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也许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悄悄地嘱咐我:“ 兰儿!你和阿星还没有订婚,要注意影响,人前人后不要太张扬,免得招人眼红嫉妒。”
“ 妈妈!藏不住的,全乡的人都知道了我和阿星的关系。” 我笑着回答,热恋中的我不在乎别人对自己的评头论足。爱情成了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把阿星时刻放在心里还嫌爱得不够,总是身不由己地去镇上找他。
每当我走进镇政府空旷的大院里,感觉二层办公楼里有很多双熟悉的眼睛在看着自己,羞愧得抬不起头来,低头看着自己脚上穿的布鞋更加心虚,穿皮鞋的地方那里有我这个村姑立足之地?直到英俊潇洒的阿星大踏步地从办公楼里走出来,我顿时笑从两颊生,忘了脚下穿的布鞋,忘了自己是站在水泥地上而不是稻田里,忘了世间所有的烦恼。
阿星在他的宿舍里,告诉我他正在读省城某个大学新闻系的函授课程,他希望通过函授考试获得一张大学的文凭,以便将来在官场上有更大的发展。
我虽然没有什么文化,但对有知识水平的人很崇拜,阿星正在努力上进,感觉我们未来的日子将会越来越好。美中有点不足的是阿星劝我尽量不要到镇政府找他,免得对他的工作影响不好,还有就是他需要时间学习。阿星信誓旦旦地保证有空就上我家,或者是去老地方和他见面。看得出来阿星要考虑的事情还真不少,我听了心里虽然有点难受,但相信他的话,就像相信太阳会在明天照常升起一样。为了使阿星无后顾之忧,我靠在他的肩膀上,痴心地说:“ 你就是回家种地,我也不嫌弃。”
阿星两眼望着窗外,目光飘向远方,眼神坚定地说:“ 好不容易考上镇政府这份合同工,打死我也不想再回乡下种地!” 然后转过头来看着我眼睛说:“ 你也最好找你叔叔帮忙,去镇上的乡办企业上班,将来我俩就不用呆在乡下了。你说好不好?”
我点了点头,觉得阿星不仅讲的头头是道,还句句都特有道理。我理解阿星的心情,乡下的年轻人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只要有丁点儿进城的希望,都会挤破头地逃离。
大概是在半年前,省城的棉纺厂来我们县招女工。听小张说镇政府书记正值妙龄的独生女儿,被招进了省城的棉纺厂,同时招进去的还有好几位镇上其他干部的子女,其中就包括我的堂妹,当然也是通过叔叔的关系,村里的人谁不羡慕呢。所以我回家后马上就跟父亲讲了,恳请他出面和叔叔打声招呼,有机会也帮我进工厂上班。
已经是深秋时节,田野里像是剃光头似的空荡荡地一览无余。天气晴朗的时候我就去村头的马路边上,在堆成小山似的棉杆上摘残余的棉花,每天守株待兔地等着阿星上门。晚上熬夜给阿星织毛衣,希望冬天来临时他能穿上我亲手织的毛衣,切身感受着我暧乎乎的关怀。
我常常不由自主地沉浸在幻想中:结婚后,静夜时阿星坐在灯下看书,我在旁做针线活儿。未来家中的院子里也像父母亲的家一样遍种花草,让粉红色的牵牛花爬满院墙的篱笆,卧室的窗前花影婆娑,空气中弥漫着紫丁香或桅子花的香气。还要在院子里栽一颗青苹果树和枣树,夏秋时节果子挂满枝头。这份美好的愿望,就像一直吊在我的面前却又够不着的苹果,引诱着我深深地陷进去。
也是在这充满了希望的日子里,我听说吴垣和外乡的姑娘订婚了。吴垣在订婚的当天好象是故意地气我似的,在他家门前冲天的鞭炮放了半天,声声都入耳,然后在我的心里炸开来,很不是滋味。
无边无际的胡思乱想铺天盖地扑向我的心头,伴随着莫名的孤独,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掩藏于心底深处的失落。吴垣本来是我的未婚夫,尽管他有一身的臭毛病,但他原本喜欢的人是我,如今却白白地让外人占去了。就像是自已不吃,也不让别人吃的怪异感觉。
第二天清晨,我在清河边洗衣服,有妇女故意大声地对我旁边的人说,吴垣的未婚妻多么多么地贤惠,不但不要彩礼钱,未来的嫁妆也是非常的丰厚等等。我知道她们的意思,无非是少了我地球照样转,少了我吴垣照样娶妻生子。
