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禧四年(辽开泰九年)即公元1020年七月二十五,内官周怀政因阴谋政变而伏诛;同时,永兴巡检朱能献天书的妖妄事也被揭发,而刚罢相的太子太傅寇准受到牵连而被贬为太常卿兼相州知州。朱能接着在永兴(长安)反叛后自杀,寇准又在八月二十四被进一步贬为道州司马。
九月初一(己酉),宋真宗赵恒任命兵部员外郎兼知制诰吕夷简为刑部郎中,代理开封府事。吕夷简为治严肃明辨,颇有政声。宋真宗将他的姓名写在宫里的屏风上,打算重用他。
同一天,他分别让近臣张知白、晁迥、乐黃目等人各自举荐一名常参官(日常上朝的官员);让诸路转运使及劝农使各自举荐胜任京官和知县的二名官员;让知制诰和知杂御史及直龙图阁各自举荐胜任御史的一名官员。
九月初八(丙辰),宋真宗登御崇德殿视事。他自从中春以来身体一直不适,所以只是在长春殿视事。这时,宋真宗身体好转了些,才开始登御前殿,并对朱能的党羽加以治罪,其中被判处死刑和流放边远的有几十人。
九月初十(戊午),辽圣宗耶律隆绪任命驸马萧绍宗为平章事。
九月十一(己未),宋真宗将枢密副使周起罢免,改任他为户部侍郎兼青州知州。他也将签署枢密院事曹玮罢免,改任他为宣徽南院使和环庆路都部署,兼管句秦州兵马。周起平时和寇准关系密切,曹玮也不肯依附宰相丁谓。丁谓因此感到厌恶,指责他们为寇准的党羽,因此他俩全被罢免枢密要任。周起性格严谨缜密,凡是奏事及答复禁中所问的文字,他总是随时将草稿烧掉,所以外间都不知道他到底说了些什么。这天因为久雨,宋真宗取消朝会。
九月十四(壬戌),给事中朱巽和工部郎中梅询被指责没能及时按察朱能的奸佞,而被贬谪官职。
九月十九(丁卯),宋真宗赦免天下在押囚徒;除了十恶不赦而已经被杀、以权贪赃、盗窃官物、持仗放火、伪造符印的之外,其余全都赦免。周怀政和朱能的党羽,除了已经判决的以外,其余都允许改过自新,一律不予追问。
同时,辽国群臣请求为辽圣宗上尊号,但辽圣宗不许;表章上了三次后他才答应。
九月二十一(己巳),宋真宗派使者去安抚永兴军,接着在九月二十四(壬申)赐京城百姓大酺(自由集聚饮宴)。同时,太子太保王钦若自杭州前来上朝。宋真宗让他赶赴内殿问候起居。
九月二十六(甲戌),给事中兼河阳知州孙奭上言说:“臣的父亲退休的户部郎中致仕孙翌,年已九十。按照礼文:‘九十者其家不从政’;如今父母八十岁以上的都允许解官回家侍养双亲,所以臣希望陛下允许臣退归田里。”宋真宗下优诏不许。
冬十月初一(戊寅),中书门下上言说:“如今朝廷机务清简,臣请求依照唐朝制度,单日视事,双日不坐。”宋真宗听从了。
十月初五(壬午),宋真宗登御正阳门观赏大酺,皇太子先后五日都在身边陪同。宋真宗自从身体不适以来,很少到宫外去。这时人们看到他出宫观赏,无不感到欢欣鼓舞。
十月十一(戊子),辽西南招讨使上奏说:“党项部落中有个小族,没有及时上贡,还经常有其他意图。朝廷必须经常派使者去督促。”辽圣宗说:“边鄙小族每年都有正常的纳贡,而边臣骄纵,征敛无度,导致他们心怀恐惧,不能自己向朝廷表达而已。朝廷可派清廉谨慎的官员和将领,去对他们表示恩信。不能浸渔那里的百姓,他们自然就会效顺。”
