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西哥画家卡罗(Frida Kahlo, 1907-1954)
是著名墨西哥画家里维拉的妻子。卡罗的父亲是德国出生的匈牙利裔犹太画家与摄影师,母亲是西班牙与美洲土著混血。上边俩姐姐,下边一妹妹。卡罗六岁得了小儿麻痹,左腿有点瘸,老受同伴欺负,性格变得内向。她的父亲年轻时就是由于癫痫什么的失去了高等教育的机会,所以很体会女儿的处境,鼓励卡罗积极面对生活。在父亲的支持下,她学了自行车,轮滑,拳击,游泳,摔跤等,成了一个假小子。
卡罗曾经说过,父亲对她说的她都同意,母亲对她说的她都不同意。父亲很喜欢她假小子性格,不过她小小年纪就干了件让父亲不高兴的事,居然和学校的一位老师有了绯闻,父亲不得不让她退学回家。
她15岁那年,被父亲送进在墨西哥城很有名望的国立预备高中,该校那时刚开始招女生,两千多学生中只有35名女生。卡罗就是在学校遇见了里维拉,他当时刚海归,在该校画他的第一幅壁画。十五岁的她,从偷看画家画画,到故意吸引画家注意,再到开肢体接触玩笑。卡罗若干年后还真成了画家下一任妻子,不过这是后话,当时小女生的她还真是丝毫没有许配终生的意思,就是在练习撩汉攻略和技术而已。
卡罗当时的人生规划当医生,但是一场车祸断送了她的医生梦。18岁那年,一次和男友乘公交车,司机斗气抢行,发生了严重车祸,她右腿11处骨裂,右脚几乎碎了,右骨盆断了三处,一根金属扶手杆从身体右侧刺入从阴道穿出,还有脊柱错位等。
事故后,她好几个月浑身石膏,和木乃伊差不多,有两年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床上,人们都以为她再也不能走路了。那次车祸使她放弃了学业。考虑到后面一生,就想到以绘画谋生,那是她从小的爱好,小时候父亲辅导她绘画。她决心成为画家,卧床期间她就开始在床上对着镜子画自己。
这幅据说是她最初画的“穿丝绒的自画像”(Self Portrait in a Velvet Dress, 1926),
穿丝绒的自画像(Self Portrait in a Velvet Dress, 1926)
这幅画是她为了使男友回心转意而作。男友不喜欢她太自由派。她写信给他,表示自己会变得更好来值得他爱,然后画了这幅画送给他,希望他能时时看到画,就像看到她。她得逞了:男友看到这幅画后,回到了她身边。但是第二年,男友要随父母去欧洲了,因为他的父母不同意他和她在一起。分开后她给他写了许多信,多次提到这幅画,以画比喻自己,表达伤感和思念,幻想这幅画的魔力再现,再次找回失去的爱。可惜,命运注定她要承受各种痛苦。
车祸两年后的1927年,路还没走利落她就加入了墨西哥共产党。卡罗热衷政治,还把自己生日年份推后到墨西哥革命发生的1910年,意思是革命让她重生(又不是从小练体操要参加比赛,改生日开什么玩笑?)。
在为解放全人类而奋斗的同时,还得先搞清楚自己能不能养活自己,为此她拿着自己的画,找到已是著名画家的里维拉,请他看看自己在绘画上是否有前途?里维拉一开始没拿她说的当回事,后来看了那幅“穿丝绒的自画像”,认为卡罗很有天赋,鼓励她继续画下去。
她和他还在党的聚会上有进一步的接触,他对她的酒量印象深刻,二人很快就谈婚论嫁了。准岳母反对这场婚姻,称之为“大象和鸽子的结合”。但是准岳父批准了(一个原因可能是大象慷慨地付清了鸽子家的房贷,还有未来的医院账单)。1929年鸽子和大象结婚了。
不巧的是,那年婚后丈夫被开除出党了,说是卷入共产国际左翼反对运动。其实里维拉就是看不惯斯大林,要追根那还是两年前,他应邀去苏联为庆祝十月革命十周年画壁画期间,没表现出应有的恭顺,自我意识太强,以为共产主义就像画画的“水立方”主义那么好玩儿,可以随便地标新立异。
虽然丈夫被开除党籍,夫妻不能以“同志”相称了,但接下来就是好事,美国那边有委托,请壁画大师丈夫去作画。这是卡罗后来在与丈夫的美国之行中画的“大象鸽子图”:
鸽子与大象(Frieda and Diego Rivera, 1931)
