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二年多的农活磨练,我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强壮。
村里家家户户都有口大水缸,端端正正地坐在厨房的角落里,小的能装两桶水,大的能装四、五桶水。水缸承载的是一家人的生活与希望,煮饭炒菜和洗脸冲澡都得靠它,包括家里养的鸡鸭和猪狗也离不开它,一缸水不断地用就得不断地补充。因此每天早上,父亲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清河挑水,经过一晩上的沉淀,河水清澈纯净。
天刚刚蒙蒙亮,薄雾笼罩着的村庄还只是现出一个轮廓,在弯弯绕绕地通往河边的小路上,三三两两的出现挑水人的身影,伴随着扁担被压弯时发出的 “ 吱呀!吱呀 ” 地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小村里回荡。
乡下人居家过日子,不可三餐无饭,不能一顿无水,特别是夏天,水是防暑降温的必需品。乡下人由于住房条件差,人畜晒了一天的烈日,地表炽热,家里的桌子和凳子都热得烫手,感觉就像是活在大蒸笼里一样热得汗流满面,只想抱着凉茶壶喝水降温。常常是不到半天家里的水缸就见底了,父亲没空,我就主动地去清河边挑水。
一条长约二米、宽约一尺半厚厚的天然青石板从岸边伸到河里,尽头是搁在木桩上。每次打水时,我都是站在青石板的中间,或者尽量靠近岸边,以防万一失足掉下去时能自救。晃动的青石板上,我的心也跟着晃得很厉害,在平静的水面下是幽幽的深不见底的河水,让人看了头晕眼花。耳边响起村里的老人们说起很多年前的清河里,淹死的小男孩至今还在找替死鬼,好去投胎。
记得那年的夏天,我和小伙伴们在河里玩水时差点被淹死,那可怕的经历终生难忘。此后我去河边淘米洗菜,周围寂静无人,阳光洒在风平浪静的一览无余的河面上,我却吓得半死,米和菜在河里过了一遍水后拔腿就往家奔,连头都不敢回,仿佛身后有鬼从河里钻出来要抓住我似的。
言归正传。我用水桶底左晃右晃地荡开漂浮在水面上的杂质,然后将水桶侧身沉入水中,满满的一桶水足有四十斤重,我提不起来,只好倒掉一半。
刚开始我只能挑半桶水,两只手抱着扁担指望能减少肩膀上的压力,可水桶总是撞在地上,我不得不用脚尖将自己垫高,加上力气又不够,差不多是将两只水桶拖在地面上往前走,半桶水荡呀荡地往外泼洒,裤子和鞋子都被溅湿了。由于身负重担,我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跌跌撞撞地往前冲,两只水桶不受控制地一时歪向这边,一时又歪向另一边,就是不让我省心。而且我的肩膀越来越酸痛,然后扩散到全身都痛,水桶也是越来越沉重,只好放下担子歇会儿再走。
力气是压岀来的,就像拳脚功夫是长期练成的那样,挑了无数担水后我终于开窍了。将木钩上的麻绳往扁担上多绕了两圈,水桶挑起来的时候就和地面隔开了一段距离,也不再踮起脚尖走路了。我还自作主张地将河边野生的巴掌大的泡桐树叶掐下两片,分别放在水桶里,叶子漂在水面,压住了水纹不让泼出去。
我脊背挺直的步履轻盈地挑着一担水,两眼左顾右盼地走在乡间小路上。压弯了的扁担有节奏地上下起伏,也发出 “ 吱呀!” 地欢快的声音。一担水挑回家,一点水都没有泼出来,衣服和鞋子当然也都是又干又净的了。
泡桐树叶是农民的好帮手,嫰叶的茸毛细软,能当厕纸用,老叶子的反面是粗糙的毛刺,用来擦洗油腻和污垢的餐具。
冬季泡桐树叶掉光了,我们就在河边抠一块湿黄土,用来擦洗脏碗碟,效果一样的好。
我们村里只有一条穿村而过的东西走向的泥巴路,自从我和阿星谈恋爱后,我以为自己终于找到真爱了,心里是特别的高兴。有人对我侧目也只当是嫉妒,一笑置之。
有次收工回来,我在村口迎头遇到吴垣的母亲却笑不起来,心虚啊。想打招呼又怕人家不理,毕竟是我喜新厌旧,又躲无可躲,只好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混过去。
邻居李司珍对我妈说,吴垣和我分手后曾大病一场。妈妈叹了口气,数落我说:“ 你呀!真是不懂事!害得人家吴垣病的不轻。”
“ 他病了管我什么事?当初给我三十多块钱又在分手时要回去,那个时候他吴垣就不怕气死我吗?”
“ 兰儿!俗话说得好:不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你如今总是在众人面前显摆与阿星交往,假如他不是真心地待你好,叫我今后拿什么去塞那些多嘴多舌的人的口啊?”
