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hx.cnd.org/2019/03/06/%E6%96%87%E6%B8%8A%EF%BC%9A%E8%A1%80%E6%9F%93%E7%9A%84%E9%A3%8E%E9%87%87/
一
昨日,收到一位40年前曾随“自卫反击战”大军杀入越南、扛着炮弹穿梭在战地的朋友发来的一个视频。此视频是以当年战场厮杀为背景画面的歌曲《血染的风采》,虽没有特别注明,但根据其音色分析,大概是董文华小姐的杰作。董小姐高亢、深情的歌喉,不禁使人想起这场以“自卫反击”为名的战事过去已四十年了。作为当年战事的亲历者和幸存者,朋友在花甲之年,回忆往事,怀念故人,动之以情,是人之常情。四十年后的今天,作为当事的两个“同志加兄弟”国家,似乎都已将这页历史彻底翻了过去,都没有按照固有的套路来庆祝和渲染“伟大的胜利”,过分的低调更突显了其中的微妙和诡谲,大概是当前的形势需要,互相之间的利益需要。
历史已经证明,这是一场莫名其妙、损人害己的侵略战争,与“自卫”和“反击”没有任何关系,是两个共产极权大霸倚强凌辱小霸的一场闹剧。籍此名为“对越自卫反击战”的战争,中共政客们在文革后,成功地煽起了民族主义热潮,这场战争也是他们把中国青年当炮灰,对内实现政治野心、对外显摆肌肉的一次演炼。
关于这场战争的起因众说纷纭,有人说,这是要准备改革开放的中国为投靠美国而必纳的投名状;有人说,这是中国为了挽救即将被越南灭了的盟友“红色高棉”,不得已而施的“围魏救赵”之计;也有人说这是邓大人为夺得在军中的话语权而不惜发动的战争。也许每一种说法都有道理,也许所有的说法合起来才是完整的起因。
纷传邓某人虽借战神刘伯承所携,在“刘邓大军”的麾下浪得军事家的虚名,但其实并无军事才能,在军中也无深厚根基。邓复出后踌躇满志,欲要大显身手,在一个由“枪杆子”中出的政权里,没有在军内的话语权,没有绝对的军权,一切都无从谈起,再高的职位也是空中楼阁,随时都会崩塌。“四人帮”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他们尽管有毛的加持和光环,又挟文革的大势如日中天,因没有军权,瞬间就覆灭了。面对粉碎四人帮有功、实掌军权、却不谙带兵打仗的“花帅”叶剑英,要掌控军队,夺得军权,让人口服心服,发动一场战争自然是最好的选择了。
其中真正的理由是什么已经无关紧要了,战争如愿开打了,战后,按邓的如意算盘,也得到了他日思夜盼的军权和龙椅,从此党政军内无人不服,无人可以挑战他。可战果却无法恭维,老谋深算、三上三下,阅事无数的“设计师”邓爷,当年亲临坐镇统辖,遣身经百(内)战之将,领几十万骄兵(整个1979年中越战争期间,中国在两个方向动用了4个大军区10个野战军,共计27个步兵师的野战部队及两个独立师的地方部队,加上配属的炮兵、通讯兵、舟桥部队、铁道兵、边防部队,动员的支前民兵、民工、翻译等,通常认为总人数有40万。)去“教训”南蛮撮尔小国。采用了当年日本人的“三光政策”、突然袭击的中国大兵压境,本以为会以破竹之势直捣黄龙,结果踢到了铁板上。面对擅长游击战和山地战、又熟悉地形的越军,多年来只会读“红宝书”、养尊处优、又急于建功的中国军队盲目出击,原本设计的速战速决包围战变成了消耗战,僵持了17日,损兵折将,损失惨重,近万名平民子弟亡命异国他乡(据官方报道,阵亡8100人,负伤2.3万人,被俘238人,实际伤亡应几倍于此),并没有讨到多少便宜,真是血染的风采啊。中国公然侵略邻国的暴行,自然遭到包括西方国家和苏联的“社会主义阵营”在内的全世界的公愤和声讨,又惧于陈兵北疆的北极熊的威慑,只好草草收兵。
至于越南的伤亡数据,越南政府守口如瓶。中国宣称亡越南正规军十万人,伤一万多人,俘虏两千多人。至于消灭了多少民兵,中国政府并无提及。不过,越南的一个省委党报曾透露,战争期间约有二十万“平民”被打死,也是血沃原野,冤魂遍地。二十年后的1999年,当年激战的边境地区云南老山和广西法卡山,由前中共总书记江泽民签字划归越南,自此中国阵亡将士尸骨永葬于异国他乡。
醉翁之意不在酒,邓大人对战果如何并不在意,本来就是一场没由头的闹剧而已。面对手下的贪官腐将,此等枭雄还算有自知之明,深感如此无能之旅,也就只能弹压暴民,别无他用,此后再也不言战事,只能“韬光养晦”以求生存和发展。
二
在战后渲染的“伟大的胜利”中,1986年,陈哲作词、苏越作曲的《血染的风采》应运而生了,作者的本意是为越战中的亡灵而寫,追悼在战场上為國家而牺牲的军人。尽管歌词慷慨激昂,却也不掩悲伤凄凉:
也许我告别,将不再回来,你是否理解?你是否明白?
