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我的青年(四)我在山沟里(1-2)
我在工地又等待了一段时间,何师傅终于来了,大约与约好的时间推迟了一个星期。我知道这是他爱人病重的缘故,否则他绝对不会推迟的。因为我与他不多的接触中,他是个责任心极强的人。他告诉我他的爱人已经转到了大连一家专科医院治疗了,由他女儿照顾着。我虽然在大连市呆过几年,但我对大连市的医院一无所知,但我相信他选择的医院是最好的,并希望他的爱人能很快的好起来。我们商量了一些工作以后,我们又一次去北京、上海等地进行了一次更深入的调研工作。在我们再次回到山沟时,工地上的基础建设有了很大的进展。
山沟里的三通一平(通水、电、交通和平地)工程已经结束,再也听不到四处放炮的轰隆声。只看到挖土机、推土机不住地发着很有节奏的轰鸣声在不知疲倦的辛勤工作着;运载土方的载重汽车犹如几个忠诚的搬运工不停地忙着来回运送着土方。
工地上成立了指挥部,海军装备部派来一位魏校官担任工地总指挥,还有随同一起来的一些军代表,我们的周厂长担任副总指挥,王书记担任工地党委书记。当时没有现代化的通讯设备,三位领导都亲临工地现场,与工地上各施工负责人商讨、研究,协调解决问题。在整个山沟的每一个角落里都留下了他们的足印。
负责厂区规划设计单位—上海第九设计院也派员来到了工地现场,他们居住和工作在他们自己带来的简易房子里,白天他们一直在施工现场指导工程施工。建筑施工单位的大批人马也已在山沟里认为合适的地方按营扎寨(他们都住在他们的简易房子里)。一下子山沟里增加了许多的人,使原来比较荒芜,寂静的山沟一下子变得热闹了起来。
在6大车间(分别为铆焊车间、机加工车间、总装车间、机修工具车间、铸造车间、锻造车间)及变电房的地基上,建筑施工人员已经用毛竹搭建了手脚架(当时还没有用钢管手脚架),运输建筑材料的车辆在厂区的水泥路上来回奔驰着;搅拌机发出的低沉的响声时时被其他来回车辆发出的喇叭声所淹没。带着安全帽的施工人员在手脚架上忙碌地工作着……。整个工地沉浸在一片繁忙的景象之中。
我们的办公大楼已经建成,正处于装修阶段,我们在草棚办公室里又呆了一个多星期以后,与其他的科室及外单位设计人员都搬进了办公大楼。办公楼的一切的设施都是崭新的,首次在崭新的办公室里办公感到特别的舒适,方便。那个时候的建筑业还没有那么多的各种涂料,房子的四周的墙壁都是用纸筋石灰粉刷,然后再在其表面粉刷数遍石灰水,干了以后墙壁显得的分外洁白。办公室里闻不到甲醛之类的有毒气体的味道,只有淡淡的石灰的清香。
这时老厂又来了一批三线建设人员,他们以后当然都是我们厂的中流砥柱,其中有两位老技术人员是来我们技术科的,虽然以前我们在老厂相互都不认识,但今后我们将朝夕相处在一起成为同事,自然是十分高兴的一件事。没有几天我们彼此都熟悉了,一位是六三年大连工学院机械专业毕业的叫宋士霖,延用大连时的习惯称呼都叫他宋师傅;另一位是六二年武汉水运学院船体结构专业毕业的叫余祖文,同样叫他余师傅。当时,由于“文革”十几年来没有搞过技术职称评定,所以即使六十年代初毕业的大学生至今还都是技术员职称。不过当时即使是工程师,也都以师傅称呼他们,这样倒使彼此之间都并不感到为难。但在我看来他们都是我的前辈,我从心底里十分的敬重他们。
人事科又从上海招来了在上海江南造船厂代培过的一批新工人,他们都将成为我厂的骨干力量。当然他们都是上海人,他们要比我年轻许多,但因为是老乡的缘故,我们之间显得比较亲近些,接触时可以用家乡语言交流觉得很亲切又方便。我的普通话是在大连造船厂工作时才开始学着讲的,所以讲的不怎么地道,讲话时还含有浓浓的乡音,总觉得讲上海话比较方便。
后来又从当地招来了许多学徒工,他们都是县城里的中学生。但由于“文革”的缘故,他们实际的文化水平才小学。但不久他们也将成为我们厂的生力军。
