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走廊已经挤满了伤员,可轻伤、重伤的群众还是源源不断被送过来。
“柳院长,你快去吧,又有个病人家属跟护士闹起来了。”
柳南胜从凌晨就赶到医院,一直忙活到8、9点钟,随着受伤人数增多,各个科室都已经被用
来接受伤者,可这样的矛盾也开始增多,他赶紧过去灭火。
“你们什么态度啊,这么大的医院凭什么连个小孩子也安排不了,我们招谁惹谁了?看看我
孩子,他后半生怎么办啊?”啊……呜呜,
柳南胜被那声绝望的叫声惊地站了一下,一个看起来30多岁女工模样的妈妈正抓着骨科主任
的脖领子,咬牙切齿地恨不能一口生吞了他,她身后的地铺上躺着一个双腿缠满绷带的八、
九岁大小的男孩,男孩的哭叫和呻吟任谁听了都不能不动容。地铺旁边围着两个看起来已经
精疲力竭的男人。
“听说孩子的姥姥姥爷这次都死了,孩子还算侥幸。”旁边跟着的护士长小声跟柳南胜介绍。
柳南胜快步走过去,蹲下来先看孩子,“情况怎么样?”
“双腿粉碎性骨折,刚做了清淤处理,等着苟主任下午手术,”护士长介绍完,柳南胜马上
说:
“只要有一丝可能,也要尽全力保下一条腿。”护士长边点头边记下来。那名妇女听这话松开
主任衣领,转身扑通就给柳南胜跪下了,柳南胜赶紧去拉,
“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我们医护人员都会尽力的。”
……
费了很大的劲儿,协调了一圈终于将孩子安顿在一个临时改成的病房里。柳南胜松了口气准
备离开。
“柳院长,柳院长,你等等……。”回头一看是烧伤整形科的护士小周,往常柳南胜会纠正她
叫“柳副院长”,院长的脸早就为此拉的老长,可今天他没这个心情。
“什么事?”柳南胜真怕又是闹事的病患,全院的资源已经最大化利用,他再没有办法做到最
好了。
“有个奇怪的女病人,凌晨被出租车送过来的,被泼了硫酸,出租车司机垫付了住院费就走
了,现在女病人也消失了,这是她留下的东西,让转交给那位出租车司机的,怎么办啊?”
以前这种事也不是没发生过,现在这种特殊时期,哪里还有时间计较这些。
“不是有人缴费了吗?其他不用管了。”说完柳南胜拔腿要走。
“等等,等等,”小周一个箭步冲过来,堵住他的路,这么贵重我们可不敢私自处理。“
说着她把手里一个纸袋子往他手里一塞,扭头就走。
柳南胜叹口气,捏着纸袋转身急急忙忙地回办公室,马上到上班时间了,他有好多事情要跟
院长汇报和请示,有些事情必须院长特批,一下子增加这么多伤员,领导们也会有个统一口
径之类。
等到从会议室出来,再回到办公室已经是下午2点了,柳南胜疲惫不堪又不能回家,坐在办
公室让助理给泡杯咖啡喝了,才稍微缓和一点。这时他看到桌上的纸袋,那是医院的分药
袋,大概是护士给放的,他打开了袋子。打开的一瞬他皱了下眉头,里面是一些现金和一只
手表,柳南胜伸手掏出那只手表,突然僵在了那里,那是一款MOVADO 1995年限量版的女
表,估计在这个城市也没有第二个人拥有。他迅速移步窗前,就着日光仔细看看表盘,在边
上不起眼的地方真的有一道细细的划痕,那是他在国外读医学院时因为赶着考试骑车撞了急
急忙忙赶去打工的梅雨琳,那也是他们第一次相识。此时柳南胜才想起刚才打开袋子时闻到
的那独特的香水味道,只是疲劳让他的嗅觉迟钝了。他立刻拨打烧伤整形科,
“我是柳南胜,让小周来一趟,对,现在。”放下电话,柳南胜站起身,在办公室转了一圈,
停在窗户前面。大楼前面依然有多辆急救车和警车出出进进,她到底出什么事了?如果真的
是她,为什么要跑?