也许我倒下,将不再起来,你是否还要永久的的期待?
如果是这样,你不要悲哀,共和国的旗帜上有我们血染的风采。
也许我的眼睛再不能睁开,你是否理解我沉默的情怀?
也许我长眠将不能醒来,你是否相信我化做了山脉?
如果是这样,你不要悲哀,共和国的土壤里有我们付出的爱。
逝者为大,对过世之人哀悼、怀念是人之常情,况且他们还是为国捐躯的。无论战争是否正义的,无论那些消陨在战场上的生命是炮灰还是英烈,他们都是为他们的国家而死的。即便他们的侵略给别国带来灾难,成为他国仇恨的标靶,但却理应被他自己的国家和人民尊重、纪念。对这些血洒外域,魂断他乡的子民予以起码的抚恤和祭奠,对战争中的伤残者和幸存者予以尽可能多的照顾关怀、尽可能好的安置善待,才能提升国家和民族的凝聚力。作为一个国家和民族,这是道义和良知的底线,否则他们就丧德,不配存活在这个世界上。
四十年过去了,尽管当局有意模糊和掩饰那场战争的性质,但几十万大军毫无理由地跨过国界,对一个邻国烧杀抢掠的战争,“侵略”无论如何是绕不过去的。即便将来历史明确了其为非正义的“侵略”,我们可以反思这场战争的罪恶,可以清算发动这场侵略战争的罪魁祸首,但国人还是不能忘记那些为国丧命的冤魂,我们可以不论他们的功过,还应在适当的时候,以适当的方式祭奠他们,安抚这些徘徊在边境上空的幽灵。岂知,几十年来这些亡魂成了当局政治运作的道具,当和那个邻国关系紧张时,他们便被翻出来作为煽动民族主义的玩偶,当需要“友谊”时,则被弃之高阁成为忌讳,生怕世人提起他们而妨碍了“大局”。
在这方面,他们倒应该看看被他们不齿、并不时就要讨伐的日本人是如何做的。日本人将当年侵略战争中,给亚洲人民带来深重灾难、犯下滔天罪行的战犯、阵亡者供奉在神社里祭拜,尽管受到受害国中、韩的抵制、批判和威胁,但战后几十年来,年复一年,从不间断,从不放弃。笔者无意褒贬此举的对错善恶,仅从人性的角度来说,还是值得深思的。中国人在纪念这些越战的亡灵时,是否会对日本人应该有一些宽容和理解。
那些抛尸疆外的年轻生命,倒下后,将不再起来,将不再回来,他们的父母亲人能理解吗?能不悲哀吗?他们必将在对亲人永久的期待中痛苦终生而死不能瞑目。也许他们的一腔热血染红了“共和国”的旗帜,也许“共和国”的土壤里确实有他们付出的爱,可这是一面什么样的旗,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共和国”?贪官污吏纵横遍地,个个富可敌国,而那些死于越战的贫苦子弟,他们的父母亲人几十年里,竟然穷得无力到墓园祭奠自己的骨肉,天理何在?大多数伤残和幸存者被弃之如敝履,地方贪官雁过拔毛,利用手中的安置大权,张开血盆大口,吞噬着他们那点菲薄的转业金。许多地方国家转退役安置政策形同虚设,贪官污吏变卖安置指标,他们被逼得群起维权,却遭当局阻挠、森严防范,草木皆兵,甚至动用武力镇压,良心又何在?