十月十二(己丑),宋真宗任命前起居郎兼直史馆陈尧佐为滑州知州。当时滑州正雇用大批民工修筑河堤,而陈尧佐创制木龙,用以抑制河水发怒,这才修成了河堤。后来他又修筑长堤用以护卫河堤,而人们将他修筑的河堤称作“陈公堤”。
十月十五(壬辰),宋真宗任命太子太保王钦若为资政殿大学士,并要他当天奔赴资善堂,为皇太子讲读。十月二十七(甲辰),宋真宗裁减遭受水灾的州县秋租,并在两天后召皇子、宗室、近臣到玉宸殿观看稻子,并设宴招待他们。
十一月初八(乙卯),宋真宗下令让劝农使兼任提点刑狱官,并将劝农使更名为提点刑狱劝农使和副使。同时,宋真宗下诏修建尚书省,命令龙图阁学士陈尧咨总管此事。
十一月初十(丁巳),辽圣宗任命漆水郡王耶律制心为南京留守、析津尹、兵马都总管;并于两天后任命伊勒希巴萧孝顺为南面诸行宫都部署,加他为左仆射。
十一月十一(戊午),宋真宗召近臣到龙图阁观赏御制文词。他说:“朕在听政的闲暇,靠翰墨娱乐自己。虽然不足以成为你们的范例,但这也是朕平生的热衷爱好。”
十一月十三(庚申),宋真宗从内宫拿出御制七百二十二卷出示给辅臣。两天后(《宋史》说是十一月十一即戊午),宰臣丁谓请求将宋真宗的笔墨文词刻版印刷,广为宣示,并让朝廷命令在禁中另外创建殿阁加以珍藏。宋真宗下诏许可。丁谓又请求让中书省和枢密院取来《时政记》中盛大和美好的事,另外编撰成《圣政录》。宋真宗也听从了,于是命令翰林学士钱惟演和参知政事王曾负责编撰。
十一月十八(乙丑),宋真宗召辅臣到承明殿应对。他说:“朕近来逐渐得以康复,然而国事依然未免劳人心神。如今太子年岁和仁德渐成,皇后又很贤明,临事处理得公正平允,完全可以付托。因此朕想让太子在外临政,皇后居中详处。你们可以商量商量这事。”辅臣请求让中书省和枢密院大臣各自兼任东宫的职任,宋真宗也同意了。
自从寇准被贬斥以来,丁谓逐渐专擅大权,甚至任命官吏时也没奏闻宋真宗。宰臣李迪感到无比愤懑,曾慨然地跟同列说:“我起自布衣平民,十多年后官至宰相。如果有能报国的地方,我死且不恨,岂能依附权臣而专门考虑到自身的安危!”
当朝廷商议让宰臣兼职东宫,打算为丁谓加门下侍郎兼太子太傅,李迪加中书侍郎兼尚书左丞和太子少傅时,李迪已带有少傅的官职,所以理应得到中书侍郎兼尚书的头衔。但丁谓执意不肯,只让他兼尚书左丞。李迪无法容忍,顿时变了脸色,愤怒地起身离去。
次日即十一月十九(丙寅),百官在早晨等待上朝时,丁谓又想让林特出任枢密副使,并兼领太子宾客。李迪说:“林特去年刚升迁右丞,今年又改任尚书,还进入东宫。这都并非公众的推选,所以外间议论纷纷。况且本来已奏请他出任詹事,现在为何又随便更改!”他接着愤怒地大骂丁谓,还举起手版想打他。丁谓躲开而得免。同列极力想让他俩和解,但他们都不肯,只好进入长春殿让宋真宗评理。
内臣将任命制书放在宋真宗的御榻前。宋真宗说:“这就是你们身兼东宫官职的制书。”李迪进言说:“东宫官属不应当增置,臣不敢接受这道任命。”趁机斥责说:“丁谓奸邪弄权,私下勾结林特和钱惟演,而嫉妒寇准。林特的儿子杀人,他却将此事压下不予处置。寇准根本无罪,却被远斥僻壤。钱惟演靠姻亲参预政事,与曹利用和冯拯相为朋党。臣愿意和丁谓一同下到宪司(御史台)当面对质。”不久,丁谓和李迪等人先行退下,宋真宗只留下枢密使和副使继续商议。宋真宗起初非常愤怒,真的想将丁谓和李迪交付御史台。曹利用和冯拯说:“大臣下狱,不但将骇人听闻;何况丁谓本来并无争论竞位的意思,而让他和李迪在御史台对质,也不合情理。”宋真宗说:“曲直未分,岂能不辨个明白!”后来他怒气消解了些,才说:“朕马上就有办法了。”钱惟演进言说:“臣与丁谓是姻亲。如果丁谓突然被排斥,臣愿意退就班列。”宋真宗安慰劝谕了他很久,然后才命令翰林学士刘筠起草制书,将丁谓和李迪各降秩一级,同时罢相,改任丁谓为河南府知府,李迪为郓州知州。