……
战雨是从电视上看到S市发生连环爆炸案,那惨烈的画面让他一下子有了不详的预感,梅雨
琳的手机打不通,单位电话没人接,最终他想到袁琳娜,电话打过去袁琳娜告诉他自己也在
找。听袁琳娜叙述了最后一次和梅雨琳的通话,战雨一下子懵了,他相信梅雨琳一定出事
了。韩国这边已经有了朋友的消息,正在通过中间人谈判,而且那个记者朋友也已经把事情
捅到总统夫人那里,政府开始关注,即使战雨离开也不会影响事情进展。战雨买了飞机票,
爆炸案发生的第二天傍晚他就回到了北京,包了个出租车他立刻赶往S市,原本3个小时的车
程足足走了6个小时,因为各个路口都有警察设岗,来往车辆都会严格盘查,尤其是外地车
辆。
到了《雨味咖啡馆》已经是半夜了,咖啡馆已经关门,里面有些凌乱,武龙不见踪影,电话
同样打不通,战雨打开电视和路上买的报纸,一边寻找相关报道,一边想着下一步该怎么行
动。
“昨天凌晨4点左右发生在S市区内的5起连环爆炸事件,截至目前已造成18人死亡,发生爆
炸的5处分别是XXX厂生活区15、16栋大楼,……,发生爆炸的5个地方相距非常远,最近的
两处也有近一公里,……。”
战雨突然呆住了,他站起身迅速抽出报纸,找到相关报道,开始逐条对照爆炸地点,从背后
沁出的凉意瞬间席卷全身,他颓然跌进座椅,从兜里掏出烟盒和打火机,颤抖的手两次都没
能点着,第三次终于点着火,深吸一口,他拿起电话,先拨冷梦的电话,可是没人接。他又
开始一个个打电话,都是没有人接。最后一个电话通了,里面传来一个急切的声音,
“你好!”
战雨忍住差点落下的泪,“你们……都好吗?”
“嗯,我和妈都好,妈睡了,这段时间情绪有好转,你呢?你没事吧,昨天你电话不通。”
看来姜夏凡也惦记着自己。
“我很好,可是……,”
“什么?”
战雨感觉到夏凡的紧张,“琳琳可能出事了。不知道你……有她的消息吗?”
“出事?为什么?我也打过她电话,没通。”接着夏凡把最后一次送她回家的经过说了,只是略去了最后问她的问题。
“我有预感,她和冷梦一定知道什么,想要阻止,冷梦的电话也打不通。”
姜夏凡着急地说:“那现在该怎么办?”
“我先去各个爆炸点看看。你好好照顾……家人吧,有消息我会通知你。”
放下电话,战雨拿起车钥匙走出了雨味咖啡馆。
老鸿兴门前那条繁华街道已经被封锁,看来要想从这里进到爆炸现场是不可能了。战雨看着
不时从眼前走过去的武警巡逻队,想起强维伦说过:姜启辉出事的话,一定会牵出吴总,那
么为了自保,他除了舍弃姜这颗棋子,也一定会抛出筹码跟对立派谈判。
他当时一定预见到这些派系斗争可能会让身处漩涡中心的琳琳遭遇不测,可惜自己太蠢了,
没有理解他的话,没有好好守护爱人。
战雨的愧悔无法用语言形容,他趴在方向盘上,恨不能一拳砸烂什么。
“咚咚咚,”他抬起头看到一个武警正在敲窗户,他摇下车窗玻璃。
“请出示一下您的身份证。”
战雨拿出证件递过去。
长着一张稚嫩面孔的小武警看了看,又看看本人,把证件递还回来,“你掉头吧,前面封路
了。”说完又看了两眼战雨。转身走了。
战雨调头绕了一圈来到棉纺厂生活区侧门,找地方停好车,徒步走了进去。
尽管在电视画面中已经看到过现场,可走近炸塌的楼房依然震撼了战雨的心灵,15、16两栋
楼房一栋整座坍塌,一栋两个楼洞炸飞,到处是砖头瓦砾,就像刚刚经历了一场强震。尽管
现场已经封锁,还有人和大型机械在现场施救,但是人们知道生还的可能性基本没有,毕竟
是一场爆炸,战雨牙咬的咯吱吱响,却无奈靠进不了。
突然在一众救援人员中,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只见那个人没有像其他人带着防护手套和
口罩,而是穿着一件毛衣和牛仔裤,衣服的颜色已经分不清了,落满了灰尘,他一会儿往外
扛着什么走出来,一会儿又冲回去用手挖,战雨的眼睛模糊了,那是武龙,这里正是他女朋
友父母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