三
《血染的风采》由越战中被致残的“战斗英雄”徐良坐着轮椅,在1987年的春晚上唱响,一时风靡全国,红歌星董文华、梅艳芳、蒋大为等迅即跟风,当今的彭娘娘也不甘落后地为此曲一展歌喉。不期,因唱此曲而红、最负盛名的两个,人生却都跌宕起伏,不尽如意。
徐良因唱此曲锦上添花,成了一时红透全国的政治明星,可惜好景不长,人怕出名猪怕壮,不久就有徐良其实不是什么战斗英雄,而是怕死而临阵脱逃逃兵的传言强劲传播。后又接二连三地传出许多诸如打架斗殴致人死亡、索要高额出场费等道德不佳的负面新闻,一地鸡毛,令人唏嘘不已。
而由此曲唱红的董小姐也是命运多舛,据可靠消息,作为现役高阶文职军官的她,竟被猥琐、无赖的富商赖昌星包养在其“红楼”里,成了供达官贵人们玩弄的“小姐”,可谓造化捉弄人。那些红明星被达官贵人们随意骑在胯下,因为他们有权有势,可以生死予夺,决定他们的命运,这还好理解。可董明星受制于一介混混赖昌星却令人费解,难道她竟如此缺钱吗?这个社会究竟怎么了?为此董小姐消声匿迹了十多年,2015年5月她复出现身于上海,又唱起了《血染的风采》,歌喉还是那样圆润,感情还是那样饱满,只是不知此时的听众是否会感到膈应和瘆人,感到是对亡灵的不敬和亵渎。
最为诡异的是,这首被当局视为弘扬革命精神的红歌,在六四后却被流亡到海外的民运人士及其同情者修改了部分歌词,以怀念那些追求民主、自由而在六四运动中惨死于坦克和枪弹下的遇难者。在随后香港每年举行的“维园六四烛光晚会”上都被列为保留节目而演唱。此曲自然在国内难逃被封杀和下架的厄运。
对于这首当时家喻户晓的“革命歌曲”虽然并不陌生,但我从来没有在意过。八八年去日本京都参加国际学术会议,作为一个第一次乘飞机出国的土包子,当飞机从上海虹桥机场起飞时,踌躇满志,得意激动。我的思绪早已飞到了日本的会场,仔细地思考着即将要报告的论文,生怕还有什么不妥之处。此时飞机里放起了董文华的《血染的风采》,歌声依旧高亢、深情,可当我听到“也许我告别,将不再回来”、“也许我倒下,将不再起来”、“也许我的眼睛再不能睁开”、“也许我长眠将不能醒来”时,心头突然充满了恐惧,一股不祥之兆涌了上来。中国人出门,历来喜欢讨个平安吉祥的彩头,这个航班却在起飞时放起了这种充满血光和死亡的催命曲,实在令人难以接受和深感不安。
虽然我素来就不信这些没有科学根据的东西,但心跳还是在加快,甚至颤抖起来,顿时乱了方寸,再也不能静心于论文。我的孩子还未成人,我还不想与我的亲人告别“将不再回来”,我更不想“长眠将不能醒来”。就这样忐忑不安、心绪烦躁地度过了飞机上那两个多小时的漫长难熬时刻,当飞机平安地降落在大阪机场时,高悬着的心才缓缓地放了下来。从此,我再听到这首歌时,总有一种怪怪的、说不出的异样感觉。
老子曰:“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司马法》曰:“国虽大,好战必亡。”这个世界需要和平,需要持久的和平,不需要那些要用鲜血来染红的“风采”。但愿从此以后,那些政客、极权独裁者们们为了一己私利,而将年轻的生命驱向死亡深渊、将国家和民族拖入血光之灾的战争能被制止,不要再听到那些颂扬血腥和死亡的红歌。
2019年2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