制书出来之前,李迪又在十一月二十(丁卯)到承明殿应对,再次请求到内东门去见太子。他到底和太子讲了些什么没人知道。而丁谓暗中也想再次入宫。钱惟演也担心一旦丁谓出朝,自己就失去靠山,所以请求宋真宗将丁谓留在朝里,同时也请求留下李迪。他趁机说:“辽使即将来到。万一宰相没人,那么冯拯作为旧臣,可以出任中书。”宋真宗觉得有理,便于次日让丁谓作为户部尚书,李迪作为户部侍郎,各自回归朝班。因为事情比较紧迫,所以这些制书都是由舍人院起草,而早先刘筠起草的制书根本没有执行。当天,钱惟演及任中正和王曾等人都得到早先的任命,升迁官秩并兼领东宫官属:任中正、王曾、钱惟演一道兼任太子宾客;张士逊和林特一道兼任太子詹事,晏殊成为太子左庶子。而太子议政的诏书及冯拯和曹利用等人的任命制书都被改写。
十一月二十二(己巳),丁谓到承明殿应对,宋真宗责问他和李迪争吵的事。丁谓说:“并非臣敢和他争吵,只是李迪痛骂臣而已。臣愿意重新留下。”宋真宗于是为他赐坐。侍从想搬来墩子给他坐,丁谓看着他们说:“陛下打算恢复我的平章事。”侍从们于是搬来杌子(凳子)让他坐下。这时入内都知张景宗和副都知邓守恩传达诏书,派人送丁谓前往中书省,让他依旧视事,并下诏任命李迪为郓州知州。
丁谓最初传诏让刘筠起草恢复他相位的制书,但刘筠不肯奉诏,丁谓只好改召晏殊。刘筠自翰林院出来时,正好在枢密院南门遇上晏殊。晏殊跟他侧身而过,不敢跟他作揖,显然因为内心有点愧疚。
先前,宋真宗身体长期不适,语言有些错乱。他曾因为盛怒而跟辅臣说:“昨夜皇后以下的都是刘氏的人,单独将朕留在宫中。”大家都不敢回答,只有李迪进言说:“如果真是如此,为何不以法处置他们?”过了许久,宋真宗才意识到自己失言,因此说:“没有这事。”皇后当时刚好在屏风之间,听到了李迪的话,因此开始厌恶他。李迪所以没能留在朝廷,不但是丁谓等人诬罔陷害的结果,也是中宫刘皇后的意思。
十一月二十三(庚午),宋真宗下诏说:“自今以后,除了军国大事仍旧由朕亲自裁决之外,其余政事全都委托给皇太子,与宰臣和枢密使以下大臣在资善堂参议后实行。”皇太子上表陈让,但宋真宗下优诏不许。起初朝廷商议想让太子总领军国大事,但丁谓觉得不行,说:“现在主上的身体已经平安,为何还要这样?”李迪说:“太子监国,难道不是自古以来的制度?”力争不已。李迪罢相后,所以有了这道诏书。
同时,宋真宗任命冯拯为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平章事。他还让丁谓兼太子少师,冯拯兼少傅,曹利用兼少保。
十一月二十四(辛未),宋真宗下诏说:“自今以后,群臣每五日到长春殿问候起居一次,其余单日到承明殿上朝。”
次日,皇太子在资善堂召见宰相和枢密使,诸司的主管大臣也依次前来参谒。
