这使刘风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甚至包括狱警。
刘风依旧保持着独来独往的状态,并不和任何一个帮派有过于亲密的交往,唯一改变的是他开始接受外人的简单问候。所有的人都清楚,管理方是不会任凭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明不白地死在监舍里的,哪怕他是一个万人唾弃的恋童癖,他也有自己的权利。管理方之所以还没有采取进一步措施,只是因为他们需要时间来走完法律规定的程序。刘风也不相信自己能这么轻易地滑过去,不过他除了等待以外也无事可做,所以只能抱着听天由命的心态安然处之。
就在典狱长David从Stanley那里回来后的当天下午,两名狱警把刘风从他的监舍里带走了。住在刘风隔壁监舍的黑人囚犯Ben仿佛意识到什么,隔着铁栅栏门冲刘风喊道:“(英)哥们,保重!”刘风回头冲他笑了笑,他觉得很滑稽,这种情景似乎像他小时候看过的某些颂扬先烈英雄事迹的电影情节的重演,只是那原本应该庄重的一幕实在是不应该在此时此地被安在他身上。
刘风被带到了一个没有窗户的小房间,房间里除了一把固定在地面上的金属椅子之外别无它物。两名狱警把刘风的四肢固定在椅子上后站到了他的身后,David踱着方步走了进来,他站到刘风的面前,微笑着说道:“(英)我看过你的档案,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废话就不用多说了,是你杀了朴正杰,对吧?”刘风仰头看着David,说道:“(英)你早就从我这里得到答案了,我说过……”不等刘风说完,David突然挥拳打到他的脸上,鲜血从鼻腔喷涌而出。刘风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David的右手,那上面戴着一个不锈钢指环。刘风喘息着笑了笑,说道:“(英)这好像不合规矩,你给我留下了可以投诉你的证据。”David冷笑着说道:“(英)前提是你能活着走出这个房间。”说着,他冲刘风身后的两名狱警做了个手势,其中一名狱警从裤兜里掏出了一个塑料袋,猛地套到了刘风的头上,另外一名狱警用胶带绕着刘风的脖子缠了一圈,封住了塑料袋口。刘风徒劳地晃动身体挣扎着,随着他呼吸产生的湿气充满了密封的塑料袋,袋内残存的氧气被迅速消耗掉。刘风感到一阵窒息,他的脸庞慢慢变成了青紫色,神志开始模糊起来。恍惚间,刘风的眼前闪过一个女孩的背影,他用力眨了一下眼睛,那背影逐渐变得清晰,正是被他勒死在夜店卫生间里的那个女孩。
那个无辜女孩的形象早已淡出了刘风的回忆,他甚至忘记了她当时的穿着打扮。而当刘风处于濒死状态的时候,那个女孩却成为第一个出现在他面前的人,就像是死神派来接引刘风的使者一样,在一圈黄色的光晕中向刘风伸出了一只手,刘风不自觉地想要抬起一只手去握住那个女孩的手。这时,David用力撕开了套在刘风头上的塑料袋。
随着大量新鲜空气涌入刘风的肺中,他眼前的所有幻象都被David的脸所代替。David认真地端详着刘风依旧充血的脸庞,淡淡地问道:“(英)感觉怎样?”刘风大口喘息着,直到呼吸恢复正常才满不在乎地说道:“(英)除了死之外,应该没有比这个还要糟糕的感觉了。”说完,刘风用一种带有挑衅的目光看着David。David的脸色沉了下来,咬着牙说道:“(英)你的意思是除了死之外,没有办法能制服你吗?”刘风微笑着说道:“(英)死亡只是进入另一个世界的通道。”David暴怒起来,从一名狱警的腰间抽出警棍,用力戳向刘风的右肋,随着刘风的闷哼,他的一根肋骨发出了断裂的声音。David把警棍还给狱警,对刘风说道:“(英)没错,我是不能让你死,但是我可以让你生不如死!今天只是刚刚开始,你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我会陪你走完到地狱的这段路。”说完,David冲两名狱警一挥手,两名狱警把刘风从椅子上解下来,架出了小房间。
