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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宁波外婆一家(下)

(2024-08-20 09:06:35) 下一个

                                   七   宁波外婆一家(下)

 

       这栋房子里的住户大部分都是双职工,平时,白天显得比较冷清,只有底楼前厢房里的宁波外婆和后厢房里的我的母亲守着这栋石库门房子。两个都是已经上了年纪的老太太,比较胆小怕事,总是把大门紧紧地关着。偶然听到有人用门环敲击大门的声音,因为宁波外婆住在底楼的前厢房里,并经常在大门内的天井里忙着,总是第一个听到敲击大门的声音,她不敢贸然去开门,总是首先会知我母亲,然后她一个人或两个人一起去开门。就在这些不经意的小事中,两个老太结下了友谊,也更增进了我们两家之间的友谊。

       宁波外婆在他们上班、上学以后,她总是在家里犹如一只蜜蜂似到处忙着收拾、整理。一会儿在家里四处的打扫,一会儿去天井打扫和水斗的清洗,又去厨房烧开水,把每只热水瓶都注满了开水。其余的时间便忙着晚饭的准备,从来没有看到过她午后休息过一会。

       晚饭对她家来说是一天当中最重要的一顿饭,因为根模和金花中午都是在单位里吃食堂。那个时候人对食堂的普遍要求就是吃饱,在员工的思想里根本没有营养这个概念。孩子上学校也只是在饭盒里带些能吃饱的膳食,外婆一个人在家里的午餐就更可想而知了。不是早晨剩下的泡饭,就是自己在煤球炉上再烧点粥。至于什么菜?或许就是存放在广口瓶里的酱菜?有一次她被女儿金花发现了,被女儿心疼的责问过:“我家还没有到只吃酱菜的地步吧,中午至少可以炒一只青菜,再做一两只荷包蛋,这样才有些营养。我们上班才放心呀。”金花从来没有对外婆如此大声过。仅一板之隔的我母亲听了后,在后来只有两个老太在一起的时候,我母亲也劝她说:“这样下去你的身体要垮的,看你身体那么瘦弱,每天还要忙那么多事怎么行?金花他们怎么放心?”从那以后好了些,至少自己再炒一碗青菜,偶然也会做一只荷包蛋。

       根模每天担负着最繁重的活,孩子们正在长身体的时候,都需要一定的营养,这些道理金花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她总是每天全家起床最早,晚上睡的最晚的一个。凌晨,当人们正酣睡的时候,马桶车已经在弄堂里的鹅卵石的街道上推着,发出一阵巨大的响声,接着马桶车夫高喊着:“倒马桶!倒马桶!”他可能也考虑到怕影响人家的休息,只是喊了两声。不过,酣睡的人们最多也只是感到有些不耐烦,但马上翻个身又睡着了。一些家庭主妇都很配合地提着马桶出来。金花姐总是第一个出来倒马桶,她接过马桶谢过那个师傅后,将马桶在大门外的阴沟洞旁边清洗干净后,凉在大门内的一个墙角落里。接着直奔菜市场,购买每天一天的菜。金花姐当然很会选择营养搭配的菜,在奔赴菜场前,心里早就有了谱,要不然她绝对不可能买菜那么迅速和周全。回来后,她还要照顾根模,给他打洗脸水,挤牙膏。其实,根模不至于洗脸水,挤牙膏都不会自己弄,而是金花姐习惯于这样了。但也有她一定的道理,因为地方小,要是早晨全家六个人都在行动,那家里就够忙乱的。干脆由思路清楚,动作敏捷的她一个人来行动,统一安排、指挥反而来的快捷,而且不会有拥挤。她还要为根模准备早餐;唤醒孩子们起床、洗漱。确实只是忙坏了她一个人。

       我们这里一些心疼金花的人,心里常常责备根模尽会享受,金花过于照顾他。只有看到根模每天下班时的模样,才能真正理解她和他。外婆总是仅次于金花起了床,她主要为孩子们上学做准备,分担了金花姐的许多家务。每天早餐是最忙碌的时间,上海人常常用‘打仗’来形容早晨时间的匆忙和紧张。也许金花姐他们已经适应了这种生活,每当他们准时上班的时候,你看到根模夫妇俩,一个整齐地梳着三七开的小分头,穿着笔挺的外套、西裤、白色衬衣,红光满脸,带着微笑。他的左臂总是被烫着一头乌黑秀发,穿着得体,白皙的脸上一对大眼睛放着自信、幸福的光芒的中年妇女紧紧地挽着。他们显得那么多的自在和从容。

       在我和他们接触中了解,根模没有什么不良嗜好,不抽烟也不喝酒。但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要说他的爱好,那应该是打牌了。他几乎所有的业余时间都消耗在打牌上。但他从来不像其他街坊邻居的人那样,与几个比较‘玩得来’的人一起在人家家里或在马路旁边的树荫下玩,而基本上一直在自己家里与孩子们玩。正好他有一个女儿和两个儿子,好像是为满足他这一爱好而生的,随时都可以凑成一桌打牌。而且他们姐弟三人年龄都比较接近,打牌的牌技水平也差不多,玩起来很有意思。

       他们虽然都是自家人,但玩起来都非常认真。特别根模很在乎每次的胜负,甚至会影响他当时的情绪。所以他总是喜欢与大儿子建华搭档,让女儿爱娣与小儿子耀华结盟,三个孩子对父亲总是百依百顺,对父亲有一种敬畏的心理。大儿子建华的这种心理尤为突出,他常常担心自己偶然会打牌失误,会遭到父亲的数落或训斥。更不能容忍的是还招来他们姐弟俩的幸灾乐祸的嘲笑。他心里并不愿意与父亲搭档,但父亲偏要与他做搭档,他又不得不与父亲做搭档。所以心里一直有些不快,只希望能够在战斗中获胜,还能听到父亲的几句赞许。

       一次,我去他家观看他们打牌,金花姐看见我反正无所事事,要她女儿爱娣让位于我,爱娣欣然同意了。根模干脆明确要求我以后周日回来没有事时,与他们一起打牌。建华和耀华都雀跃般的表示欢迎。当时我每次回家,我母亲根本不要我做什么,也插不上手。有时觉得无所事事时也很难受,打牌确实是一种消遣的好方法。我也就顺水推舟地答应了,并上了战场。

       我接替他女儿的位置,正好与他的小儿子耀华结盟,两个人初次配合,但配合得很默契,发挥的相当不错,我们以胜利结束那天的战斗。耀华显得特别的兴奋,可能是以往很少有获胜的机会。从那以后,我成了他们牌桌上的常客,也成了他们的朋友。(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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