十一月二十七(甲戌),丁谓等人请求在龙图阁后修筑天章阁,专门收藏宋真宗的笔墨。
十二月初一(丁丑),翰林学士杨亿去世。杨亿字大年,是建州浦城人,祖父杨文逸曾任南唐玉山令。杨亿將要出生时,杨文逸梦见一名道士,自称怀玉山人,前来拜谒。没多久,杨亿出生,身上有尺余的长毛,一个多月后才脱落。他很早就会说话,母亲口授他小经,他当即就能背诵。七岁时他就能写文章,和客人谈论时非常老成。雍熙初年(984)他才十一岁时,宋太宗听说他的名声,便下诏给江南转运使张去华就地考察他的词艺,然后将他送来宫阙。接连三日他得到应对的机会,宋太宗还试了他五篇诗赋。杨亿下笔立成。宋太宗感到奇异,深为赏识,命令內侍都知王仁睿送他到中书,又让他赋诗一章。宰相无不惊奇他的俊异,纷纷上表向宋太宗祝贺。次日,宋太宗下制说:“你还只是幼童,也未经师傅训导,却如此精爽,犹如得到神助。由文字可知,你犹如越景绝尘的骏马,一日千里。朕对你满怀希望。”当即授他为秘书省正字,特赐给他官袍和象笏。很快他因父亲去世丁忧离职,丧服解除后,刚好他堂叔祖杨徽之出任许州知州,杨亿便前往投奔他。他在那里专心致学,昼夜不息。杨徽之有时跟他交谈,叹道:“我们家门的兴旺就在你了。”
淳化中年,他到宫阙进献文章,宋太宗改任他为太常寺奉礼郎,让他在秘阁读书。他献上二京赋后,宋太宗命令他到翰林试职,赐他进士及第,升迁他为光祿寺丞。宋太宗在后苑举行赏花曲宴时,召他来在御座边上赋诗,又让他上金明池颂咏。宋太宗还亲自对着宰相朗诵了他的警句。翌年三月,宋太宗在苑中举行曲宴,杨亿又献上他的诗句。宋太宗很惊讶为何有司部门没有召他赴宴,宰相说:“依照旧制,没有贴职(不带三馆及诸殿和诸阁职名的官员)的人不能参与。”宋太宗立即任命杨亿为直集贤院。他不久上表请求回归乡里,宋太宗赐给他十五万钱。至道初年(995),宋太宗亲自制作九弦琴和五弦阮。上奏歌颂的文士很多,但宋太宗唯独称杨亿的最为优异,为此赐给他绯色官服和鱼袋。至道二年春,他升迁著作佐郎。宋太宗知道他很贫穷,所以经常有所赏赐,还曾任命他为越王生辰使。当時公卿上呈的表疏,大多假手杨亿的文笔,所以他的名声更加著称。赵元侃(即后来的宋真宗)还在京府时,杨徽之是他的首席僚佐,宫邸中的书疏全由杨亿起草制定。宋真宗刚即位时,超次拜杨亿为左正言。他下诏让钱若水修撰宋太宗实录时,钱若水奏请杨亿参与。实录共有八十卷,而杨亿就起草了五十六卷。书成后,杨亿请求补任外职静养,宋真宗于是任命他为处州知州。宋真宗称赞他的才华和在史学上的专长,将他留在京师,没让他赴任。杨亿一再请求,宋真宗最后才答应让他上任。郡人周启明十分好学,也能写文章,杨亿对他深加礼待。不久宋真宗召杨亿回朝,拜他为左司谏兼知制诰,还赐给他金紫(金鱼袋和紫衣)。咸平中年,因西部边境尚未安宁,宋真宗下诏让近臣议论灵州是弃是守的事。杨亿上疏说:
