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跃式更新写。因为也跳跃式翻读。
《猫鱼》不谈收养与弃养事件。那两个女孩,也像两条猫鱼,游过陈冲的生命之河。她们奔向哪里呢?蓦然回首,灯下的暗影是伤痕。
我们读者怎么能够衡量?陈冲产后得抑郁症,大女儿得过厌食症。根源在于大女儿小时候有“分离焦虑”,为陈冲离开家拍戏。陈冲与她母亲和哥哥都有失眠。陈冲母亲也有抑郁症的。
这好像是给弃养作了注释。她是演员,作家,不是圣母。她的春节联欢晚会事件,书里提及了。特意上网查,两年前还有拿出来写。可惜腾讯网上的这篇不知谁写的,太低级。春晚截图上陈冲的句子与文章引号内不一样。看上去那是当年最大的“辱华”事件,但现在都没有还原到真实。这篇还提及“弃养”,可叹写陈冲“1981”年与Peter医生结婚。如此低级错误也能霸屏。
不如自己阅读。找了一个采访视频“十三邀”第一次看。没有看完,洗抽水马桶时听声音。陈冲谈及了小说《布鲁克林》,对比书中爱尔兰人到纽约与她刚到纽约的文化背景差异。我读过英文小说,看电影之后。那种爱尔兰的乡愁,用龙应台书名,就是“大江大海”。
我退出了读书会。负责人问为什么。我前几年就不想参加了,碍于情面去。现在觉得读书只能是自己的私人体验。不想浪费时间来回。
我记得,三十年前,坐在大沽路那幢民国建筑的平房办公室,翻开《文汇报》,办公室订的报纸,读到陈冲写的文章。她在美国的故事,她母亲来看她,给她钱,她用它打胎。我惊讶她怎么敢写打胎?像小说情节。报纸在手里,冷兵器一样有寒锋。还有她母亲怎么会也去美国?什么样的家庭?她母亲会读到吗?她读到会不会骂女儿呢?这好像比打胎更让我想知道。没有网络的年代,名人如神仙。《文汇报》敢登?我的左面挨着支部书记办公桌,一个马克思老太太。她有没有读到呢?我的记忆是不是有误呢?
但现在,我是不是敢确定她在报纸上写过打胎呢?书里没有读到。在出国前给她上影厂剧团同学写的信里,她说母亲是“溺爱”她的。这就足够了。一个母亲包容女儿,便是一切爱。
176页,陈冲母亲的童年,逃难到上海寄居在亲戚家,是陈冲母亲外婆的外甥女“辛宝阿姨”家。很绕口令,就像小时候春节走亲戚,阿娘(祖母)带着我去,我也搞不清,有一天是叫阿娘“阿姨”的一对夫妻来。以前的人情关系在春节变得错综复杂,像再普通的人家都有无形的家谱维系着。将来不会再有。中国人咒骂人的“断子绝孙”,会成为一种正常。
“辛宝阿姨”家“在大沽路上的弄堂房”。这样简单的半句,即便是上海人读者,没有生活在大沽路附近的,也只是飘过而已。可是1993年8月中旬,我进了大沽路451号大门。我工作的中学分校所在。读书,有时一个简单的路名却可以拉丝成线,读者便是狄金森诗里那只勤奋织网的蜘蛛。
有没有读者知道书里492页提及的古文后面是什么,读来美。是朴若木说喜欢的古文,“静卧而起,久病调适,见日光斜入帐中,如二指许,转眼即逝,因念光阴瞬息如此,人一刻不读书,一刻不进德……”上网查到“臥病而起,靜坐調息,見日光斜入帳中,如二指許,因以息候之,凡再呼吸,而日光盡矣。因念逝者之速如此,人安可一息不讀書,一息不進德?為之悚然太息!”
早上起来,打开厨房木门,玻璃门是开着的,夹在玻璃与窗纱间的海报,透纳的海上橘红色帆像引接我的朝霞。走进太阳房,未穿袜子,脚立刻感受凉意,如露水漫上来。小桌上仍然凌乱,但书本没有合上,那一页是布莱克的诗,陈冲用上的《经验之歌》里的苍蝇诗原文。我去年淘得布莱克的《Songs of Innocence and of Experience》,在Value Village原址,还是人工收银。现在,我也会机器收银了。可是,我怀念那位认识每一张顾客脸的印度姑娘,和她与我的默契微笑。这也是“经验”。
阅读的经验是,不是单纯从作者的文字里获取经验,而是体验自己阅读的经验了。
--/--
前两个月,我看见二手店里有里尔克给年轻诗人的信英文版,没有买。读到陈冲引用到了,想读了。
257页一章题目是“一点心”,开场的描写也太F.Scott Fitzgerald 的《夜色温柔》。真的,我读到时想到《Tender is the Night 》,前年读的?我以为忘记了,我的英文记忆力那么差,只是读到那句“我们站在海边的一个高坡上,”陈冲的文字气息令我想她的阅读书单肯定有《夜色温柔》。一查,果然。其实还有点《洛丽塔》。不是吗?想起来以前读到她写她母亲读《洛丽塔》。
陈川的这句(562页)“时间有若一群小鱼悄悄地从我们身边游过。”对照陈冲(591页半句“好像时间是雨衣外滑落下来的水,从未触碰到它。”
《哈姆雷特》也有被写到。那句最后的台词。(得找出在哪里,翻过)
什么样的书香之家?陈冲的外婆(因为表妹学北方人叫姥姥而被改成姥姥)在文革被抄家后,仍然藏了一箱子“最后的贵族”般的书,其中有英国连环画《哈姆雷特》,电影剧照。
读到书里这句英文,想到钱德勒的小说《漫长的告别》(The Long Goodbye)。阅读的体验来自个体的认知。