吴垣的亲事定下来了,我的婚事却还悬在半空中。和阿星来往快半年了,被他亲吻过也拥抱过,我们的关系却始终没有定下来。我隐隐地感到不安,觉得阿星如同旷野中的阵风似的飘忽不定,抓不住他,自己又好似无依无靠地站在悬崖边上,随时都有可能被风吹落下去。
叔叔当初说过给我俩保媒,在年底订婚,已经快到底了,叔叔却一点动静也没有,阿星也不提。我脸皮薄,不好意思去催叔叔,更不敢开口向阿星求婚。就这样的我将终身大事卡在自己的喉咙里,把个黄丝带系在心尖上,从早到晚地盼着阿星的身影从村口出现,望得脖子都酸了,望得心都快凉了。等着阿星来的时间越来越长了,我不明白天长地久为何要用这么多的寂寞来等待。
度日如年地又挨了一段时间,我终于忍不住相思之苦,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里,穿上阿星喜欢的白底紫色小花的确良衬衣,浅灰色的确良长裤,裤子的中缝被村里的土裁缝烫得如刀片那样的笔直,脚上穿着黑色敞口布鞋。我在妈妈的衣柜镜子前左顾右盼,希望自己的精心打扮能配得上阿星的身份,然后满怀憧憬地骑上自行车向南直奔清河镇。
我在镇政府大楼的台阶前下了自行车,吃惊地发现认识的干部们都用异样的眼光看我,然后礼貌地点一下头便匆忙地走开了。不会是嫌我又来打扰阿星吧?可自己大概有三个多星期没来这里露面啊。
就在这时候,在一楼西侧的会议室门口出现我的上司小张,她满脸笑容地走过来,异常热情地拉着我的手问长问短,寒暄了一会儿,小张主动地进大楼去找阿星。
镇政府的大院子里顿时陷入一片寂静中,连常驻院子里的鸟儿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我扶着自行车的车把手孤孤单单地站在阳光下,深秋的风一阵阵地从西北边吹过来,夹着一丝丝的寒意,吹乱了我的长发,在我脸上停留了一下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深深地吸了一口凉气,心里感到拔凉拔凉的。
人生如流水,水中有污泥,水中也会长出清莲,顺应自然能长久,若强行逆流会自伤。我这样不自量力地痴心地恋着阿星,最终也会伤到自己吗?
(待续)
上集
中国自古以来就是一个等级社会,兰儿卑微的爱情反映了当代中国巨大的城乡差别,是几千年以来存在过的各种等级中的最严重的一种之一。因为中国的社会就没有平等过,从来没有过任何政府,特别在意消灭不平等,相反,还在为各种社会不平等的加强推波助澜。这就导致千百年来,在那种严重不平等文化下,老百姓一生的追求目标是“出人头地”-- 不吃苦中苦,怎成人上人。等级制度导致了各种残酷的内卷文化,各种炫耀,攀比,弄虚作假......。人上和人下的对比,是多么的残酷!看看眼下的中共,“人上人”和“人下人”之间的巨大区别:有的人退休后可以有每月两万的收入,而农民的“退休”金,每月只有两百块。话语权掌握在那些“精英”和曾经是“精英”的手里,他们用“两万退休金”粉饰太平,对外宣传,也借以迷惑国内老百姓:当前中国的发达程度已经和美国相当!
美国的社会里,可没有象中国社会里的那么多高低贵贱的名堂,因为民主法治长时间实行的结果,就是最大可能地保持了全社会的平等和公平公正。现在的美国副总统 JD Vance (万斯),就是从乡下的一个特别穷的家庭走出来的。文学城里有不少人骂他乡巴佬,但俺没有看过美国的主要媒体就他的出身“贬低”过他。美国和中国的政治制度不一样,但根本的区别还在于文化,一个代表文明,一个代表愚昧和落后。
俺写这些,纯粹是有感而发,不想转移众多读者对作者五月花长篇小说的注意力,也没有意向想让作者接受俺的观点。俺在文学城,经常象一个疯子,无论在哪里,突然跳出来,发一通议论,象是对着树洞,大声喧哗一番。
对不起!
菲儿早上好!周末愉快!
“ 阿星肯定有啥名堂了,真为兰儿揪心难过。”~~~~多谢菲儿对兰儿的关心和爱护!此时的兰儿对阿星依旧是一往情深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