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以来,每天听播客,是我最大的一项自娱自乐的活动了。从最开始听疫情分析到心理释放,后来发现了越来越多有趣的中文播客,成了我散步必听的娱乐节目,仿佛又回到大学骑车往来于家和学校的那段路程。记得那个时候收音机里,每周日的下午都有一段译制广播剧时间,好几年,他一直陪着我回学校。
昨天听忽左忽右:与杜克大学刘康漫谈八十年代以来中美思潮。杜克大学在哪里,我不知道,也不重要。嘉宾刘康老师是文革后的那批大学生,80年代初到美国留学,学的比较文学,后来从事政治学研究,现任杜克大学中国传媒中心主任。刘老师回忆起他在文革时期,那是一段精神生活极其匮乏的年代,他对知识的渴望,尤其是对社会上禁忌的有关政治,历史方面知识和消息的渴求特别强烈。于是他经常偷听敌台,这在当时是属于大逆不道的犯罪行为。他会把收音机蒙在被子里,寻找波段,接收短波,收听各种各样的敌台,什么台湾的,莫斯科的,当然听的最多的还是美国之音。听到这儿,我不禁笑了,想起那会儿爸爸妈妈也经常会干类似的事情。
那是80年代初,我刚到北京,和爸爸妈妈住在一套里外间的平房里,他们自然是里间,我在外间。每天吃完晚饭后,爸爸总会在里间拉上窗帘,然后把他的一台小收音机从抽屉里拿出来,拉长天线,拧开开关。这时会听到收音机里传来滋啦滋啦的杂音,妈妈有时还会叮嘱我去看看门关好了没有。爸爸小心慢慢地转动收音机旁边的旋钮,直到一个可以辨悉的声音出现,我清楚地记得那是讲英语的,一种很浓重的带着鼻腔的好听的英语从那个盒子里发出来。那会儿我刚在学校里开始学ABC,自然是听不懂盒子在说什么,爸爸妈妈围着小盒子,不由自主地把头略低,侧耳靠着那小片儿发出声音的网筛儿,听的津津有味儿,还很认真,不时地互相交流着。我偶尔会听到一句台湾腔的中文女声:这里是美国之音。一年后我渐渐学会了,VOA这个缩写。但是我不知道,那是敌台,或许80年代初,已经不是敌台了?但一定不是件光明正大的事情,否则爸妈不会那么小心翼翼,偷偷摸摸的,不想让邻居们知道。也正因为经常听爸妈收听敌台,我的英语听力和发音越来越好,老师都会在课上说我念课文像是美国英语的口音,我自然洋洋自得,但当年还不清楚原因何在。现在想起来真是好笑,耳闻目染,潜移默化的影响力果然是很大的。
爸妈收听敌台的禁忌时期,也是我青春期荷尔蒙开始溢发的时候。动物对禁忌的事情总是充满了无限的好奇,这是本能,人也一样。欲望被压制的越厉害,发泄的冲动就会愈强烈。青春期总会对异性产生懵懵懂懂的念想,但传统和教育不允许当年的我们去探讨它,很多都转移到地下,或成禁书。看禁书其实也是一种乐趣,古往今来,人们从来没有停止对它的追求。记得当时班里确实在传阅一本手抄本,播客里也提到了这本非常有名的手抄本。当年曾经问我想不想看这个手抄本的是个我讨厌的男生,被我瞪了一眼,义正言辞地拒绝了。我自以为自个儿是个很正派的正经人儿呢,不屑于同流这黄污的,更何况在我印象里,这个手抄本名声很不好。现在想想,真是错过了一次能够阅读文献的机会呢。
当时的我确实读了很多书,闲书,小说,爸妈书架上的闲书都被我读光了。有一年得了30几块钱的压岁钱,兴奋得我跑到新街口新华书店买了一堆书回来。其中就有'早恋'这本,我还记得作者是肖复兴。这书在爸妈眼里,对我也一定是禁书。但当时,我就像爸妈听敌台的兴致一样,看得津津有味,兴致勃勃,一边还要藏着掩着,不想让他们知道。有一次妈妈催促我关灯,睡觉。反复喊了几次,可我正读得兴趣盎然,根本没法停下来,于是就把台灯拿到被子里,蜷在被子里,接着昏暗的灯光继续看,后来睡着了,竟然把被子烧了一个大窟窿。我都忘了是怎么过了爸妈这一关的。躲在被子里看书,在我的中学时代,成了家常便饭,就这样,看完了'男人的一半是女人','绿化树',还有很多讲述文革时代男女爱情的故事。张贤亮也成了我当年很喜欢的一个作家。
一段播客,勾起了我对当年往事甜蜜的回忆,或许,哪会儿,很多人都在收听敌台,在爸妈拉窗帘关门的时候,没准儿邻居也在做同样的事情呢。也一定有很多和我一样躲在被子里如醉如痴看所谓禁书的伙伴。那种乐趣回忆起来有一种美好温馨其中啊。
谢谢!
居北听的内容好丰富,文艺,让我羡慕
正是因为世界有趣的事太多,所以我们才要听不同的声音。德国之声有一年一个著名的女主持人因为在电视Talk show 上为中国说了一句好话,也是事实的话,后来被禁声了。我们永远都是在不同的阵营里,从二战后到现在。
我比较常听的是文化土豆,有关读书,文学和戏剧的,还有忽左忽右,看理想,天书是讲历史的,我也很喜欢,以后有时间都会写一下。:)
请原谅我不擅一一回复了,谢谢你们!祝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