《猫鱼》定价168元,下面提及陈丹青两本定价28元、48元。
小桌上堆着几本,莎士比亚英文全集,日记、圣经中英、一本牛津大学版美国诗集,一只皮小包,再有两本陈丹青的《多余的素材》、《纽约琐记》(都是修订版,2010年回上海买)。
前两天翻出陈丹青的书,想,要不要断舍离。又觉得可以留,他是六十一中学校友,即民立中学。翻到书里提及他写到中学名字与班主任那两页,拍照片给两位老学生,一位在德州,一位在上海。她们都不知道。
陈冲也提及陈丹青,在写到陈川的篇幅。陈丹青画过陈冲。
终于找到了我想对照读的内容。陈丹青《纽约琐记》,294页“二十年前,'文革'后第一次大型外国美展'法国乡村绘画'来沪。”陈丹青没有写展馆在哪里。写作上,他当年下笔仍然有知青腔,纹身般。陈冲写到了,“'文革'后上海的第一个西方艺术展览,是在中苏友好大厦举办的'法国十九世纪农村风景画',展品都是法国卢浮宫与奥赛博物馆的名作,展馆内外如饥似渴的人群如浪潮一般。”
为什么展名都有所不同,按我推测,陈冲的更准确,陈丹青的大概是脑海里的印记。回忆不一定准确。“农村”好像更符合那个年代的宣传风格。
这就是读书的乐趣,多读一本书可以多确认一下,避免片面与偏激。
陈川的文字比陈冲的更细腻,印象,耐读。与陈丹青比,陈川是上海的,没有一点泥痕与知青后遗症(我加上的名)。陈川没有离开上海下乡过。时代就是那样,反弹在个人身上,连文字都有气味。
网络里,有评论一天就读完了《猫鱼》。这是一本可以快餐般下咽的书吗?我在太阳房开了一盏台灯,继续读。龄走过来,是她带回来的灯,说放这里蛮好。
我想这本书,大约是陈冲年纪的,与上医有关的读者读起来最亲近了。忽然想到,疫情前的秋天,去本地婚宴,与一位上医毕业的七十多岁女士交流两句,六六年,她在上医目睹过颜福庆被批斗。书里出现颜福庆名字,下面没有注释,年轻的一代读者怎么会知道?
与上海做编辑的老友微信,指出我发现陈冲的书里一个错。她回复,我是对的。
陈冲写“博士研究生”错,饶毅是她妈妈硕士研究生。
--/--
厨师长带回来的行李箱打开,很乱,不知道每个塑料袋里装了什么。逃难一样。去年他才独立整理行李箱。你能够期望什么呢?善待自己,就是睁一眼闭一眼。
龄的行李箱被打开后也是井井有条,叫我想到高中数学的集合概念。有静物画之感,甚至不愿取出物品。
一袋零食,怎么买的?与袜子店老板聊天,一个青年经过,推着小车兜售。来自黑龙江的大三学生勤工俭学。自然要买一袋。厨师长叙述。忽然对比了我之前写的想卖中文书。暗自赞了厨师长与我都会有此心。比如薇薇安第一次说卖我一只二手小包,我连价都不还。这才有友情的开始。信任。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感就是磨练的过程。
周五下午厨师长到家。我做了韭菜虾仁猪肉饺子。洗碗之后去邻居家加个小班。Addy小姑娘哭都稀里哗啦,不愿爸爸离开。但真一走,她累了,躺沙发,一刻钟后熟睡。我读了至少两个半小时书。她家的猫斯蒂夫在我的另一边。猫知道我是爱猫人士。
我便读《猫鱼》。网络里读过其中的二三篇。当时读,不知道平江路,虽然想,肯定看见过路牌。真想不起来。等到书里写到枫林桥,上医。啊!想起来了,1993年秋天,我不是乘43路在枫林桥站下,沿着枫林路走到斜土路吗?泰康食品厂的万年青饼干的香味好像也回来了。我是去师大同学逸凡家。那时我们大一。我应该见到了平江路路牌。
本来今天有读书会活动。没有去,在太阳房读读书,晒太阳,Coco也是。外公昨天回来,Coco比较有经验了。很乖很乖的猫。
陈冲写的很好。随便翻一页,用到狄金森诗,或里尔克或斯坦贝克,知道她的阅读宽度了。她的文字厚度是家传的素养。
可以不谈收养事件吗?我读时,只看文字。Judge他人,是上帝的事。
难得有一本想读的中文书,还是有上海。高中同学替我下单买,快递到婆婆家。厨师长下楼取。厨师长也开读了。
厨师长在上海去了两个美术展馆,一个是看贝大师的“人生如建筑”。……
人生到底如什么?
陈冲用小菜场最便宜的“猫鱼”注释。我的大表姐很像陈冲,差不多年纪。也是很早年纪会去小菜场买菜,顺便买油条大饼。
有时读书是换回一点记忆。书是必须的零食,多读才能写好。
我喜欢这样静心的时候,既能读书,还能赚点零花钱。很是幸福。
最近看过一点他的视频,厨师长找的,他也是老人了,终于眼光里柔和起来。
他的父母都被打成右派,学校里很难抬起头。
陈冲哥哥陈川的文字更耐读,画家的眼光,连阴沟边的蒲公英黄花都看见了,哎,很狄金森诗意。
关于陈冲,有段时间正好先后看了她演的《红玫瑰白玫瑰》和《色戒》的两个角色,演技都很在线,很佩服!
另外,关于《猫鱼》的书名,让我想起了乔布斯的大女儿,一直得不到乔布斯的关爱,她写的自传名字也叫小鱼《small fry),这本书被许多评论家认为写得诚恳而深刻,算是让人看到了商界奇才的不为广知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