她随丈夫去了美国的旧金山、纽约市、底特律等地,到处受到热情地接待。卡罗对美国的工业发达印象极其深刻,但是非常不喜欢美国人,不喜欢见到美国的穷人(可能是与发达的工业相比较反差比较大)。在底特律,卡罗怀孕,她很想要孩子,连那个孩子的名字都起好了,但是不幸流产了,是个男孩。流产后画了这幅“亨利福特医院”(Herry Ford Hospital, 1932):
亨利福特医院(Herry Ford Hospital, 1932)
1937年,流亡的苏联“红军之父”托洛斯基夫妇到墨西哥避难,她同意把自己住的房子让给托洛斯基夫妇住,把这看作是为国际共运做贡献的机会,而且还成了托洛斯基的灵魂伴侣++。
法国超现实主义教父安德烈·布勒东(André Breton, 1896-1966)1938年到了墨西哥。布勒东对卡罗的画印象深刻,立马封她为超现实主义。但是她讲话:“直到布勒东到了墨西哥,我才知道我是超现实主义的”,那意思是说自己稀里糊涂就超了现实了。卡罗觉得主义超不超现实,应该先体验了再说,再超现实的主义也要通过现实的大活人才能体验。她在托洛斯基那里刚体验完了德国人发明的共产主义的超现实,又在布勒东这里开始体验法国超现实主义教父的超现实。
布勒东1938年在纽约市张罗了卡罗的第一次个展,还为展册写了序言。展览获得很大成功,25幅展画一半卖出。卡罗的纽约之行是独自一人(也没那么多对美国的负面看法了),在那里外遇和画展同样地顺利。
由于纽约画展成功,她得到了两项委托,其中一项是一位自杀的歌女的好友委托画一幅画,要送给死者的母亲做纪念。委托人本以为擅长自画像的卡罗会画一幅死者肖像一类的画,结果人家卡姑奶奶画了这张“D.H.的自杀”(The Suicide of Dorothy Hale, 1938),
D.H.的自杀(The Suicide of Dorothy Hale, 1938)
最下面还写了“某年某月某日某时某分,某某人从某处很高的窗户跳下,……,这幅祭坛画由卡罗所作”。委托人收到画打开看时吓得差点死过去,想把画撕了,但被朋友劝住了。这幅画现在Arizona州的Phoenix Art Museum。这是卡罗最具争议的一幅画,那时她正和丈夫分居,处于深度忧郁中,满脑子自杀念头。
次年在布勒东的建议下,卡罗去巴黎展览,但发现布勒东在画展事务上没给她帮什么忙(也许是她把布勒东用得太狠,人家觉得累了),几乎等于把她给撂了。画展推迟,画作卖得也不好,赔了钱,取消了预定的伦敦展览。好在评论还行,卢浮宫买了她的一幅画,她是那里有藏品的第一个墨西哥艺术家。她还受到巴黎画家们的欢迎,包括丈夫的对头老毕(毕加索)。卡罗从未正面承认她和布勒东的暧昧关系,可能是她也知道布勒东觉得她没那么吸引人,并且两人的关系也没达到她所期望的。各种因素混合,总之是体验失败(现实是超越不了嘀啦)。
在二位超现实主义者那里体验的最后结果是,卡罗否认自己曾经是一个超现实主义者,她讲话:“……我从来不画梦想,我的画是我的现实”。的确,无法将她的画和她的生活分开,她的很多画后面都有故事,都说她的画就是她的传记。从法国回来,她就爆粗口把超现实主义者们骂了个狗血喷头,断绝来往。
卡罗和丈夫的关系也是红灯高挂。那次陪同丈夫的美国之行回来,丈夫居然自己的妹妹搞在一起。为此卡罗伤透了心,然后也就放任自己。但是也有说卡罗那次美国之行在旧金山的六个月里,就和在社交中被介绍认识的美国著名演员之一看对了眼儿。反正她和丈夫两人在外各遇各的。卡罗还是双性恋,有双倍可遇的。她和丈夫1939年终于离婚了,离婚是丈夫提出的。
这是她刚离婚时画的“两个卡罗”(Two Kahlos, 1939),
两个卡罗(Two Kahlos, 1939)
表达的是她当时的绝望和孤独。一个人穿着白色民族服装表示传统的卡罗,心都碎了;另一个是穿着现代服装表示很独立的卡罗,还有颗完整的心,在给旁边不断放血的传统的卡罗输血(太喜欢这种直截了当的表示方法,适合我这种文艺细胞不发达只有小学绘画水平且悟性差的人看,不像那些表现主义的画那么矫情,还要人去猜)。这幅画8年后卖了合$1000,是卡罗的画在那时的最高价。那时卡罗的画在墨西哥也开始越来越知名了。