组织部门又从南京炮兵工程学院,哈军工,哈工大招来了数十名六九,七零届大学生,这些都是名校出来的学生,尽管他们由于“文革”没有把学业完成就走上工作岗位,但他们有着比较扎实的基础理论知识,在工作实践中同样可以成为各种优秀人才。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工地一下子增加了数百人,他们都是年轻人,给这山沟里增添了不少的生气和活力。
这些大学生分配于各个科室,我们技术科也分来了十来位大学生。何科长认为我们以后从事只是一个单一的产品—水下导弹发射筒的制造,增加十来个大学生技术力量应该是足够的了。何科长根据当时的需要,又把我们分成了两个组,分别由宋师傅和余师傅担任组长。两位组长都要我去他那儿,弄的我有些左右为难,最终还是根据何科长的意见我去了余师傅那个组。因为那个组比较偏重搞纲领产品的核心部分。另一组偏重于搞产品的辅件部分,还承担一些厂里的非标设备的设计、制造。从我的心里倒很想去另外一个组,觉得我们主要偏重于产品工艺和一些简单的工装(复杂一些的基本上都是订购的,当时就是把它看的那么神秘。),且产品单一,以后这些工艺成熟了就会觉得很无趣。而一些非标设备倒是全新的东西,倒可以从中学到很多东西,当时我确实很有上进心,希望通过干学到更多的东西。但总得要服从大局的需要,况且我已经跟着何科长进行了许多的调研和考察工作。
整个工地确实正在日新月异的变化之中,确实也很鼓舞人心。各大厂房纷纷都建了起来(包括设备基础),正在用大平板载重汽车把从十二个国家进口的大型设备陆续运进了工地,特地为外国专家建造的招待所(当时还不太时兴叫宾馆)也已经建成,随着设备的进场,陆续有外国专家进驻工地指导设备的安装,调试工作。因为当时我国还是社会主义阵营中的一员,进口的设备大都是东欧国家中工业比较发达的国家,譬如捷克等。也有一些友好发达的国家,譬如瑞典、日本等国。主要的焊接设备来自瑞典;大型液压三芯辊设备来自于日本;各种大型的机加工设备都来自于捷克。
所有这些进口设备都是由当时六机部所属的专业安装单位来安装的,他们在这些设备未达到工地之前,他们的技术人员早就根据我们所提供的设备有关资料,精心编制了设备安装方案,设计、制造了有关的工艺装备。安装时他们只要按编制好的安装工艺向安装人员进行进行指导既可以了。但譬如瑞典焊接机组、日本大型三芯辊和捷克捷克的某些大型设备都是在外国专家指导下安装、调试的。由于这是一项军工建设项目,各单位都特别的重视,各单位之间的配合,衔接都十分的默契,单位之间从来没有相互推诿,而是齐心协力把整个工程搞好,提前完成。所以,工程进程非常的快,在整个214工程的配套项目的建设中,我们工地的建设无论是质量,还是进度都是属于名列前茅的。
正如当时周副指挥在一年多前所说的那样,经过一年多时间的艰苦奋斗,到了一九七一年的夏天,我们四九一厂(工厂建成后不再称为工地)已经基本上具备了投产的条件,足够的外部电源已经接进了工厂,各车间的主任都已经就位,各工种人员经过培训后都陆续充实了各车间,设备都已经处在待运行状态。此时又有许多职工把家属都搬进了山沟,搬进了新建的三层楼的家属楼。职工子弟学校,托儿所,幼儿园已经建成,师资力量正在配置之中,有望今年秋季开学。副食品,粮油供应商店的供应工作已经启动,有待于进一步的充实、完善。外出的交通车已经启用。我也在那个时候把我的内人从上海一个化工厂的技术科里调到了这里,唯一的儿子由他的爷爷奶奶抚养,我犹如一个赌徒一样,几乎把我全家人的一切都赌上。任凭着命运的安排。
为了验证我们厂的生产能力,厂领导请求上级领导为我厂申请了一套同类产品陆用发射筒的建造任务(纲领产品是用于水下核潜艇的),很快得到了上级领导的支持,并发运来产品的毛坯,附件和各种配件。我厂第一次承担了陆用同类产品的制造任务,厂领导和全厂职工的心情都那么的激动,精心地做了许多准备工作,派出最有经验的顶级技师来加工这个产品;由最有经验的顶级工匠来组装这个产品;经过军队技术检验人员检验,合格通过,并运往发射基地发射,成功地完成了发射任务。为我厂将来完成一批又一批的国家军工任务增加了信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