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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离之园
雏雁出生十个星期,便会飞了。
七月九日(周三)傍晚,我看到大雁父母第一次领幼雁飞上了天空。大雁一家在河谷上空盘旋了一圈,便落回到小湖。看到孩子们飞得很好,大雁父母很高兴,在湖里高兴地鸣叫。
伤雁看到大雁一家起飞,便不由自主想跟随。但残疾的左翼已经被无法再次升空了。伤雁望着已经升空的大雁一家,边奔跑边焦急地叫着。
第二天一早,我听到大雁父母的鸣叫。我隔窗看到大雁一家再次从小湖升空。
大雁一家不停地鸣叫,在河谷盘旋着。几分钟后,一家子再次落进了湖里。幼雁飞得很好,但还没有学会排好队形。
伤雁看到大雁一家升空,还是本能地跟随,但最后只能在草坪急急地叫着。我看着伤雁,有些不是滋味。我知道它将再次面对离别,重归孤独。
大雁一家再次安静下来,与伤雁一起在草坪觅食。我拿出一些谷物喂给这些大雁,便坐在露台吃着简单的早餐。
花园的清晨一如以往。野兔在草坪吃草,黑水鸡在觅食,林鸽到处飞舞。一群大雁在水岸或站或卧着,梳理着羽毛。此时的幼雁,身材已经几乎与父母无异了。
大约十点来钟,我看到大雁父母离开湖岸,仰着头,没有采食,只是带着孩子向高处走去。我大概猜到了大雁父母的想法,要带孩子练飞了。
我看着这群大雁,高兴之余也有些不舍。我知道大雁父母一旦看到孩子飞得很好,便要带娃离开鸽溪,与其它大雁汇群了。
大雁父母叫了几声,雁娃也都把头扬了起来。接着大雁一家鸣叫着,从草坪再次起飞。
这家大雁在鸽溪外的田地上空盘旋着,缓缓升高,然后向东飞去,渐渐消失在河谷的远方。
伤雁再次跟随着起飞的大雁一家奔跑,但无法升空。伤雁在草坪叫着,看着大雁一家渐行渐远。
随着雁鸣渐远,大雁一家消失了。伤雁不停鸣叫着,在草坪走着,焦急不安。我看到它用最快的速度向起飞的方向奔跑,同时用力振翅,最后还是不得不放弃。伤雁站在草坪远处,向天空徒劳地叫着。
我目睹这一切,为之难过。只能再次取来一些它爱吃的谷物,希望能安慰它。
焦急的伤雁没有心思取食,只是胡乱啄了几口,便又跑去草坪,不停地鸣叫着。我跟着它,也在草坪走着,轻轻说着我也不懂的语言,试图安慰它。
最终,伤雁平静了下来。我把它引到湖边,自己坐在水边的台阶,边喂它食物边轻轻抚摸着它,哄孩子一样,用最软的声音跟它说着话。
“它们都飞走了,是不是你觉得它们不要你了。你不要难过,我会在这儿陪你的。你要听话,好好吃饭饭。过几天,它们可能还会回来看你的。。。”
没想到,这些话,竟把我说得眼眸湿润。
伤雁终于安静了下来,站在石阶边的水里,开始梳理羽毛。这是大雁安逸的行为。孤独的伤雁,往往看到我在它身边时,才会安然地梳羽或打盹。
我继续跟它说着话。“你以前也是会飞的。就是你飞的时候太不小心了,飞得太低,才把翅膀弄伤的。你看你还有很多小朋友啊。这些小鸟小水鸡小兔兔小鸭鸭,也都会陪着你的。”
其实鸽溪的野鸭,已经带娃离开很多天了。鸽溪小岛上的鸭妈只孵出一只小鸭。鸭妈的另一个亲姐妹,却不知从何处带来了六只小小的鸭娃,跑来鸽溪住了一个星期。但鸽溪花园的猫儿太多,两个姐妹一商量,便决定一起搬走了。如今,只有其中的一只鸭妈,会偶尔在傍晚飞来鸽溪,匆匆忙忙看一下。
大雁一家飞走后,两天都没有再出现。周六依然没有大雁一家的身影。孤独的伤雁一直闷闷不乐,总是在水边的草岸卧着。我也像往常一样,每次给它喂食的时候,安慰它几句。
我想,人们一旦与这些生灵相处,或多或少,大概都会注入自己的情感。
的确,几年来与鸽溪的野生生灵相处,我与这些生灵也自然走进彼此的生活。人间的移情作用是深刻的,这些情感会渐渐延伸,最后也会融进深在的自己。
这些生灵属于自然,我无法限制它们,它们也都自自然然,遵守着自然的规则。这些规则是一份虚无的存在,也是无情的。我看到人类总在试图去改变,也是徒劳的。
生活在同一个世界,所有的生灵也有着同一个归属。只是人间懂得怎样去描述,面对生离死别,带着希望与赌注。
周六傍晚,身在院落的我听到河谷远处传来了雁鸣。
伤雁显然也听到了,立刻高声叫了起来,仰头望着。
雁鸣由远而近。我看到一群六只大雁鸣叫着,飞过鸽溪上空。这群大雁在鸽溪外田野的上空开始转向,渐渐降低高度,鸣叫着,向鸽溪飞来。
大雁回家了!
大雁一家落在湖里。伤雁高声鸣叫着,张开翅膀冲向小湖。大雁一家也向湖岸游来。
大雁一家排队上岸。伤雁在一旁不断扇着翅膀,是从未有过的高兴。
看着大雁一家归来,我也是高兴的。我赶忙回身走进屋里,拿出很多大雁爱吃的谷物,走向水边的大雁。
路上的我脚步轻快,却不知为何冒出了一句:“翠花,上酸菜!”
感谢!
音乐: Close Your Eyes, Bernward Koch
你得到你的瓦尔登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