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青城监狱的牢门被悄悄打开,一个披着一件带帽子的黑披风,用长长的毛围巾遮住了整个下半部脸颊,只露出一双眼睛的神秘人随着一个穿制服的武警走进大门。穿过阴森森的长长的走廊,跨过了三道门,每过一道门,穿制服的武警都会拿出一纸密令递给守门的狱警,最终他们来到一个门和窗口都加装了铁条的房间前面,武警看了一眼神秘的黑披风,黑披风点点头一闪身进了屋子,而那名武警则留在外面守门。
屋里光线很暗,只在墙角吊了一盏昏暗的小灯泡,一个看起来五十八、九岁的男人坐在靠墙的板凳上,这个人长着一副长方脸,鼻梁不高,延伸到鼻尖部分像是被造物主加重捏了一把,所以鼻翼部分稍显干瘪,不过反而衬着鼻子前段很挺拔,嘴唇很薄,戴着眼镜的眼睛炯炯有神,看得出这是个精力充沛,能言善辩的男人。看到进来的黑披风,他本能地从凳子上站起来,站在原地发愣,似乎在等待命令,才知道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做。
黑披风急急地解开脖子上的带子,脱下披风,摘掉围巾。看清来人男人情绪一下子变得激动,伸出两只抖的厉害的手,声音颤抖着喊出:“芊芊,我的女儿。你终于来了。”
来人一下子扑到男人怀里,两个人抱在一起,拼命压抑的哭声,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反而更令人感到悲凉。
不错,这个黑衣人正是乔装改扮来监狱探望父亲的那芊芊。
屋里的两人只顾久别重逢的感情,竟忘记了身处的环境,如果不是门口传来提醒的哒哒哒敲门声,那芊芊说不定真的会放声大哭。猛然清醒过来的那芊芊急忙扶着父亲重新坐到一把椅子上,自己拖过来父亲刚坐的板凳依偎在父亲膝前。
王志成看到这个情景更是老泪纵横,上次女儿这样依偎着自己已经是10年前了,那时候女儿还是个小学生。这中间除了隔着铁窗见过她两次,就再没见到女儿,如今女儿已经出落成个大姑娘,没有父亲的守候,她有没有受人欺负?他们现在过的怎么样,他有太多想知道的事,可是……,可是……,他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芊芊抹着父亲脸上的泪,自己却哭的泣不成声。这么多年遭人白眼,受人欺辱,她有多少委屈想要倾诉,可面对这个从小最疼自己,恨不能把世界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了自己的男人,她才发现什么也不能说,父亲受的苦已经够多了,如果想让他平安,她只能说好消息,不能让他有一点牵挂。等情绪慢慢平复下来,她环顾四周,这间屋子除了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和一个小板凳什么都没有,父亲见状赶紧说,这不是我住的地方,你放心吧,我在这儿还行,快说说你们怎么样,你妈妈……。
“我们都很好,放心吧,妈妈那几年整天哭,视力受损严重,别的没什么。现在我已经上班了,在电视台做主持人,不让妈妈上班了。”那芊芊一口气说完,父亲不知是高兴还是难过,眼泪又涌出来。他泪眼模糊地看着面前的女儿,女儿真的变成了漂亮的大姑娘:
“主持人好,主持人好。”看来自己改了名字,女儿就不会受自己牵连。
“爸,快说说你,你怎么样?”那芊芊迫不及待地问:
“他们又跟你要配方了吗?他们又打你了吗?”
“放心吧,孩子。他们什么也要不到,已经有两年没人再找我了,只要关着我,不跟别人接触,他们就不会担心。不过……”
“不过什么?”那芊芊刚刚放下来的心又提起来。
“最近他们给我调到双人监了,同屋的犯人是个年轻人对我不错,他总是有办法弄来烟,酒,伙食也经常改善一下,你看我现在是不是胖点了?”
