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滌荡襟怀须是酒,优游情思莫如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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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中学岁月(一)

(2019-11-03 07:31:34) 下一个

我的中学岁月(一)

前言

中学岁月,是一个人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同学少年,天真烂漫,青葱岁月,朝气蓬勃。走进宽阔的校园,笑声顿时荡漾; 捧起厚厚的书本,视野豁然开朗。从此,你进入到一个远比小学开阔的环境,开始了一生中更为全面的学习和训练。身体在这里成长,性格在这里淬炼,知识在这里积聚,理想从这里生发。中学生们,开始寻找自己的兴趣,开始发现自己的特长,开始形成自己的观点,开始铸就一生的友谊。于是,大家放意肆志,努力学习,认真锻炼,尽情玩耍,要用萌动的青春和过剩的精力,去拥抱自己的未来。

可是,并不是每个新中国的少年都享有这种幸福的过程。上世纪60年代,一人挥手,亿万盲从,文革骤起,中学关门。当时的中学生,从此被断送了学习的黄金岁月。其中最为甚者,是仅仅读了一年中学的初一学生,从此被抛向社会,有些人,一生再未进入课堂。

作为一个共和国的同龄人,我算是比较幸运的。我于1962年秋考入成都五中读初中,1965秋升入该校读高中,待到1966年6月中旬,因文革骤兴而全面停课,一共度过了四年的中学学习生活。现今,当年届七十之时,我在此写下对四年中学岁月的回忆。所写的内容,除了记忆之外,亦依据当年的日记,一些内容,还参考了网络上的资料。本文所引用的照片,部分来自网络。由于难以逐张查出其最初来源,在此谨向原作者表示谢意。

一   初入五中

我上的是成都市第五中学校。当年的成都中学,绝大多数以数码编号命名之,从一中到四十余中。其中,一至二十中为含高中的完全中学,余者均为初级中学。

成都五中位于成都东北边的马镇街上(图1),校园坐北朝南,背靠老城墙遗址和府河。府河是岷江流入成都平原的一条支流,从西向东再转南,绕成都而过(图2,来自网络)。马镇街是一条东西走向的不起眼的小街,东连莹华寺,西连小关庙。因宋代在此处设立管理茶马交易的马政,故得名为马政街,明代又称马务街,清代更名为马镇街,管理汉营马队和驿站马队的衙门就设在现今五中校园所在的地方。学校东北方向不远处,有一座跨府河的大桥,叫“一号桥”。桥通南北,北边的叫府青路,南边的叫红星路,均是通衢大道。

图1

图2

五中在民国时期称为四川省立列五中学,更早则称叙府公立中学堂,叙府乃是宜宾的古称。该校于1904年(清光緖30年)在废科举、创新学的浪潮中,由郭书池、廖緖初、张列五、李宗吾等前辈筹款,以“叙属各县旅省同乡会”名义建立。虽是中学,却干过大事。这里曾经是四川辛亥革命的一个策源地,当年的先贤们曾在这里密谋策划起义,推翻满清帝制。张培爵(字列五)先生是辛亥革命先烈,1911年辛亥革命成功时曾任蜀军政府都督,但1913年被袁世凯在北京诱捕并杀害(图3)。1944年,当时的四川省临时参议会为纪念他,将叙府公立中学堂改名为四川省立列五中学。

图3

上世纪60年代的成都五中,占地约三十亩,高初中的六个年级共有三十二个班级,其中初中有20个班,高中三个年级,每个年级为四个班。在校学生人数超过1600人,有教职工百余人,在成都算规模较大的完全中学。

校园的前半部分属于典雅的庭院建筑,安静整齐,前窄后宽,共有三进。

走进学校的大门,第一进处,迎面是左、中、右三条路。左右旁道,分别通向女生和男生宿舍,中间是宽道,直通校园。沿中间直道进入,左边是学校的图书馆,图书馆有名,名为“书池”,一语双关,既纪念创始人之一郭书池,且名其功能。右边是物理实验室,这是一座中西合璧式的大屋顶砖石建筑,校财务室也在这座建筑里面。

