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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铎王室风云录(三):动荡岁月之血腥玛丽(2)

(2025-11-04 10:50:52) 下一个

1554年年初的华耶特叛乱也险些要了伊丽莎白公主的命。

叛乱发生时,伊丽莎白一如既往地和外界保持距离,躲在哈特福德郡自己的府邸阿什里奇宫,一来避免为自己招来祸端,二来也是要隔岸观火,静观事态发展。

虽然大家心照不宣,都知道华耶特叛乱的最终目的是扶持伊丽莎白上位取代玛丽,但叛军和伊丽莎白之间并没有直接来往,也没有证据证明伊丽莎白参与了叛乱计划。但这并不等于她可以轻松脱钩,西班牙方面更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彻底铲除英格兰王位新教继承人的机会。

1554年2月18日,王宫来人传唤伊丽莎白到伦敦面见女王,伊丽莎白拖说自己生病,无法进京,但来人表示可以用轿子把她抬到伦敦。眼看无法推脱,伊丽莎白换上一袭白衣,表明自己的清白,坐上轿子被抬到伦敦。

到伦敦后,玛丽拒绝见伊丽莎白,为的是不给她任何辩解的机会,可能也不愿意和妹妹发生无可挽回的直接冲突。玛丽女王将伊丽莎白单独安排住进怀特宫侧殿,由卫队严密看管。

西班牙方面敦促玛丽尽快将伊丽莎白处死,以免后患,但玛丽不同意这么做。毕竟两人都是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亲人,而且在玛丽生下子嗣之前,伊丽莎白还是都铎家王位的第一继承人。但玛丽又不能忽视西班牙方面的提议,是以做了折中,不让伊丽莎白继续住在怀特宫,而是将她送去伦敦塔这个专门关押叛国者的贵族天牢。

这是伊丽莎白第二次被关进伦敦塔,上一次是14岁时受托马斯·西摩的牵连。她自己的母后安·波琳进了伦敦塔后就再没能走出来,这次很可能轮到她自己上断头台了,毕竟王权争夺中因为莫须有罪名而被问斩的何止一二。伊丽莎白的恐惧可想而知。

3月18日,伊丽莎白和嬷嬷凯特被从泰晤士河用小船送到伦敦塔,因为是囚犯,当然不能走正门,而是从伦敦塔最低处通往泰晤士河的叛国者之门(Traitors' Gate)进塔。

伦敦塔的这道水门,最早是十三世纪爱德华一世时代修建的,当时的伦敦塔是皇家在伦敦的防御别宫,建这个门也只是为伦敦塔提供一个可以直接从泰晤士河进出的通路。都铎王室时代,伦敦塔逐渐从皇家重要居所变成皇家天牢。

3月18日,早春的伦敦下着倾盆大雨,驳船进入叛国者之门后,将伊丽莎白和嬷嬷送到入塔的石头台阶旁。伊丽莎白冒着大雨走到台阶上,然后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无论嬷嬷和伦敦塔看守长如何劝说,她就是拒绝挪窝。看守长和嬷嬷都说,你再不进去会被冻死的,伊丽莎白回答,冻死在这里也好过进伦敦塔,谁知道你会把我送进什么鬼地方!

这是所有伊丽莎白一世电影电视剧都必不能少的场景。1971年BBC制作葛兰黛·杰克森女士(Glender Jackson)主演的六集经典电视剧《Elizabeth R》(《伊丽莎白女王》)中,杰克森女士将这场戏惟妙惟肖地演得惊心动魄、铿锵有力,她也在1978年获大英帝国勋章CBE。


图1:伊丽莎白公主雨中到达伦敦塔(电视剧Elizabeth R截屏)


图2:伊丽莎白公主磅礴大雨之中坐在伦敦塔台阶上拒绝入塔(电视剧Elizabeth R截屏)


图3:伦敦塔叛国者之门

5天后,枢密院审问伊丽莎白:你和华耶特叛党什么关系?你有没有收到过叛党给你的信件或消息?你是不是事先知道他们的叛乱计划?伊丽莎白否认自己与叛乱有任何关系,也从未收到过任何信息,并要求枢密院提供任何她与叛乱有关的实证。危机生存本能加上超群的冷静和智慧,让她又一次度过难关。

他们拿不出任何证据,加上伊丽莎白毕竟是亨利八世的女儿,很可能还是未来的君主,而且枢密院中很多成员希望她有朝一日真能取代玛丽,但现在的君主是玛丽,戏还是要做足。

审问不了了之,但没有玛丽女王的谕旨,伊丽莎白也不能出天牢。所幸这次伊丽莎白和嬷嬷在伦敦塔的待遇还算优惠,没有像上次那样被用刑讯问或单独关押。伊丽莎白每天还可以在大院子里散步。

5月18日,伊丽莎白从伦敦塔释放,被送到牛津郊外的伍德斯托克(Woodstock)。虽然离开了天牢,囚徒性质没变。她居住庄园的外面山坡上,驻扎了一小队士兵,严密监视伊丽莎白的一举一动和庄园的往来进出。

7月20日,西班牙太子菲利普在南安普敦港口登陆,他是来英格兰与玛丽女王完婚的。为了让他的身份能配得上英格兰女王,卡洛斯五世将哈布斯堡的那不勒斯国王(King of Naples)头衔提前给了他。