“臣曾阅读史书,见到汉武帝北筑朔方之郡,而平津侯进谏,觉得劳累已经贫弊的中国,去花钱在无用的地方,很不值得。因此他请求取消修筑朔方的工程。汉武帝让辯士朱买臣等人提出十策论驳倒平津侯,结果平津侯无法反驳。臣觉得平津侯是位贤相,其实他并非不能反驳朱买臣的三寸之舌,而只是想顺从人君的旨意而已。以前的朔方,地在荒壤之外,是中原声教不能普及的地方。元朔中年,大将军卫青带兵掠夺了朔方,在那里设置郡县。今天的灵州就是当年朔方的故墟。那荒僻的地方位于西鄙,数百里间都没有水草,烽火亭障也互不相望。当那里的道路没有堵塞,军饷运输也没问题时,朔方还足以张扬大国的威严,成为中原的屏障。但自从边境屡次受到惊扰和凶党猖獗以来,对那里夷狄加以爵赏而他们照样不肯恭顺,而派兵讨伐也往往一无所获。自从曹光实、白守荣、马绍忠,及王荣失败以来,军队的资粮和其他用品,损失了很多;边境将士和民夫也都接连死亡。以至招募商人运送粮食和布帛到那里,花的钱要比以前高出数倍。在那孤远的僻壤筑城,只能给边民带来骚扰;目前国库贫乏,不能让边民听命,也不能接济灵武的急需。数年之间,凶党日益强盛;灵武这座危城,虽然岿然独存,而河外五城,却听说早已相继陷沒。灵州只能坚壁清野,将士坐食粮草,关闭城垒,枕戈待旦,苟且度日。他们未曾派出一兵一骑,敢于和夷狄角逐。所以灵武的存在对朝廷毫无益处,这点已是非常明显。平津侯当年所说的劳累贫弊的中国,去花钱在无用的地方,说的就是今天的情形。
“臣觉得保存灵武只有大害,而放弃灵武则有大利。国家运送粮草的辛劳,士卒流离失所的痛苦,都可以得以免除。尧、舜、禹,是圣人中最兴盛的,他们的地盘也不过数千里;然而他们的仁德堪比上天,以致四门穆穆(语出《尚书·舜典》:宾于四门,四门穆穆。意即到处都是来宾,国家肃穆)。武丁和成王是商朝和周朝的明主,然而地盘东不过长江和黃河,西不过氐人和羌人,南不过蛮人和荊南,北不过河东和太原。然而对他们的歌颂并作,号称大治。到了秦、汉,朝廷穷兵黩武,拓广领土,以致百姓肝脑塗地。和圣人的功德相比,豈可同日而语!从前贾捐之建议放弃朱崖(海南),当时西汉公卿也有议论。但汉元帝力排众议,赞成他的独到见解,下诏废置朱崖,人们因此盛赞他的功德。所以他的诏书说:‘议者以弃朱崖羞威不行,夫通于时变,即忧万民之饥饿,危孰大焉。且宗庙之祭,凶年不备,况乎避不嫌之辱哉?’臣觉得灵武的情形十分类似。如果一定要谈到失地,那么燕蓟八州,河湟五郡,所失的多了,何必光讲灵武?臣私下见到当年太祖任命姚內斌领庆州,董遵诲领环州,统领士兵才五六千,将朝外的军事全都托付他们;结果士卒效命,疆场安然;朝廷没有起早贪黑的忧虑,疆场也没有羽书的警报。臣请求陛下挑选大将掌管边塞,赐给粮廩租赋,授以策略,允许他们便宜行事。倘若贼寇侵扰境内,则用强兵劲旅挫败他们,用大信大义感化他们;怀柔荒僻,赈济边远;再用赏格引诱,对方兵众就会溃散奔逃,酋首也将众叛亲离。那时又怎能与大国为敌?要想在朝堂制定成功策略,就必须认真考虑。臣觉得对方人多而狡黠,积累的财富也很充足,所以短期内很难攻破。朝廷必须放弃灵州,专保环庆,然后用计策困弊对方。依照臣的策略,得到数员骁将,提领一两万精锐,发给几个县的租赋供应他们的军需,派人分别守卫边城,那么贼寇可以就擒,而朝廷也将不再有何忧虑。”
景德初年(1004),杨亿因为家贫,请求出任江东的郡守。宋真宗下诏任命他为知通进和监银台司兼门下封驳事。当时朝廷任命吏部铨主事前宜黃县主簿王太冲为大理评事;杨亿觉得丞吏本来地位低贱,不适宜出任清显官秩,当即封还诏书。没多久,王太沖补任外职。很快杨亿出任判史馆。宋真宗下令修撰《冊府元龟》时,杨亿和王钦若一同总领此事。该书的次序和规模,全由杨亿所定,其他参与的僚佐则分别撰写里面的篇章。宋真宗下诏,所有内容都必须经过杨亿审定后才能使用。景德三年,宋真宗召他任翰林学士,又同修国史;国史中不符合常例的变通之事大多都出自杨亿之手。