沿中间甬道前行,来到较小的第二进。此处有校广播站、电话室等设施,还有团委办公室。到了第三进,你看见的是一座规整的长方形四合院,中间通道将其一分为二。通道向北的上方高悬“桃李增辉”匾额,是四个遒劲饱满的颜体字。通道两边均是花圃,植有月季、杜鹃、菊花、美人蕉等四季花卉,还有几株铁树和紫荆树。院子朝南方向的房屋,西边是校长、书记、教导主任等校领导的办公室和机要室、政治教研室;东边则是会议室和化学实验室,西东两端分别是教师工会活动室和数学教研室。院子朝北方向是一字儿排开的五间教室,西边两间,东边三间,白墙黛瓦,小格玻窗,间以木柱,空气通透,采光很好。这是高中三年级四个班以及一个初中班的教室。这里环境安静,清雅,有利于他们集中精力学习,去努力叩开大学的大门。

过了庭院,迎面是一开阔的操场,操场上有四座标准尺寸的篮球场,可容纳全体学生开大会和做课间操。操场底端,矗立两栋灰砖教学楼,楼分两层,每层有六间教室,两两相对。两座楼后面还有小操场,各有一座标准篮球场,夹于其间者,是体育教研室。小操场底处,靠北墙根还有一排平房教室,以及体育保管室。大操场两侧,向东一侧是单双杠场地,再远处则是几畦菜地和食堂。食堂分大小:教工食堂小,学生食堂大。学生食堂又兼礼堂,每年的12月9日的全校学生文艺汇演就在这里举行,以纪念1935年12月9日在北京爆发的爱国学生运动。“12.9学生文艺汇演”是当年五中的一个传统。晚间看演出的时候,可以嗅到下午打牙祭吃的蒜苗回锅肉的味道。大操场向西一侧是金鱼池和小树林,林后是一栋独立的两层小楼,楼呈方形,这里是语文、外语、史地教研室的驻地。小楼后侧的几间平房,是校医务室。任何学生去医务室看病,校医孔泽明医生都给祛痛退热的APC(阿司匹林)药片,因此被我们学生称为孔AP。

当年的校长叫漆瑶光,高身,瘦削,待人温文儒雅,笑容可亲,即使在初一年级的学生面前也是如此。他是党外人士,并无太大的职权,平时主要致力于提升学校的教育质量和学生的文明素质。一九六二年我刚进五中时,学前教育是学习漆校长编撰的《中学生文明行为训练细则三十三条》,其中的内容极为详细具体,除了规范教室纪律和尊敬师长的条款之外,还包括“与人同行不先步,与人同坐不并股,与人同食不先筷,…”等行为举止方面的内容。这正合君子所谓“言语有时,趋步有方,饮食行立有班行,虽街市遨游,不得逾越尺寸”的规矩。

按照学校的年级序列,我们这一年级七个班的学生将于1965年初中毕业,故称初65级。我被编入初65级5班,全班54位同学,居住地来自东大街以北,西玉龙街以东的广阔区域。我如释重负,这下没有同学了解我家的底细了。初中班上的同学,大都礼貌友好,平实自律,虽然也有极为调皮捣蛋的家伙,但绝无霸道欺凌之事发生。

一进五中,我很快就发现,这个学校有着独特的校风和传统。首先, 学校在严格执教之外,极其重视学生的自习。自习包括早自习和晚自习。早晨7点我们就被要求到校,早自习主要是朗读,朗读语文课中的诗词、篇章,或外语课的生词和课文。晚上回家吃了晚饭,还必须返校晚自习。早、晚自习的时候,老师要来巡视,及时给予辅导。这时走进学校,但见灯火通明的教学楼,听见朗朗的读书声,而操场上空无一人。冬天的早晨和晚上,若有雾起,那灯火通明的楼,楼旁的大桉树,楼前的篮球架,全都笼在白纱般的雾气里,衬着夜空,透着读书声,此况此景,至今留在我的脑海里,难以忘怀。

