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我的青年时代(二)大学年代(4)
我在读大二的时候,感觉学习有些紧张,前车之鉴的事还时有发生。但是写日记的惯性使我一直坚持到读大三。其实我写的所谓“日记”实际上就是一篇习作。其中有一篇习作还在我们同宿舍里闹了一个笑话来。
我还在读高三的时候,父亲在上海南市区大南门一处的一栋石库门房子里租借了一间房间,母亲从我浦东哥哥那里带着孙子也住了回来,我算是在上海有了一个真正的家。我家楼上的邻舍有一个很聪明、活泼的女孩,正求读于上海市八女中。平时每当我周六下午回家,推开石库门房子的大门,总能听到她那从她家的二楼通过后天井、走廊、大天井传来的歌声和笑声,给这栋原来就很寂寞的石库门房子带来了生气。
她知道我每周六下午回来,常带着一些学习上的问题从楼上下来问我,有时也谈论她看过的小说和电影。在我们这栋房子里的孩子倒不少,但都是在上幼儿园或小学的,只有我们俩算是年青人了,因此我们这样相处的情形比较多。一天,她突然告诉我,她将赴新疆建设兵团去了。这一意外的消息似乎来的太突然,我简直惊呆了,我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还是她怕我不相信又反复说,我们学校有多个同学一起去的。到我仍然不知如何来回答她,只是直打量着她,心里想,我对于新疆建设兵团的事一无所知,只是知道新疆是个非常遥远的地方,我看着她那娇小的身材怀疑她是否行?但她的脸上充满着坚定和自信,觉得我的再多的话也是多余的,我只能衷心的祝福她一路顺风。但从那时起在我心里似乎多了一份牵挂。
从此,每当我周六回来,推开这栋石库门房子的大门,再也听不到从二楼绕过走廊、天井传来的她的歌声和笑声,使这栋石库门房子里一下子变得那么的沉寂和落寞。使我感到一丝的失落、落寞和惆怅。突然间使我有了第一次尝试创作一个朦胧的情感故事,籍着这一时的灵感和冲动,使我一口气完成了短篇小说“消逝的声音”。写完以后,我总是习惯地把它放在宿舍里的我的抽屉里。
当时,我们同宿舍的同学之间关系十分的融洽,尽管有来自广州、江苏和上海的,但几乎到了不分彼此的地步。我又是一个很随和而没有心计的人,所以,他们常常会乘着我不在的时候偷看我的日记(习作本),并胡乱地在习作后面写上他们尽是开玩笑的褒贬不一的评语。我发现后也只是与他们一笑了之,内心却还有几分得意。
尽管我当时所写的题材尽是些带有“小资产阶级”情调、色彩的东西,但很能引起他们的许多共鸣。当时我们同室的上海人庞绍曾同学看了这篇“消逝的声音”以后,在第二天早晨从睡梦中醒来时,告诉我们,昨晚夜里他做梦时梦到我成了爱情小说家。成了我们宿舍里的一个笑话。
在读大二金工实习期间,那是大学时代最轻松的一段时光,每天在规定的时间里去实习工厂学习钳工及车,铣,刨,磨等技能,其余时间都是我们自己的。我们常在傍晚去徐家汇逛商店,遇到雨天我们只能在宿舍里,躺着或坐着聊天或谈论学校里的各种趣闻。其中有几天连续下着雨,到了晚上似乎没有什么话题可聊,宿舍里显得十分的寂静,寂静的有些窒息人。突然,一位来自广州的H同学猛然从床上坐起来,忍不住笑的对大家说:“喂!诸位,我们搞一个“恶作剧”来开开心好吗?”大家好像打了鸡血似的一下子振奋了起来异口同声地说:“好啊!”,等候着他这个恶作剧的剧情介绍。
他按捺不住内心的兴奋,把设想好的恶作剧全盘托出说:“住在隔壁宿舍的Q同学不是常夸耀自己长的漂亮吗?他弄堂里的阿姨都夸他脸颊上的红晕像两朵玫瑰花吗?“这是大家都曾听Q同学夸耀过的,于是大家齐声说:“是啊!”。他接着说:“我们冒充一个女生给他写一封情书,看他如何?”大家又表示一致赞成说:“好!“。
Q同学应该算是我的要好同学。他是上海人,他父亲中年得子就只有这么个儿子,因此父母对他宠爱有加,在家里娇生惯养,使他即使上了大学,仍然显得比较天真烂漫,还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但他善良、直率、活泼、大方,我喜欢与这样的同学相处,我们在自制校徽时便成为了要好的同学。而且他确实长的比较漂亮,高高的个子,白皙而微胖的脸的两颊总是泛着红晕,难怪很讨得弄堂里阿姨们的欢喜。现在有人提议拿他开心,我原本也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认为大家并无恶意只是开个玩笑而已,说不定可以使更成熟一些。于是我也表示赞同这个提议。