就在刘风和两名狱警刚刚返回监舍走廊时,他终于忍不住吐出了一大口鲜血。不知从哪一间监舍开始,有人敲起了铁栅栏门,同时喊着刘风的名字。渐渐地,所有的囚犯都加入了敲打铁栅栏门的行列,刘风的名字从不同人种囚犯的嘴里喊出。有节奏的敲击声和呼喊声在瞬间充满了整座监狱,回荡在被高墙围住的那一片区域的上空。这是失去自由的人们,用来向他们认为值得敬佩的人表达敬意的最佳方式。刘风还能回到监舍,说明他扛住了最严酷的私刑审讯,而且没有做出任何招供,否则的话,他会被直接送进禁闭室,等待转交给检控方做正式的审讯。
Stanley对刘风的表现并没有感到丝毫的惊讶,他只是轻描淡写地在电话里对David说了声“(英)我知道了。”,就挂断了电话。随后,Staney从办公桌上的木盒里拿出一根粗大的哈瓦那雪茄递给坐在他对面的家朋爵士。家朋爵士微微摇了摇头,说道:“(英)谢谢,我不抽烟。”Stanley点了点头,说道:“(英)这是我唯一的爱好了,一个人如果没有什么爱好,生活会变得乏味透顶,不是吗?我可以吗?”说着,他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家朋爵士。家朋爵士做了个手势,说道:“(英)你请便。”“(英)谢谢!”,Stanley熟练地点着了雪茄,继续说道:“(英)不知道你有什么爱好?”家朋爵士说道:“(英)我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读书了。”Stanley点了点头,感慨地说道:“(英)时下,已经很少有人能坐下来认真读一读书了。我猜,你最喜欢读的书应该是政治类的吧?”家朋爵士听出了Stanley的话外音,微笑着说道:“(英)其实,我对政治没有太大的兴趣,我只是比较关心上帝的子民们的生活。”Stanley轻轻吐出一股烟雾,说道:“(英)那太好了,这是我们的共同点。你我选择的道路是不同的,但是想要达到的目标却是一致的。”家朋爵士说道:“(英)说实话,我并不在意走什么样的道路,但是我不会通过不择手段的方法来实现看似伟大的目标。”Stanley笑了笑,说道:“(英)在我看来,这还是选择不同道路的分歧。当然,我完全尊重你的选择,所以我从来不会把我的个人意志强加给你。我想,这一点你的太太应该已经替我向你做了转述。而你今天能来,也说明你至少是接受了我的建议,愿意和我谈一谈。”家朋爵士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说道:“(英)她已经把你的意思告诉了我。正如我刚才所说的,我对政治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也无心卷入任何党派之争,既然你认为你的道路更加光明,你可以随心所欲地走下去。而我现在,只想做一个独善其身的旁观者。”Stanley在烟灰缸里按熄了雪茄,交叉双手,看着渺渺升起的一丝蓝烟说道:“(英)我很遗憾,无法把你请到我的身边来和我们一起创造新的历史。我尊重你的选择,也很高兴你能对我的建议至少做出了积极的回应。”家朋爵士从木盒里拿出一根雪茄,放到自己的鼻下闻了闻,说道:“(英)谢谢!不过,我有一个微不足道的请求。”Stanley把一只手放到自己的胸口,说道:“(英)我很愿意为你效劳。”家朋爵士说道:“(英)在说出我的请求之前,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刘风这个人现在是什么情况?”Stanley像是早就预料到家朋爵士会提到刘风一样,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说道:“(英)既然你提到了刘风,我可以向你保证,你的家族绝不会因为这个人而蒙羞。”
家朋爵士绝没有想到Stanley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惊讶地看着对方,苦苦思索着该如何应对。Stanley像是能看穿他的心思一样把他内心深处所想的替他说了出来。这时,家朋爵士才发现自己低估了Stanley。同时,他又感到一丝隐约的恐慌和不安。Stanley一定是掌握了那个在他看来是不应该为外人所知的隐私。慌乱中,家朋爵士说道:“(英)我的意思是……”Stanley微笑着打断了他的话,说道:“(英)我明白。这世界上只有死人才会永远地保持沉默,不去打扰我们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