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实的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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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世纪前科学研究的利器

(2016-07-01 13:44:04) 下一个


1978年,笔者考取中国科学院上海生理研究所研究生,老科学家谆谆教导我们要做到两个“勤泡”:勤泡图书馆与勤泡实验室。后一个勤泡不难理解,可为什么要勤泡图书馆,开始时我确实体会不深。

不久导师指定一个小研究课题,要我写开题报告,内容包括:为什么做此课题?前人已做了哪些研究?还有哪些未解决的问题?准备如何解决?导师对我说,第一步要查前人的工作。来到图书馆,面对满坑满谷的书籍与杂志,我不禁傻了眼。需要的文献在哪里?又怎样把它们找出来?

导师见我不知从哪里入手,就从她的文献卡片盒里找出几张给我。卡片是用硬纸做的,约手掌般大,正反两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每张卡片代表一篇论文,写着论文题目、作者姓名与单位、发表杂志的年份卷数与页码。最重要的是卡片记着论文的摘要、实验方法与结果。依靠导师这几张卡片,我在图书馆查到原文;再依据原文所列的参考文献,我顺藤摸瓜查到了更多前人的论文。

至此我才理解,为什么老一辈科学家要求我们把查找文献与制作卡片作为基本功。要掌握课题的最新进展,要掌握该课题的过往研究,都必须勤泡图书馆。那时复印机很罕见,找到了文献也难以复制;唯一的办法就是制作文献卡片,以备随时查看。

科学家们都有文献卡片盒,这仿佛是他们的万宝全书。我去请教问题,他们总能从卡片盒里找出几张相关的卡片。我发现,科学家拥有文献卡片的数量与其资历大致相当。像我们这批菜鸟研究生,毕业时不过积累了百余张文献卡片,连一个卡片盒都放不满。有了几年资历的助理研究员,办公桌上多半放着两三个卡片盒。有十多年资历的副研究员,大约有十来个卡片盒,办公桌放不下,得另放一张桌子。有二、三十年资历的研究员,则有专门放文献卡片盒的架子。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所长冯德培先生的文献卡片。冯先生时任中科院副院长,他自1930年代起就从事研究,1948年当选中央研究院第一届院士。在他的办公室里,五、六个文献卡片盒架子沿墙一字儿排开,每个架子有不下三十个卡片盒。我不禁想,他老先生总共做过多少文献卡片?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吧?这就是知识的积累、这就是研究的资历、这就是做学问的本钱。制作这么多文献卡片,冯先生几十年来在图书馆里泡了多少时间?想到这些,我就发自内心地对老一辈科学家肃然起敬。

进入二十一世纪,文献检索发生了革命性变化。如今要查找某个课题的文献,只需用电脑在学术网站输入此课题的关键词,不消十秒钟,成百上千篇文献便一网打尽。再花点时间筛选,感兴趣的文献便一览无遗。想看摘要或全文悉听尊便;想看纸质版论文,可以打印出来;想要留存,则可储于电脑,再不必费时费力制作文献卡片了。检索文献如此方便,全拜电脑技术与互联网所赐,真是功德无量。现如今科学家不但可以在办公室、而且可以在家里查阅文献,不必三天两头往图书馆跑了,省下时间就可以勤泡实验室了。

由此我想到,随着冯德培等老一辈科学家退出科研舞台,他们一生积累的文献卡片如今安在哉?陪伴他们几十年的文献卡片还会被后辈科学家珍惜吗?说不定已经被当做无用杂物处理掉了也未可知。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伤感。文献卡片连同盛载它们的卡片盒虽已过时,毕竟是科研发展史上的标志性物件。我想,如果有朝一日开设科学研究发展史博物馆,这文献卡片与卡片盒,是一定要陈列其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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