我嘴硬地反驳妈妈:“ 妈!这有什么可隐瞒的?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嘛。”
“ 那小秘书高在哪里呢?他妈的脾气那么臭。”
“ 阿星个子高,长得漂亮,还对我好呀。他妈妈的脾气臭,我又不是跟他妈过日子。” 我笑嘻嘻地回答。
妈妈唉了一声,说:“ 好马不吃回头草,好女不嫁二郎。将来你嫁过去要是受婆婆的气,日子会很难过的。”
“ 我不是还没嫁人嘛。” 我不耐烦地顶撞着妈妈,说:“ 都什么年代了,你还在讲那一套老古董的观念。” 说完睹气的扭头走开。
妈妈在我身后叹着气说:“ 兰儿!为人处事千万别把话说得太满,也不要把事情做绝,给自己留条后路吧。”
我将妈妈的话当耳边风,我的眼里现在只有阿星,他是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我全心挂在阿星的身上,就像是采茶歌里唱的那样: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每当我侧身坐在阿星的自行车后座上,得意忘形地将右手臂从后搂紧阿星的腰,生怕一松手他就会像鸟儿那样飞走似的。我还公开地将脸贴在阿星的后背,并将我的心也放在他的身上,随他带着我去世上任何地方。
村里的鸡鸭都是自由自在的放养,村里的小娃娃们更是随处玩耍。阿星骑着自行车带着我穿村而过时不得不一路响着铃声,赶得满村鸡飞狗跳,并惊动了全村男女老少对我们行注目礼。我又是得意又是忘乎所以,甚至是只要逮住机会就在村里人的面前显摆我俩甜蜜的爱情。
蓝天白云,清风明月和花前月下,陷在热恋中的我真是看什么都顺眼,见人未开口先裂嘴笑。只因嫂子当面夸了一下阿星,我就感激地将自己新买的丝巾送给她,还在心里发誓从此要将嫂子当母亲一样尊敬。
很多的时候,我和阿星去农场场部医院北边,隔着清河的对面约会,哪里偏僻又兼鸟语花香,是谈情说爱的好地方。
有次我俩聊到天都快黑了才回去,乡下的夜晚真的是乌漆麻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幸好阿星的公文袋里装有小手电,他让我拿着,自己的右手扶着自行车,左手牵着我的手,满满的都是爱啊。我俩以最慢的速度和最愉快的心情,高一脚低一脚地并肩摸索着走在乡村的马路上。
一路走,一路说说笑笑,阿星突然松开我的手,搂住我的脖子在我的嘴唇上迅速地亲吻了一下。我的妈呀!这个突然降临的爱的表白终于盼到了,给我一点阳光就灿烂起来呀,不容再有任何疑虑了,我赶紧地一笑还一笑,一亲还一亲,心里如同伴了蜜一样的甜,凡事不宜迟呀。
在此以前,我由于缺乏自信,老是担心自己配不上阿星,差不多总也不能表现出真实的我,此时此刻受到爱情鼓励的我敞开了心扉。我所有的感官,当然包括我的口和心,它们从来都没有这样出色地表达我的感受,也从来没有这样圆满地弥补了我的自卑,尽管是在如此漆黑的夜晚。
美好的时光不一定是在风景秀丽的地方,而是看是和谁在一起啊。
(待续)
上集
“ 这个阿星到底能不能靠得住呀?”
~目前还算可以,以后就难说啦:)麦姐不久就知道了。
问好麦姐!
“ “外河”,是一条大河,属于长江的一条支流,常年清澈见底。从那里挑回的水,供家里煮饭做菜烧开水用。小缸里的水,取自位于后门的内河,供洗衣洗澡。大缸小缸里的水,从河中取回以后,都要加入适量的明矾,以加速水中杂质的沉淀 ”~~~~~~~水缸分开盛水,你们家在哪个时候很讲究的呢:)
“ 俺家有固定月月有固定薪水可领的老爹,也嫌贵。俺刚好在老家,就宣布,俺来掏安装费。然后就没有人嫌贵了。”~~~~~哈哈哈!大实话啊,:)
俺还为那个农村老家安装了电话,太阳能,空调,买了冰箱微波炉,后来还为老爸脖子后面的动脉血管安装了支架,耳朵上安装了助听器,”~~~~~~大孝子!赞!