大中祥符初年(1008),宋真宗为他加兵部员外郎兼户部郎中。大中祥符五年,他因病告假,宋真宗派中使带着太医前往探视。杨亿上表谢恩,宋真宗作了首诗批在纸张末尾,里面有“副予前席待名贤”的句子。杨亿因为久病,请求解除近职,但宋真宗下优诏不许,只是暂时免去他上朝和当值。杨亿为人刚正耿直,不太合群,在书局时,只和李维、路振、刁衎、陈越、刘筠等人关系亲厚。当时的文士,都想得到他的点评;有些被他贬议的文人,退下后大多都对他抱怨或诽谤。王钦若突然成为显贵,而杨亿历来看不起他的为人,所以王钦若对他怀恨在心,屡次在宋真宗面前讲他的过失。陈彭年当时正靠兜售他的文史才能进位,妒忌杨亿名望在他之上,所以和王钦若一块诋毁他。宋真宗历来器重杨亿,所以没被他们迷惑。杨亿在阳翟有座別墅,他母亲到那里观赏时得了病,只好留在那里。杨亿请求到阳翟探省母亲,还没等到朝廷答复就上路了。宋真宗得知他母亲生病,亲自密封了药剂,加上金银布帛一道赐给他(续通鉴说东西送到杨府时发现杨亿已擅自离去)。杨亿平时体弱多病,到这时他因病奏请解除官职。有人挑拨御史台宪官弹劾杨亿,说他不待朝廷复命就擅自离去。宋真宗于是将他贬为太常少卿分司西京,允许他就在住处疗养。他曾写作君可思赋,抒发自己的忠诚和愤概。《冊府元龟》书成后,宋真宗为他进秩为秘书监。大中祥符七年,杨亿病愈后出任汝州知州。刚好宋真宗为玉皇大帝加圣号,杨亿上表请求陪同参与,宋真宗当即派人替代,召杨亿回朝,任命他为参详仪制副使,知礼仪院,兼判秘阁和太常寺。
天禧二年(1018)冬,他官拜工部侍郎。翌年,宋真宗任命他为代理同知贡举。他因为在选拔进士上考较失误,又被降职为秘书监。不久他因母亲去世丁忧离职,但正遇上宋真宗要举行南郊祭祀大礼,决定任命杨亿为典司礼乐。所以他哭悼期还没满,宋真宗就起复(终止服丧复职)他为工部侍郎,让他开始视事。这年即天禧四年,他重新出任翰林学士,并奉诏注释宋真宗的御集,又兼任史馆修撰、判馆事、代理景灵宫副使。这年十二月,他病故,终年四十七岁。朝廷为他谥号为文,录用他儿子杨纮(杨亿没有儿子,过继侄儿杨纮为后)为太常寺奉礼郎。
杨亿天性颖悟,无书不览,自幼年直到临终,从不离开书翰笔墨。他风格雄健,文思敏速,下笔毫不迟疑犹豫。他经常一边面对宾客谈笑,一边照样挥毫不掇。他的文章精密而有规矩,善于用小字起草,往往一幅数千言,从不加修饰润色。当时的学者无不对他欣然景仰。他而且博览强记,尤其精通典章制度,时人经常向他讨教取正。他也喜欢诱诲后进,因他而成名的人很多。他人有只言片语值得称道的,他必定为之咏诵。杨亿亲手收集了当世的论述作品,写了《笔苑时文录》数十篇。他看重交游,性格耿介,崇尚名节;经常周济亲友,所以得到的俸禄和赏赐总是随来随尽。他还留心佛教的经典和禅观(道教)的学说,写作了《括苍武夷颖阴韩城退居汝阳蓬山冠鳌》等文集,以及《內外制》和《刀笔》,共一百九十四卷。他弟弟杨倚在景德中年参加进士考试,得第三等及第;但因杨亿的缘故,升为第二等。这是题外话。
要想知道宋真宗后来的事,请看下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