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薄烟 (4)

(2017-05-14 07:36:29) 下一个

本故事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

 

薄烟(4)

 

后来

晓葵在沙发里扭了几下身体,慢慢地站起来,又来到窗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雨又下了起来,沙沙沙地好听。窗外的灯火被蒙蒙细雨和水雾笼罩着,路灯的光环被夸张地放大成不规则的形状,高楼的影子和树的影子一起映在对面的高层玻璃建筑上,幻化出很多扭曲的妖魔鬼怪的形象。晓葵因为朱运财的后事忙了很多天,但此时一点睡意都没有,这十多年里发生的一切,走马灯似的在她的眼前。

婆婆去世了,晓葵陷入孤独的深渊。可江走的时候她也难过,但是她和可江在一起的时间短,婆婆母亲般的关爱,加上自己事业的成功,很快抚平了她的心痛。此后,晓葵又和婆婆一起生活了将近五年,情同母女,老人一走就剩下晓葵一个人。她每天尽量留在健身馆,直到保洁员做完了卫生她才回家。晓葵不习惯用钥匙开门,以前,她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总是先绕到家的后面轻轻敲一下窗户,喊一声:“妈,我回来了!”因为此时老人总是在窗前开了灯,一边看书一边等晓葵。晓葵洗手的时候,老人会把已经做好的饭菜摆上桌,先给晓葵一杯温水让她喝,然后娘俩坐下来一边吃饭,一边谈这一天彼此的经历。多数是晓葵说老人听,不时地会给些建议,或者追问几个问题。晓葵的健身房扩建,添加器材,招聘教练,事事晓葵都和老人说。现在老人不在了,晓葵回来时家里一片漆黑,后来晓葵干脆在早上出门的时候不关灯。她不再在家里吃饭,一个人坐在桌前的那种凄凉让她难以下咽。她常常在夜里惊醒,醒来后还有起床看看婆婆的想法,当然在一瞬间又意识到婆婆已经不在了。

就这样在精神恍惚中过了一年多,晓葵遇到了李立民。

晓葵的健身房扩建成健身馆需要采购健身器材,就到新街口体育器材厂去洽谈,接待的人正是李立民。李立民和晓葵一见面,彼此都觉得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李立民高大健壮,一看就知道是运动员出身。结果不出晓葵所料,他以前也是打排球的,这下晓葵想起来了,他是八一男队的,曾经在一起训练过,自从退役后再没有见过。两个人一见如故,谈得特别投机。当晚,李立民请晓葵吃饭,当年集体生活的简单,训练的辛苦,比赛的紧张和愉快,两个人谈论起来像孩子一样地兴奋。

吃罢晚饭,李立民送晓葵回家,两个人没有坐车,一路走一路聊着。从新街口到雍和宫, 这里是北京的老城,古城无情又无奈的蜕变,此时还没有蔓延到这里,街上很热闹,店铺还没有关门,霓虹闪烁人来人往,红男绿女在小时装店门口出出进进,每家饭馆都播放着与别家不同的流行歌曲,无轨电车的售票员拍打着车身提醒骑车的人们注意安全,暮色中的北京满是市井人情的温暖。

晓葵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悠闲地在街上走过,虽然自己已经换了夏装,其实她并没有意识到夏天的来临,自从婆婆去世后,晓葵整个人都沉浸在半清醒半模糊的幻觉里,除了工作她对周围的任何变化都没有意识,每天的一日三餐,坐睡醒起不过是下意识的条件反射。而今天,晓葵感到很轻松,像是缺氧的人忽然给戴上了氧气面罩的感觉,一口气可以深入心脾,而后又把胸中那口陈年的二氧化碳彻底地吐出来了。她一面和李立民说着闲话,一面看街上的景色和行人。一家时装店的小老板看见晓葵他们,上来搭讪生意,夸赞晓葵的身材像模特,又问李立民怎么不给太太买件今年新款的连衣裙,两个人相视一笑继续向前走。小老板在后面依依不舍地说:“这么漂亮年轻的太太你不给她买漂亮衣服,小心被别人抢了去!先生,先生!”

李立民此时稍稍慢下了脚步,侧头向下看着晓葵, 他比晓葵还高着许多。晓葵被他看得不自在,脸微微有些红了。一路上,李立民告诉了晓葵他离开八一队以后的经历。

他退役后到了上海体委工作,因为当时的女朋友是上海队的,家在上海很有些势力。两个人结婚后不久,李立民的母亲也由北京到了上海,可是那个女孩不能容忍他的母亲与他们同住,所以两个人很快离了婚。说到这,李立民脸色很黯淡:“我从小没有爸,我妈一个人带着我不容易,我总不能娶了媳妇就不要妈啊!”晓葵一笑说觉得他做的对,并不由自主地告诉了他自己的经历,她刻意没有多说,只说可江在结婚后不久就车祸去世了,婆婆最近才刚刚没有了。

两个人到了雍和宫附近晓葵的家。晓葵没有请李立民进来坐,天色已经晚了,李立民等晓葵开了门就告辞了。晓葵进了门,站在镜子前面看自己。是啊,我还很年轻,长得也算不错。她还试想着李立民站在她的旁边会是什么样子,他比自己还高,两个人应该很般配;听他说他和母亲一起长大,想必他的母亲也会像婆婆一样疼爱自己。想到这,晓葵的脸又红了,她轻轻说了一句“神经病”,一边又对镜子里的自己微笑了一下,走进卫生间去了。

夜里,晓葵躺在床上想心事。她想到自己被县体校选中离开家,到佳木斯,进省体校,后来到八一队,退役当老师,和可江结婚,甚至婆婆对自己母亲般无微不至的关爱,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晓葵自己就像水中的浮萍,随波逐流到了哪里就是哪里,她从没有问过为什么,也没有想过要不要。现在自己快三十四岁了,回过头看时,才发现婆婆临终前所说的话是如此中肯,自己总是被命运推动着。。。。。。