“ 姑娘待的那几个礼拜里,很殷勤,积极帮妈妈做家务”~~~~~~~看来你这个表妹是暗恋上你啦:)
“ 花儿的小说写到哪儿,俺就回忆到哪儿。”~~~~~~~谢谢支持和鼓励!感动!这部小说很长,农村的生活在兰儿不久被现实逼到再次离家出走后将结束,之后差不多都是兰儿在城里打工的坎坷经历。
挑水,是乡下人必须做的一项苦活和重活,它也是农村家庭必须生男孩的一个佐证。下雨天,俺还看见过村里没有儿子的有年长男人,挑着装满两个大木桶的一担水,从俺家门口颤颤巍巍地走过。在俺家,厨房里有两口缸,一口缸里装着水,另一口缸里也装着水。:)大缸里的水,记忆中总是大哥从“外河”挑回来。“外河”,是一条大河,属于长江的一条支流,常年清澈见底。从那里挑回的水,供家里煮饭做菜烧开水用。小缸里的水,取自位于后门的内河,供洗衣洗澡。大缸小缸里的水,从河中取回以后,都要加入适量的明矾,以加速水中杂质的沉淀。
胡锦涛温家宝主政的时候,他们为农村老百姓做了很多实事,大概在2000年左右,俺们那里的乡下通了自来水。一开始,村民们嫌安装费太贵,装自来水的家庭寥寥无几。俺家有固定月月有固定薪水可领的老爹,也嫌贵。俺刚好在老家,就宣布,俺来掏安装费。然后就没有人嫌贵了,第二天工人就上门开始安装。:)顺便说一句,除了自来水以外,俺还为那个农村老家安装了电话,太阳能,空调,买了冰箱微波炉,后来还为老爸脖子后面的动脉血管安装了支架,耳朵上安装了助听器,......。:):)几十年过去了,老屋宅子上生活过的人中,老妈去世了,其他人都搬走了。屋子里的家什恐怕也搬空或丢弃了,小一辈们对老屋的记忆,慢慢地随风飘散了。中国现在的经济的确比二三十年前好很多,从当年俺家里的那些人对俺的态度,也能看得出一二来。:):)
俺从乡村出去,但俺没有乡村爱情的记忆,因为俺离开的时候才16岁。:)尽管如此,似乎也能提上一二笔。:)1979年的那个春天里,村子里一个数年前从苏北嫁过来的少妇,又从盐城淮阴等地带来了几个姑娘,忙着在找人家把姑娘们嫁出去。她敲了俺家的门:“想为你家那位正在高中读书的儿子介绍一个对象。”:):)
又过了两年,那时俺已经在南京了,有一天家里突然来了位姑娘,住了几个礼拜以后才离去。她是俺妈妈远房表亲的女儿。妈妈表亲不点破,妈妈自己就不好点破,姑娘愿意待就待吧,权当她是在走亲戚。姑娘待的那几个礼拜里,很殷勤,积极帮妈妈做家务。俺的印象中,那位姑娘虽说不上有多漂亮,但好象很性感。:):)
花儿的小说写到哪儿,俺就回忆到哪儿。谢谢!:):)
多谢荷姐一如既往的的长帖分享和鼓励,感动!
“ 兰儿真会谈恋爱,在人前都不忸怩作态地大方,攀上阿星,心儿像蜜一样甜,”~~~~~~
之前兰儿与明娃、莫少爷和吴垣的感情纠葛中,积攒了一点经验,脸皮也厚了:)
荷姐懂事又能干,挑水的经历写得生动有趣,你妈妈待你真好,那个时候铝制的水桶不便宜吧?
我见过的泡桐树开满了紫花,很壮观,树冠高大,生长速度非常快,据说泡桐树干不结实,木质疏松,作不了栋梁。
祝荷姐夏安!
谢谢沈香的鼓励!阿星对兰儿的感情很复杂,我相信他是喜欢兰儿的,但他更看重自己的前途,兰儿也许只是他的备胎而已。沈香不久就知道了。
晓青有预感了:)兰儿对阿星是真心实意,此时阿星喜欢兰儿也是真的,只是……
“ 挤个沙发,抱紧眼前人!” 哈哈!问好鹿葱,请你们吃霄夜火锅吧:)
多谢菲儿对兰儿的关心和爱护!我也希望兰儿与阿星的婚事顺利,大概两集后就交待他俩的恋情。
兰儿挑水,让我想起我teenage时的挑水情景,六十年代,家里没有自来水,我们家的厨房也是有只盛水的大缸。哥哥姐姐都出去工作了,这原本可以两个人扛的水,得我一个人挑了。开始我还心大想跟人家一样挑一担,兰儿的经历我都有体会,我站直了,木水桶底只刚刚离地,挑水到家不但要过马路还得穿过小弄堂,经过邻居家门口;我泼泼翻翻地一路到家,水被泼掉许多,邻居们倒没怪我打湿了弄堂,可我自己很心虚,越怕打翻水,水就越泼出来。。。后来妈妈花钱给我买了两个铝制的半担水分量的桶,挑起来轻松多了。兰儿农村挑水肯定比城里人挑水艰难多了。还有那泡桐树,我不知道它长什么样?只知道我在美国有个老乡朋友从国内带来好几棵,还拿到网上去卖。
祝兰儿甜蜜的爱情美丽绽放!花花创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