但接下来的事几乎都推到了我的身上,当时几乎都知道我有些课余写作的爱好,显然把写情书的重担落在我的身上,我只能责无旁贷地接受下来。经过我大概的构思,将一位女生给Q同学的一封情书拟定了,然后我边念边解释给他们听:
DQ:您好!(DQ是Q同学名字,但故意写的音同字不同,使他的想象扩展其他系。)
当您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可能感到这封信是那么的冒失,那么请您原谅我。虽然我们没有见过面,更未接触交流过,但我在您毫不经意中关注着您,关注了那么久,您的外貌,神态,吐谈举止恐怕永远也不能泯灭的了。
我曾经数次提笔给您写信,但又数次将未写完的信撕的粉碎,扔进了纸箩。因为在中国当代还没有女性主动追求男性的先例。但我又觉得这样太有负于自己一颗纯洁的心,于是我还是鼓足了勇气给您写了这封信。希望您于星期六下午三点正,能在襄阳公园门口见到您。请您原谅我,暂时还不能把我真正的名字告诉您。
爱慕着您的人
听完后大家赞不绝口地称赞道:“写的太妙了。”甚至个别同学提议以此作为以后写情书参考。然后我又建议此信由笔迹如同女生的W同学来抄写后寄出。W同学表示欣然同意,由他抄写后即投入我们班的信箱。我们班级只有五个女生,可是信箱的钥匙由女生保管着,也许是女生的信件比较多?还是她们办事比较细心,不易会丢掉钥匙?反正由她们管着,所以我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收到这封信?次日的晚上,正好是周五的晚上,有人在敲我们房间的门,敲了几下,门被推开一条缝刚露出一个头来,是Q同学!他因为是我的要好同学,他向我点头示意,并喊着:“李伯民!出来一下。”我心领神会地向他走去,装的一团的迷惑地问道:“什么事?”他把我拉出门外,又一起到了认为比较安全的地方,二话不说将手中的信朝我手里一塞说:“你看吧。”我接过信装的十分疑惑地将信打开,并装着认真地看了一遍后感到好奇地说:“哪有这种事?老实说我听所未闻过。”他却不无骄傲地说:“老实说,这已经不是一次了。”我装的很惊讶地看着他说:“那你怎么办?”
他沉思片刻后又重新从我手中接过信摊开分析着说:“老实说,我们大班的女生一个也看不中,不过,从她把我名字写成音同字不同,她也可能是其他大班的女生,说实在的,在其他大班里有几个还是不错的。”我便有点顺着他的思路顺水推舟说:“那极有可能是其他大班的,你不妨周六下午去看一看再说。”他似乎有点动心了,但又沉思了许久后,突然咬了一下嘴唇果断地说:“采取我以前一贯采取的行动,拒绝她。”这使我近乎有些失望了,但还是竭力挽回着说:“你这样恐怕有些欠妥吧?一个女性的信落在一个异性手里总不太好吧,你至少将此信还给人家,作为一个男生应该更绅士些。
”他思索了一会后又说:“你是知道我的,我的心肠比较软,如果她执意要与我做朋友,我即使不太喜欢她也很难当面拒绝人家的。”他又很为难地考虑了许久后,带着十分欠意地看着我说:“这样吧,你周六下午回家总是路过襄阳公园的,在那里,你只要看到她,将信还给她就是了。对不起了,老朋友,帮帮忙吧。”
我忙推辞说:“什么忙都可以帮,这个忙帮不了,襄阳公园里那么多人,我又没有见过她,怎么把信交还给她?”他又教我说:“你只要到了在襄阳公园门口,看到有一个别着交大校徽的女生,就将此信交给她就是了。”此时,我已经觉得无法推诿,而且渐渐感觉自己已经成了这个恶作剧的‘主谋’,一旦真相败露,我岂非成了“罪魁祸首”?想着很想将此闹剧尽快收场。于是装着无可奈何的样子从他手里接过信说:“那我去试试看吧。”他再三地道谢。
一般同学周日晚上就返校准备明天上课,他的父母总是有些舍不得,总是让他总在周一早晨才赶来学校。可是他在这个周日晚上已经赶到了学校,并且一到学校就急切地来找我了解情况,当然我们在四周无人的情况下交流了情况,我有点抱怨地汇报说:“周六下午正下着雨,我从下午二点半一直等到三点半,始终没有看见别有交大校徽的女生出现,但我已经尽力了。”他没有一点表示抱歉,而是很坚信地说:“她一定躲在哪个角落里,没有看到我的出现就是不出来。”我只能说:“也许吧。”
当时,我和同舍同学都有‘恶作剧’成功的一种快感,但事后在我的心里总是对Q同学有一种亏欠,幸亏我们有誓言在先,这个恶作剧的保密一直保守到大学毕业。实际上我们的大学生时代仍然是一群喜欢吵吵闹闹的大孩子,可是常常被人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