过了两天,李立民打来电话,简单地寒暄了几句关于健身器材的事,然后问晓葵周六有没有兴趣一起去工人体育场看比赛,他们单位发的票。晓葵说周末很忙实在脱不开,客气了几句就把电话挂断了。她挂了电话,心里七上八下地难受,手放在电话上想要再打回去,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正犹豫,电话又响了,还是李立民。他说既然没有时间看比赛,那就等晓葵下班后一起去吃饭,他来接晓葵,问是不是可以。晓葵的心怦怦地跳,她都担心电话那边的李立民能听见,赶紧说好,定了时间又挂了电话。

星期六的早上,晓葵站在衣柜前试了好几件衣服,最后选中一条乔其纱的浅藕荷色连衣裙,这条裙子买了很久了,晓葵很少穿,总想着有机会的时候再穿。她把裙子脱下来,很认真地叠好放在一个袋子里,准备下班之前换上。这一整天,晓葵看了不知道多少次健身房里的挂钟,办公室负责接待的女孩笑着说:“韩总,您是不是有约会啊,怎们今天老看时间?”

晓葵从办公室出来,李立民已经等在接待室。他穿浅灰色长裤和白色的体恤衫,晓葵心想,还真挺帅!李立民没有太注意晓葵的打扮,只问是不是可以走了。晓葵心里有些失望他没有夸赞自己刻意挑选的连衣裙,也没看出来她化了淡妆,还擦了一点香水。李立民建议去都一处吃烧卖,晓葵同意,两个人就坐车到了珠市口。饭馆人很多要等位,年轻的情侣们就依偎在一起低声细语,偶尔还发出吃吃的笑声。晓葵不想别人看出她和李立民的关系,就装作自己和李立民好像关系很近,近到不像那些年轻人还得窃窃私语,他们早已过了那个阶段的样子。吃饭的时候李立民依然像上一次一样帮晓葵布菜,倒水非常温存。他们聊得最多的,还是在八一队时的生活,队友,教练,宿舍,食堂,晓葵话不多,她更喜欢听,听李立民说。李立民说话的声音也很好听,他是地道的北京人,满嘴的片儿汤。晓葵虽然在北京多年了,还没有彻底改掉东北口音,听李立民那种嘴里含着热土豆似的北京话,晓葵感觉很好笑,也很有趣。李立民见晓葵高兴,也越发讲得起劲。

他们从珠市口往前门的方向走,因为是周六,街上的人比平常还多。前门这一带正在改造旧城,拆得乱七八糟地,让人看了心烦。晓葵建议坐车,李立民说时间还早,问晓葵可不可以到他家里坐坐,他母亲一个人在家很闷,总盼望家里来个客人。而且他的家就在前三门附近。

晓葵对李立民很有好感,很想更多地了解这个人,所以就答应了。两个人上了公共汽车,车上很挤,李立民很自然地挽住晓葵的肩膀护着她。晓葵感到李立民的鼻子在自己的头顶呼出的热气,痒痒的。很快到了,李立民请晓葵在楼下稍等一下,他马上上楼去通知母亲有客人来。一转眼的工夫他就回来了,喜气洋洋地让晓葵上楼。

门开了,一个高个子的女人站在门口,她皮肤白皙,眼睛有一点点金鱼眼,但是不难看,擦了紫色的口红,染过色的头发梳成发髻在头顶,还叉了一枚带花的发针,身上穿着流行的水蓝色碎花连衣裙,看见晓葵他们赶紧迎上来拉住晓葵的手,就站在门口左看右看了好半天,看得晓葵有些不舒服。李立民推了母亲一下,让进屋说话,他的母亲就这样拉着晓葵的手坐到沙发上。李立民作了介绍,他的母亲又拉了他在另一旁坐下。还是左看看右看看,也不说什么,就抿着嘴笑。

这一晚晓葵没有多呆,很快起身告辞。李立民的母亲送到门口,叮嘱儿子送她回去,并再三对晓葵说常来玩之类的客气话。李立民还是把晓葵送到家门口,说这两天再打电话约她,转身离开的时候在晓葵的头上轻轻地亲了一下,然后大步地走了。

晓葵回到家里,她一边对着镜子卸妆,一边回想刚才见到李立民母亲的情景,想着她拉住自己的手一直不放的样子,她心里暗暗地觉得可笑,怎么自己遇到的男人都是只有妈妈和儿子,而那个妈妈又总是对自己很好。可江和婆婆,李立民和他的母亲,既相似又不同。可江和自己,好像是婆婆先喜欢的自己,而可江不过是无可无不可,他对晓葵的温情是出于他本性,他就那样一个温和的人,不会不善待任何人。而李立民则不同,自从见到晓葵,他就一直在向晓葵示好,而他的母亲今天也就表达了认同儿子的做法。晓葵又想到在汽车上李立民挽住自己,她的脸依偎在他的肩头的感觉。可江书生倜傥但是不够高大伟岸,和他在一起晓葵觉得自己太高太大;而和李立民在一起,晓葵感到自己是小女人,那个搂住自己的臂膀坚实有力地保护着自己。和可江的关系,好像是从同事直接变成了夫妻,没有经过恋爱的过程,一切都是婆婆的一句话,晓葵是被动的。而现在,虽然也是被动地被李立民追求,但这是晓葵所喜欢的被动,是她主动地接受这种被动。晓葵显然更喜欢李立民。

未完待续

[ 打印 ]
阅读 ()评论 (0)
评论
目前还没有任何评论
登录后才可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