 成都五中盛行篮球运动,这要归功于当时的体育教研室的四位体育老师,他们分别是张砚生、程宏毅、林春普和但功治。四位老师都是男性,我们不称老师,而称教头,分别是张教头、程教头、林教头和但教头。依稀记得张教头是西南军区转业下来的军人,一米七几的个头,身体挺拔,走路矫健,领口下常挂一口哨,说话干脆,且有几分威严。程教头和林教头个子却不高,也就平常的一米六几,程教头爱笑,一笑,脸上的褶子就显示出来;林教头不笑,但脸上的褶子也显示出来。但教头最年青,当时只有二十来岁,模样英俊,身材修长,出身名门,乃父是四川的辛亥革命元老但懋辛,民初人称长衫将军,与四川军阀熊克武同为民初的雄杰。你若留意,四川不少名胜古迹都挂有但老先生的墨宝,郫县望丛祠有他为望帝、丛帝题写的碑文。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篮球运动是四川体育的骄傲。四川省男子篮球队曾夺得第一届全运会(1959)的男篮冠军(图4,来自网络)和第二届全运会(1965)的亚军。当年的省男篮运动员,如叶春泉、蒋克礼、汪平毅、兰海等都是我们这些中学生心中的偶像。五中的四位教头极喜欢篮球,我揣测这和张教头来自篮球兴盛的西南军区有关,当年的军区司令贺龙就极喜欢打篮球,同时也和当年四川的篮球热有关。

图4

我进校时,五中男篮就已经称雄于成都的中学界。历年市中学生的篮球三好杯锦标赛,男子冠军非五中莫属,校男子篮球队还代表成都市中学生,参加过四川省中学生三好杯锦标赛,多次荣获冠军,并在原体育场中的市体育馆和文化宫中的露天灯光球场和成年人交过锋,甚至和省女篮同场竞技。

挟此风头,五中成了成都市的篮球重点学校。四位教头在校内遍造篮球场。由于场地限制,正规的不多,多的是被我们称为“苍蝇板”的投篮架,架设于每一处可以跳跃投篮的地方。“苍蝇板”的篮圈高度中规中矩,由一根木头架起,篮圈后面装一块长宽各为两三尺的简易木板,远远看去,极像一个巨大的拍苍蝇的拍子。“苍蝇板”虽然简易,却很实用,大大方便了我们这些少年。一下课,哪怕只有十分钟,我们这些少年,也要抱着篮球投几次。到了中午和下午的休息时间,操场上到处都是打篮球的学生的身影,各班均有场地操练:有正规的班际比赛,有一边三人的捉对拼搏,还有不同角度的投篮练习。这时的学校,和上课和早晚自习的场景又大不一样,显得热气腾腾,生龙活虎,人声鼎沸。

五中还是成都市开展游泳运动的重点学校,学校离地处猛追湾的成都市游泳场不远,又背靠府河,得天独厚。学校建有校游泳队,在成都中学生的比赛中名列前茅。当年,在毛泽东数次畅游长江后,全国掀起了江河游泳热,“到大江大河的风浪里去锻炼成长”,成为了激励青少年的口号。为响应号召,几位教头带领我们学生,把邻近学校的那一段府河河床清理出来,捞出可能伤害人身的铁丝,锈钉。府河水流快且稳,水质尚净,河底多为泥沙卵石,较适于游泳。记得1965年夏天,国家体委副主任李达上将曾莅临我校,视察我校的游泳活动。李达一行到来时,校领导把我们几百人都赶到府河中,让视察者们看到我们的高涨热情。李达的反应如何,我们不知道,但我们却喜爱上了游泳。

夏天,中学生们喜欢在府河中“拉长滩”。我们从小关庙后面的府河下水,游过一号桥,在游到二号桥后方才上岸,游程不少于两公里。轻快而下,顺流而东,头上蓝天白云,两岸农田竹树,空气清新透爽,极目天际,快意十足。上岸后,沿府河南岸的农家菜地走回,烈日当头,微风拂煦,赤足走在沙地上,耳边有知了的鸣叫,有风过竹林的声响,有我们兴奋的说话声,少年意气,青春痕迹,至今记忆犹新。

冬天,我和班上的几位同学坚持到猛追湾游泳池(图5,来自网络)去冬泳。游泳池有个专门负责训练我们的杨指导,是个退下来的蛙泳好手,热心且负责。他教我们做准备活动,并在火炉上熬着红糖姜水给我们暖身。室外几度的气温,冷得牙磕子直碰,一身打哆嗦,心里挣扎几下,喝下一碗红糖姜开水,身体顿时热和起来,一横心跳进水中,就扑腾起来。既练游泳,又炼意志。在此训练后,我还参加了1966年初在春节初二举行的成都市冬泳比赛,在两边看台座无虚席的盛况下,游了最后一名。究其原因,是所有的选手都游自由泳,但我不知道,游的是蛙泳。嘿嘿!重在参与!

图5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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