那芊芊仔细端详发现父亲气色似乎不错,有人作伴,总是好过一个人吧。不过她还是不放心:
“你还是要谨慎,可以多聊天,不过要当心。”
父亲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那芊芊:
“我听说那个韩处长被揪出来了?不会是你……”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女儿,刚烈,直率,好胜心强,恐怕为自己的事情会导致她的报复心理。
“现在还不算,没对他下结论,当年要不是他昧著良心说您的发明是骗局,您也不会落得这么惨的下场。”
“他的文章虽然有很大作用,可是我还是觉得很蹊跷,毕竟当时有人投资,公司也已经成立,我总觉得背后还有其他原因,不然事情不会就这样发生了突变。”
“您发现了什么?”那芊芊急切地问。
“什么也没有。或许只是我的猜测。”王志成眼睛扫视了一下屋子四壁和房顶,多年的监狱生活让他格外谨慎。
那芊芊明白了父亲的意思不再多问。
感觉似乎没有监控,父亲把手掌伸到那芊芊的眼前,上面的字迹已经因为出汗有些模糊了,可她还是辨认出老宅床头第三个抽屉夹层的字样。看她满脸疑惑,父亲说:
“这几年在监狱里没事我就老是回想,把之前接触的人和事反复的想,总觉得就是我当年鉴定的那幅乾隆手迹是个大事,如果不是我的专利本身影响了某些人的利益,就一定是和这件事有关……。”
那芊芊没太听懂父亲的话,她知道因为太奶奶满清皇族的出身,父亲从小接触了不少明清的字画,偶尔也会为别人做鉴定。可是那怎么会招来牢狱之灾呢?她刚要再问问父亲,门外传来“哒哒哒哒哒”
的敲门声。那是在催促她时间已到,她忽然想起来还没有给父亲拿自己带来的东西。她急忙从随身的包里往外掏,烟、酒、父亲爱吃的绿豆糕、豌豆黄,还有一些果脯和两包泡面。然后握着父亲的手:
“您好好保重,等着我,我一定会让您出去。”
门推开了,那芊芊急忙随着那个武警往外走,都不敢回头看一眼父亲,她怕看见满脸是泪的父亲,更怕父亲看见自己的泪伤心。
再穿过来时的长长走廊,那芊芊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为父亲雪冤,要让他从这里走出去。
咣当,大门在她身后重新锁住,那芊芊步履沉重地走回不远处停着的轿车,一上车,梅雨琳递给她一罐冰镇红牛。就没再说话,直到梅雨琳把车子开上高速,或许是红牛的作用下,又或许觉得梅雨琳帮了自己这么大的忙,那芊芊缓缓开口了:
“记得上次在医院你告诉我,要忍下来,将来会有报仇的机会,那时我对你的话还半信半疑,大概那时你就知道我爸爸的事吧?”
梅雨琳点点头,“是。”
“你相信我爸爸是被冤枉的吗?”
梅雨琳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她才说:很多人说你爸爸“水变油”的发明是个骗局,对于那些原理我不太懂,不敢妄下断论,但是把他关押这么长时间,不许和任何人接触,我想这里一定有问题,如果不是怕你爸爸的研究会给什么人的利益带来影响;那就一定是背后有其他原因,一个普通的诈骗罪不会判的这么重,更不会隔绝起来不能和人接触。
“你也这么说?我爸爸今天也有这样的怀疑。”
“如果真的是,那就是一个巨大的冤案,不会不留一点痕迹的。”
梅雨琳说完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那芊芊。
“我爸说或许和他曾经鉴定过一幅书画有关。”
梅雨琳的心狂跳了起来,虽然养父曾经告诉她找到一个鉴定书画的人,他是一个证人。可她一直不敢确定那芊芊的父亲是不是她要找的人。
“当事人的直觉往往是最可靠的追查方向。”梅雨琳进一步试探。
“你怎么像个老侦探?”那芊芊笑了。不再说话,陷入沉思。梅雨琳也不再说话,
两小时后车子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市区。
........
人忙起来时间过的就很快,一转眼一个月过去了,梅雨琳筹备的节目已经有了雏形,南方电视台的策划方案已经修改过两次后,最后的定稿已经提交,只等上面审批下来,就可以开始拍摄,同时开始做广告宣传,节目组从摄像到编导,以及后期制作人员都已经初步选定,一旦审批下来,这些人立刻就可以投入工作。而最关键的主持人还没有敲定。
那芊芊从上次发生了自杀事件以后,编制问题虽然解决了,可基本属于被雪藏状态,台长的命令没人敢违抗,除了实在排不开,会让她出出外景,平时也就是在播音部打打杂的角色。大部分时候她的工作是把其他主持人录制的节目送到播出部门,或者从磁带库领回新带子供其他主持人使用。可是无论做什么,她都非常认真,她相信韬光养晦的结果一定会让自己有绽放的机会。
她已经按照梅雨琳的吩咐把英天吉这个人研究的很透,也把所有能找到的榕山景区的资料背的滚瓜烂熟。梅雨琳原本安排周三让她和英总见面,没想到她却是在遵化的东陵出外景。梅雨琳只好把会面时间定在周末。或许双方都对这次会面期待太久,或许真的是冥冥中有什么安排,没想到这次的会面让那芊芊的生活和事业都发生了巨大都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