离婚后,医生发现她的右脚趾坏死,在扩散之前把坏死的脚趾切除了。她需要有人照顾,外加一大堆医院账单,又据说是卡罗的美国医生撮合,转年1940年底卡罗又和丈夫复婚了,也是丈夫提出的。但是合不来就是合不来,各自的婚外情还是有增无减。那时卡罗已有28件之多的紧身胸衣,钢的,皮的等等,用以支持她的脊柱。即使如此,为了生活和感情的质量,她仍然顽强地婚外情,以至于后来怀疑有了梅毒(一个说法是由于某些慢性症状,她本人怀疑并要求做梅毒检查,但除了一个以外的其他医生都否认是梅毒)。
早年车祸造成她后半辈子手术三十多次,一直与疼痛作斗争,健康止不住地恶化。1944年,她画了她最著名的一幅画“断柱”(The Broken Column, 1944),
断柱(The Broken Column,1944)
直截了当地表现了痛苦和煎熬:脸上身上到处钉子,身体被打开成两半,脊椎位置是正在崩裂的柱子。原本画的是全裸,但后来下部画了白布遮挡。那根柱子有阴茎的含义,整幅画有性的寓意,但也表达了卡罗精神上的坚强。
1953那年,卡罗已经卧床,有朋友知道她来日无多,在墨西哥城为她办了她一生中唯一一次在墨西哥的个展。那天她没有违抗不许下床的医嘱,躺在家里的床上,连人带床上了高帮卡车,被送到了展览的地方,再连人带床抬进展厅出席了开幕式。
卡罗一辈子很多时候是画自己,这是她最著名的自画像(1940年),
自画像1940
用她的话说:“我画我自己,是因为我是那么经常地孤独,也因为我是我最了解的主题”,她自画的特点是两道眉毛中间都连到或几乎连到一起,还时不时有小胡子,
1929 1931 1941
1943 1943 1947
…………
下面是她最后1954去世那年的两幅自画像,其中一幅画了斯大林,另一幅画了马克思(马克思一手掐住米国鹰),后者的题目是:“马克思主义将为病人带来健康”(Marxism Will Give Health to the Sick, 1954),准备好了去见那位政治经济领域里超现实主义的鼻祖,
右边:马克思主义将为病人带来健康(Marxism Will Give Health to the Sick, 1954)
床脚的墙上,挂着一排马恩列斯毛的照片,让他们天天和自己相面,保佑自己早日能下地。她最后一次公开露面是参加共产党的示威,抗议瓜地马拉总统被推翻。然后有一天早上就没再醒来,报告说是由于肺栓塞,但是没有做尸体解剖,她周围有人怀疑她是用过量的药物自杀。在葬礼上她的身上覆盖了党旗。
卡罗曾说到自己一生有两大事故:“一是那次公交车祸,二就是与里维拉结婚,后者更糟糕”。但在最后的日子里她还准备了送给丈夫的银婚纪念礼物。她说过:“早没理由活着了,没自杀就是因为里维拉,有种虚幻的想法,他会想念我……”(听着有点晕,一对冤家)。就在前一年,她听说丈夫又有新欢后曾试图自杀。卡罗死时离银婚纪念日还有一个多月。
卡罗的艺术一直被她丈夫的成就所掩盖,直到70年代才开始有了自己在艺术史上的地位。其实在40年代,卡罗的绘画就被承认了,她的画都能出手,她还被聘为绘画教师。但是如果没有丈夫给她的熏陶指点和带来的各种人脉机遇,也许她不会进步那么快和有那么多表现机会并获得那么多的承认。另一方面,不管她希望什么样的承认,最后她还是被归为超现实主义和魔幻现实主义。
到了90年代,对她的承认超出了绘画领域。除了绘画,她还被赋予了各种象征含义,比如女权、墨西哥传统艺术、哥伦布前墨西哥文化等等,甚至成了LGBT的偶像。可以说,她的声望已经超过了她丈夫,现在人们提到里维拉,很多时候都说他是“拉罗的丈夫”。
这幅“根”(Roots, 1943)在2006年拍出了拉美艺术品的最高价:美元560万,
根(Roots, 1943)
2002年有一部电影“Frida”,描述了她的一生,被提名六项奥斯卡奖,获得了其中两项。这是影片中的卡罗在作画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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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是,画如其人,人去画在,见画如见人