菲利普双脚一踏上英格兰土地便本能地拔出自己的佩剑,完全不像是来完婚,倒像是来打仗的,因为他知道英格兰人不欢迎他这个欧洲君主,就连英格兰的天气也不喜待见他。菲利普一下船就遇到雷雨,而且雨一连下了好几天,这让习惯了西班牙六月艳阳天的他感觉非常不适,随从中也有好几人受凉感冒。

三天后,菲利普和随从到达温彻斯特,住进温彻斯特大教堂主教宫,玛丽女王已先行到达温彻斯特等候他的到来。晚饭后两人第一次见面,她38岁,他27岁,两人都努力向对方露出笑容。玛丽能听懂但不会说西班牙语,而菲利普面对欢聚一堂的英格兰朝臣、修士和达官贵人,在他一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尝试说英语。他的台词很简单,就一句 Good night, my lords all,但被他说成 God ni hit。

好在两人都会流利的法语,西班牙送亲队伍对玛丽的相貌也很不满意,其中一人形容玛丽“看上去比我们被告知的样貌老”。玛丽女王中等身高,而且相当清瘦,这可能与她多年来的神经衰弱和月经不调有关。

1554年7月25日,英格兰玛丽一世和西班牙菲利普亲王在英格兰古都温彻斯特大教堂举行婚礼,司仪宣布他们是英格兰、法兰西、耶路撒冷和爱尔兰君主。整个婚礼仪程中,玛丽目不转睛地看着祭坛前镶嵌了珠宝的耶稣受难十字架。婚宴上,给玛丽上菜用的是金盘,给菲利普上菜用的却是银盘。

菲利普在英格兰的地位十分尴尬,他是女王的丈夫,但在各个皇家宫殿里,玛丽住在国王的房间寝宫,菲利普住在王后寝宫。

和菲利普的祖上西班牙夫妻君主不同,阿拉贡的斐迪南二世和妻子卡斯提尔的伊萨贝拉一世是共君,夫妻俩在王国内地位平等,但菲利普没有英格兰国王身份,不是共君,他在英格兰的地位比妻子低一头。不仅如此,两国签订的联姻协议明确规定,考虑到菲利普的外国势力背景,他不能在英格兰设立官方办事处,不允许他往任何行政办公室安插西班牙人,玛丽女王也没有委派他任何官职。这对菲利普这个未来的西班牙国王来说无疑是极大的侮辱,但此时他父亲罗马帝国皇帝兼西班牙国王卡洛斯还在世,卡洛斯想通过联姻将英格兰重新纳入罗马教廷管辖范围内,菲利普这个做儿子的也不得不从。

8月18日,皇家夫妇在伦敦市民冷淡的目光中回到伦敦,跟在菲利普屁股后面一同进京的是20车的西班牙黄金。前主教现宰辅嘉丁纳在圣保罗广场警告伦敦市民“不要找茬”,以免惹得菲利普“不开心而离开我们”。

但不管多少黄金都无法消除英格兰人对西班牙人的敌视。伦敦坊间很快流出传言,说西班牙军队即将入侵英格兰;西班牙的黑衣修士会接管英格兰教会;英格兰很快就不再是独立自主的国家,如此等待。

这种敌视是双向的,西班牙人不仅不信任英格兰人,而且还鄙视英格兰的习俗。

英格兰这个岛国,从古不列颠起就有自己独特的风土人情,但在西班牙、法国、意大利这些欧洲大陆国家眼里,这些风土人情是落后和不开化的同义词。

法国大使将英格兰描述成“一个令人讨厌的岛屿”,说英格兰“女人漂亮男人英俊,但英语听上去像咳嗽,英格兰人喝啤酒就像喝水,而且都是尝着像威士忌一样的高度啤酒,喝完了啤酒之后就不停打嗝,晚饭饭点可以拖到夜里10点到12点之间的任何时间,每顿饭都以打嗝比赛结束,男人喝完酒就情绪高涨得像三月里的野兔,在街上或酒馆里斗殴”。

西班牙朝臣形容他们的东道主“肤色白里透红但喜欢争吵,男人个个身上带着武器,而且很容易动怒,女人言谈粗俗,而且遍地是贼”。

从这些描述来看,英格兰人的传统几百年来还真没多大的改变。

回到玛丽。

到1554年秋天,宫中传出消息,说英格兰西班牙的两国联姻就要开花结果了。玛丽相信自己怀孕了,御医也证实女王的确是怀孕了。如果消息属实,那么玛丽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她不用再担心英格兰人对菲利普的敌视,也不用担心伊丽莎白对王位的威胁,更不用担心英格兰新教异端有机会卷土重来。

这一年冬天,王国上下所有的大小教堂都在唱 Te Deum (感谢神)拉丁语赞美诗,祈祷神保佑女王腹中的胎儿安全降生。新教人士也开始琢磨英格兰下一任君主还是天主教的可能性终将变成现实,怀特宫的大门上被人钉了一张传单:“高贵的英格兰人,你们真的能傻到相信女王怀孕了吗?除了猴子和狗,她能变出什么其他花样?”

整个王国屏住呼吸在等待。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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